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楚茂源打死都不敢相信，表哥会找他借钱！

    表哥的公司、他开的小车、虹湖村之外的第二个家、高档宴席、形形**的朋友、挥金如土的作派、志得意满的神态、牛气冲天的谈吐......往日里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显示出表哥最不缺的也许就是钱了。

    表哥这是怎么啦？

    楚茂源感到有些儿不真实，像是在做梦。

    但表哥却真真实实地坐在他面前，流露出满是乞求的眼神。他的那种笑楚茂源曾经非常熟悉，就是当初在平安县酒厂开始学做小包工头时的那种笑，卑贱、无耻、毫无尊严，同时作为暴发户那种不可一世的嚣张和霸气今儿个在他身上却已经荡然无存。

    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而且抽的是劣质烟。

    楚茂源心里好一阵难过。

    表哥是这个世界上跟楚茂源最亲近的人之一，他特别不愿看到表哥这副落魄相。他宁愿他大富大贵，并且乐于忍受他的粗鄙无知，像往常一样骂他没素质，然后心安理得地照样吃他的、喝他的。

    楚茂源在心里想：他要是真的有钱，表哥愿意借多少都行，或者别说借了，就是送他点儿也无不可。要命的是他没有啊。真的没有。他虽然身为西南印务公司的副总，工资虽然高点儿，但再高毕竟也就是拿个工资而已。他和徐小曼都是那种不善持家的人，从不懂得精打细算，也没有储蓄意识，再加上乐乐上幼儿园也有一定的花销，俩人基本上也就是挣多少花多少，哪里来的什么余钱！

    楚茂源先前是为表哥难过，现在一转念想到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想到不能为表哥分忧，就轮到自个儿为自个儿难过了。

    表哥发迹之后，在物质上从不悭吝，无论对他、还是对自己已故的父亲始终表现得慷慨大方，不但有求必应，甚至常常变着法子送这送那，包括送现金。楚茂源明白，表哥不仅仅只是出于感恩，更重要的是，在他的骨子里，饱含了对表弟和舅舅执着的亲情！

    现在表哥需要楚茂源的帮助，而他对此却无能为力，这让他情何以堪！

    况且对于像表哥这种发过大财的人来说，他真要张口借钱，决不可能只是普通人之间借三百五百，了不起借三千两千那么简单。

    楚茂源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甚至没有勇气接口，问表哥借多少？借去干什么？

    沉默。长时间的、难堪的沉默。

    表哥自顾自地拿起表弟递给他的烟抽，一支接着一支。这让楚茂源多少有些安慰——表哥并没有因为表弟的迟疑而多心。他的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他的难为情，表哥似乎都能理解。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楚茂源终于找到一句合适的问话。

    表哥沉重地点点头。他艰难地张了张口，想说，最终没有说出来。

    “欠人钱了？”

    表哥依然沉重地点头。依然不说话。

    “为什么？”

    “手痒。”

    楚茂源终于明白——表哥赌钱输了。

    “欠了多少？”

    “三十万。”

    “什么？三十万？你疯了？！”

    楚茂源失声尖叫。三十万是什么概念？在这个有钱人被称为“万元户”的年代，拥有三十万的人算得上是大款中的大款了。表哥光欠人家的赌债就是三十万，那么他输掉的钱还不止这个数了。

    “这段时间就像着了鬼一样。天天有人约赌钱，而且一赌就输，输多了就想扳，越扳就越输，输光了就开始借，想刹都刹不住……妈的，我怀疑是被人下了套。”

    楚茂源听得心惊rou跳。

    张超两眼血红，脸色铁青，头发乱蓬蓬的像一堆衰草，夹烟的手指被熏成深红色，像两根难看的腊肠。

    “二嫂和娃娃呢？”

    楚茂源这时才注意到，表哥家屋里空荡荡的，家具摆设也不像平时那样整洁有序。

    楚茂源管表哥的二房叫二嫂。她为表哥生了一个儿子。这也是表哥最引以为自豪的一件事情。楚茂源曾对表哥的所作所为表达过不同意见，认为他辜负了虹湖村那家人。表哥却不以为然，说：“表弟，你要记住，你这个小侄儿可是跟我姓。”楚茂源无言以对。关于表哥入赘这件事情，不光父亲和秀兰姑妈认为不光彩，就是表哥本人的内心又何尝不是跟他们一样的想法。表哥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因为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如果还不上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娘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