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宴后
半夜，月亮像一块银盘高挂在空中。 庭院前，挂在檐下的灯笼和火把相继熄灭，台阶下，院中铺满一地银辉，夜风吹拂，片片落叶宛转飞舞，煞是清冷。 这会儿，已然是曲终人散。 沈燕西却不曾离开。 席间，黄师爷曾经在他耳边低语，说是胡兆良大人希望他能够留下，等人们散去之后，大人会亲自出面帮他化解他和从郡城来的那帮人之间的恩怨。 这是真的？ 沈燕西难免有所怀疑。 要知道，如果胡兆良和钟家之间有什么协议，就算自己成为了交易的一颗棋子，胡兆良也不可能真的在这筵席上喊出三百刀斧手，他要是这样做，那些跟随他的人难道不会感到心寒？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在沈燕西看来，换位思考的话，站在胡兆良的角度，他应该利用那群黑衣卫和自己之间的矛盾，在中间挑拨几句，自然有人跳出来与自己切磋。 比武切磋，误伤自然在所难免。 唯有借刀杀人之计才能不惹人怀疑地干掉自己。 然而，筵席上，这样的事情并未发生。 那个叫穆巨的家伙偶尔会狠狠瞪沈燕西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挑衅，不过，也仅此而已，整场宴会，没人提起沈燕西和那群外来人之间的恩怨。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毕竟，就连和胡大人有所不妥的钟家也听从了他的建议，准备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协助黑衣卫剿灭衡山一窝蜂，场中这些一直跟随胡兆良的小卒子又怎敢反对？最初，他们听到钟家准备合作还有一些惊讶，不过，后来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并没有什么。 要知道，整个横山镇所有的家族都被衡山一窝蜂抢劫过，钟家家大业大，商队最多，他家所受的损失一向最大。 最近，衡山一窝蜂越发放肆了，伏击岳山河时，竟然就在镇外六十里，已经超过了一百里的安全距离，以前，那些家伙都是在百里外行事。所以，钟家能暂且放下成见和胡兆良合作，也就不出奇了。 “沈老弟，大人请你入内……” 黄师爷走出屋来，向站在檐廊上的沈燕西轻声说道。 沈燕西点点头，随着黄师爷走进屋内。 这间屋子是胡兆良用来会客的书房，这会儿，除了胡兆良之外，那个四个黑衣卫也在里面，另外三个人像群星绕月一样围着董召南而坐。 “董大人，虽然你已经认识了，胡某还是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新任逆水剑派掌门人沈燕西……十六岁的年龄竟然敢越级挑战并且战而胜之的少年英杰，依我看来，不出月余，沈掌门的名号就可以传遍整个清安郡了！” 胡兆良笑着向董召南说道。 “是啊！” 董召南脸上带着春风般温暖的微笑。 “那个钟玄的名号我在郡城也有听说，已经是洗髓境巅峰的高手，听说就快要踏入玄宫境了……沈掌门能够战胜此人，的确是一个奇迹啊！董某自叹弗如……” “哪里的话，董大人谦虚了！” 胡兆良面带不虞地摆了摆手。 “董大人同样是少年成名，也有不少成名高手栽在董大人手中，声名之盛，岂是小儿辈可以比拟的，何况，董大人前段时间在北离剑门游学一年，正所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总有一日，我等老朽也需望其项背啊！” 两人相互吹捧几句，胡兆良向沈燕西介绍了其余三人。 穆巨虽然也是黑衣卫，他却是董召南的仆人兼马夫；那个年轻貌美二十出头的女子叫花月影，她虽然也是黑衣卫，瞧着却像是董召南的贴身护卫；至于那个瞧着总是像没有睡醒的老头名叫罗老，他似乎是唯一不鸟董召南的人，相反，董召南对他却非常尊重，胡兆良亦是如此，面对罗老摆出了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似乎隐隐有忌惮之意。 “董大人，你应该听说过岳山河这人吧？” 董召南点了点头。 “我在伯父那里听说过这人，听说不仅是胡大人的得力臂助、还是胡大人的知交好友……” 胡兆良喟叹一声。 “董大人说得是，人这一生难得有几个知交，像我们这种官场中人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不是为了帮我，我那老友也不会随我到横山镇来，也不会命丧黄泉……”说罢，他瞧了沈燕西一眼，继续说道。“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董大人，然而，他是我那老友的最看重的传人，还请董大人看在老朽的名下，饶了他这一遭！” 不等董召南说话，胡兆良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个盒子，他将盒子放在了董召南面前，表情陈恳地说道。 “我知道那匹龙马乃是董大人心爱之物，可以说是无价之宝，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无法挽回……这件小礼物与之相比更是不值一提，不过，逝者已逝，还请董大人放下心怀，给老朽这个面子！” 说罢，他打开盒子。 盒子里，一块鸡蛋大小的翠色石头散发着绿色的光晕。 “这是？” 董召南面露惊讶之色。 “听闻董大人身属木系，这颗木系灵石对我毫无用处，却能够帮助大人一二，还请大人收下此物，便当我们的赔礼！” “这如何使得！” 董召南忙推拒道。 两人又是一番推让，董召南终于收下了那颗木系灵石。 董召南收下灵石之后，胡兆良扭头望着沈燕西，神态很是严肃。 “世侄，不要以为自己有一点本事就不知天高地厚，你家师父已经不在了，你若是有什么行为不端，胡某身为长辈不会漠然置之……昨日那事，若非董大人宽宏大量，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 沈燕西沉默着，没有说话。 “退下吧！黄师爷在外面，有一些事情要吩咐你去做……” “是！” 沈燕西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出门之后，他皱起了眉头，说实话，刚才那一幕，他有些看不懂。 那颗木系灵石，市价也就五六千两，然而，对木属性的武者来说，那玩意的价值绝对可以翻一番，胡兆良竟然为了自己将那玩意送人，虽说，他用不上那东西，但是，这笔人情未免有些过了。 莫非，他和师父真的如此情深义重？ 也许，他并没有和钟家暗中签下什么协议？ 又或是，这其中另有说法？ 沈燕西有些困惑了。 眼前似乎蒙着一层层的迷雾，他看不清。 黄师爷等候在屋檐下，瞧见沈燕西出门，他向沈燕西招了招手，示意沈燕西随他而去，绕过几间庭院楼榭之后，两人来到了一间小屋前。 门前挂着两个红色的灯笼，廊下一丈左右，漂浮着晕红的光，气氛略显阴森。 进入屋，杜胖子离席而起，笑嘻嘻地望着沈燕西。 莫非这杜胖子事先知道胡兆良会出面帮自己？不然，宴席上，那家伙就不会对自己这样热情了，他应该像廖世全等人那样对自己视而不见才是。如此，先前这个家伙的反常举动也就能够解释清楚了。 “沈老弟，我们又见面了，以后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在一起搭班子了！” 杜胖子笑着说道。 此话怎讲？ 沈燕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