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一天，楚茂源在局办公室偶然间看到自己的工资条，在“知补”（知识分子补贴）一栏中居然显示为空白！知补是工资构成中的一项内容，体现了国家对知识分子的关心和对人才的尊重。这项补贴实行之后，中专毕业生也在享受之列。这项补贴楚茂源已经拿了好多年了，虽然钱不多，但这项内容的存在与否关系重大，直接牵涉到他的身份问题，荣誉问题，还有自尊心问题！当时楚茂源的第一反应是脑袋立马“嗡”的一下就大了，脸上像着了火一样！

    当然这些都是楚茂源当时的心理活动，在别人觉察到异样之前他就已经闪了人。他因为受到强烈的刺激，情绪波动很大，压根就没有勇气当面把事情问清楚，也不相信会是工资档案出了差错——他是不是知识分子跟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样明摆着，连这个都会弄错吗？

    楚茂源的内心极为痛苦——他已经不再是知识分子了，或者换句话说，像他这个层次的知识分子已经不再受国家的重视了。

    想当年，楚茂源是靠着人助金才完成中专学业的。那时候，国家把他们这批人当宝贝。因为初中毕业选择读中专的多数都是尖子生，而楚茂源算尖子中的尖子。他们这批人之所以没有继续完成高中学历，从而痛失上大学的机会，普遍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

    虽然只有中专文凭，但以他们这些人的天赋和学习能力，在实际工作中同样堪当大任。楚茂源的工作经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迄今为止，请问有谁可以质疑楚茂源的工作能力？又有谁能够在出类拔萃的楚茂源身上得出中专生不如大学生的结论？但如果国家政策非要作出这样的规定，把学历当作衡量一个人的硬指标的话，那他除了仰天长叹而外，又能徒奈其何？

    历来淡看文凭的楚茂源这回再也无法淡定了。

    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求改变，而改变的终极目标就是设法弄一张代表知识分子的文凭。起点是大专。大专学历够得上知识分子了。可是如何才能拿到大专文凭呢？参加成人高考或者就读函授大学都太麻烦，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包括时间、单位、家庭等等方面，相比之下最便捷的途径恐怕就是参加自学考试了。

    但自学考试的难度也是显而易见的：规定的必考科目，差一科过不了就过不了，没有人能够帮你，哪怕这一科你考了N多次，过了若干年，你期盼中的文凭仍然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可想而不可得。这就是自学考试和成人大学或者函授大学最主要的区别。后者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没有一个不能毕业的，时间到头，文凭到手。

    楚茂源没有想这么多。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参加自学考试。如果说这种形式有一定挑战性的话，那么他乐意接受这个挑战。他已经没有退路，而且他必须要证明自己。在他看来，自学考试也有它独到的好处：灵活自主，不用听课，不受约束。

    楚茂源立即付诸行动。他报考了会计专业。

    楚茂源买来考试教材，开始废寝忘食地重新啃起书本，预备参加下一期的考试。在下一期的考试科目中，有一科是数学，而数学正是楚茂源自考中最大的拦路虎。楚茂源以大无畏的精神把数学也报了。

    不过信心归信心，一个只有初中底子的人自学高等数学，其难度可想而知。果然，数学考下来只得了四十几分。这个分数说明，数学这一关不好过，但也带来很大的希望，因为大致掌握了重点和难点，下一步就是如何攻克的问题了。

    可以聊以**的是，同时报考的其它科目都侥幸过关。之所以称“侥幸”，一是没有取得太高的分数，超出及格线不多；二是大学语文、会计、审计这几科，所下工夫都只是翻了一遍书而已。其余的时间，全用在了攻克数学上。

    科里曾经给楚茂源介绍过对象的大姐，不计前嫌，又一次帮助了他，为他介绍认识了一位在地区电大任教的数学老师，让楚茂源在遇到难题时可以随时请教。阿弥陀佛，这件事情最终功德圆满，数学这只拦路虎在楚茂源的第二次奋力冲击下被顺利擒获。

    除了数学而外，楚茂源考了两次的科目还有统计学。楚茂源对这门课程特别不敏感，以前读中专时就存在这种现象，只不过攻克统计学完全在楚茂源的能力范围内。

    两年，经历过四次艰苦的考试，楚茂源就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大专文凭。这样的速度，在所有参加自学考试的考生中，算比较快的。

    ……

    楚茂源人生中的三件大事，均成就于李沛然局长在平安地区审计局的任期内。换言之，如果要说句唯心的话，李沛然局长是楚茂源的福星。

    现今，李沛然局长调走了，楚茂源往后的命运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