第八十六章

    楚茂源和田莉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不再在叶小文家搭伙，而改在田莉的宿舍或楚茂源的住处自己弄饭吃，小日子过得相当的滋润。

    那时候县酒厂的主要办公机构已搬迁到平安城北街顶上，原某驻军部队的团部机关所在地。解放军百万大裁军之后，平安城周边的一些原驻军单位被整编撤销，空置下来的营地理所当然地还之于当地政府。平安县酒厂发展迅猛，白酒产量逐年大幅递增，厂区用地已远远不能满足生产所需，于是由县里向地委行署打报告争取到了这块地盘。包装车间的新厂房盖好后，装备了当时国内最先进的白酒灌装生产流水线；成品酒仓库就近盖在包装车间侧面，连着好几栋，因为仓库顶篷的建造采用钢架结构，所以酒库的空间显得非常的高阔；平安县酒厂的厂部就设在原驻军的团部机关大楼，那是一栋三层楼的旧砖房。楚茂源因为是中层干部，所以率先申请到一间房作宿舍，这样他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好歹算是挪到了城区。这里与曾华强所在的县建材公司相距不远。

    楚茂源的宿舍在二楼左手第一间，是个大约有三十几平方米的大通间。整栋两层楼上下格局完全一致，估计是原驻军战士所住的营房，每间房能放置四个高低床，住八个人。这么大的一个房间给楚茂源一个人住，在当时房源普遍紧张的城市里，显得非常的奢侈。在那个以计划经济为主的年代，平安县酒厂幸运地得着这么一块宝地，楚茂源也跟着沾了光。

    楚茂源的房间里有两张三屉桌，一张放在西面窗下，做书桌，一张放在东面窗下，权充碗柜。楚茂源给东面窗户的白玻璃刷上了暗红色的油漆，为的是保护隐私，因为窗外就是走廊。西面的窗户倒是挂了绿色的窗帘。虽然窗帘的布料和制作不是很讲究，滑索也是车间里寻来的铁丝做成，可以说简朴至极，但这小小的一幅窗帘却成为整个房间里最亮丽的风景。楚茂源的单人床放置在书桌的右面，床下是一堆请人从外县集市上陆陆续续代购来的木板——有松的，有杉的，还有椿的和楸的——总之就是集腋成裘，作将来结婚打家具的准备。这些木料就是楚茂源当时仅有的全部财产。

    可以想见，在偌大的空间里，只有这么几样简陋的家什，整个房间会显得如何的空旷。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只有书桌左面靠墙的简易书架上，倒是陈列了不少的书籍。除专业书籍而外，还有不少杂书，既有文学方面的，也有哲学历史之类的，显示这房间的主人虽然身无长物，但却是个好学之徒，所涉猎的知识颇为广泛。楚茂源爱逛书店，也爱到旧书摊转悠，每次决不至空手而归，这样的习惯让他所拥有的藏书几年下来有了不少的积累。所以楚茂源的访客中有人可能既会讶异于眼见的贫寒，同时又会因着这些藏书而对它们的主人油然而生敬佩之情。

    不过那时候的穷仍然是普遍现象。尤其像楚茂源这些来自农村的读书娃，尽管已参加了工作，一个月也就几十元钱，手散点根本就不够花。楚茂源就因曾经回家背米应急被他爹楚汉明取笑过。后来楚茂源所住的那栋楼陆陆续续搬来厂里的一些单身汉，既有车间里的也有行政上的，经济上都跟他情况相似，没有谁明显高过谁一头。况且在那些单身汉中，楚茂源还算是担任一定领导职务的，名誉上就比较有优越感，再说能有谁的藏书比他多呢。

    田莉第一次到楚茂源的宿舍，带给他一件别致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