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铸剑（上）
山谷之中，混沌气翻滚，各种杀阵不断复苏，阻挡着拓峰三人的进攻。 剑炉之上，两柄极其普通的长剑，在熊熊火焰内静静沉浮，完全感受不到它们有一丝强大的气息。然而，欧冶子却启用了他火焰最为猛烈的剑炉，混沌神火自动分成两股，犹如先天太极神图，分别温养着这两柄剑。 仔细看去，一缕缕混沌之气，居然也随着混沌神火，被这两柄剑缓缓吸收。它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太极神图两条太极鱼的鱼眼位置，稳稳压制住了混沌神火毁天灭地的威力。 “干将，这两柄剑的材料来头太大，你和莫邪联手炼制了数十万年，方才令它们勉强成形，如今再想要继续下去，只怕已是不可能了。”欧冶子望着剑炉中浮沉的双剑，无奈叹息道。他心中明白，这两柄剑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一旦它们真正炼成，必定能够拥有超乎想象的绝世力量。 可是，它们有可能炼成吗？天道本无情，世间绝对不允许出现完美，就算是接近完美的东西，也注定要走向毁灭。 干将面色沉重，全部精力都集中于剑炉内的双剑之上。莫邪却是一脸柔和，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干将，仿佛要用她那足以融化寒冻的目光，抚平干将皱起的眉头。 “干将，这两柄剑的提前出世，必定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至少现在它们还远远不到火候。你确定，要用它们做最后一搏？”欧冶子望着干将说道。 “如果不用它们，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干将苦笑道，“师父，您就放心吧，为了炼成这双剑，我和莫邪已经研究了数十万年，一定可以成功。更何况，明日凌晨，可是万古难得一见的黄道吉时，只要世间还存在着炼成的机会，那便一定是明日。” 莫邪轻轻走上前来，长发比黑夜还要纯粹，白裙比月光还要纯洁。她笑道：“叔叔，您一定要相信我们。无论如何，明日凌晨天德极限时，双剑都将顺利成剑。” 一夜，飞快而过，护谷杀阵已被拓峰三人拆得七七八八，随时可能杀进谷中。 “欧冶子，你是个聪明人，经过这一夜的时间考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改变了昨天的决定？”傲光傲立于天空之上，犹如执掌世人生死的神明，俯视着众人说道。 “你们根本就不曾给过我选择，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地来征询我的决定？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答复。”欧冶子淡然说道。 傲光无奈摇头，眼神中满是惋惜：“欧冶子，我等敬你为当世神匠，一片诚心邀请你加入我族，奈何你却不识时务。” 他长叹一声，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沉声道：“这天马上就要亮了，可惜你们却再也无法看到升起的太阳。这一切，都是欧冶子你自己的选择。” 就在这时，原本正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天边却突然亮了起来，光明迅速向中天蔓延。转眼之间，天空便被光暗平均分成两部分，一侧漆黑如墨，一侧明亮如昼，明月与太阳各自占据其中，漫天星斗全部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宇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眼前的一切，傲光心中猛然震动起来，作为众妖兽中的帝尊，他对于天地变化先天更加敏感。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日月星辰散发而出的磅礴能量，天地万物刹那苏醒的勃勃生机。 干将闭目半夜，调整身心，此时双眼睁开，仿佛有无穷的意志喷薄而出，与双剑融为一体。 “天德极限将至，双剑，成剑吧！”干将大喝道，抬手一刀割开自己的手腕，任由一颗颗鲜红而泛着金光的血液飞出，融入到其中一把剑内。 然而，那剑却丝毫没有改变，犹如一块凡铁，平淡无奇。 “莫邪，快助我一臂之力！”干将焦急道，再次在手腕上割开一道口子，加速将他泛着金光的血液融入剑中。 莫邪身着素衣，素颜朝天，肌肤晶莹似玉，满头青丝随意地束在脑后，显然是刚刚沐浴过。她翩然走上剑炉，在干将对面轻轻坐下，也如干将般在皓腕上割开一条极长的口子，将她鲜红而泛着紫光的血液喂入另一把剑内。 两柄剑仿佛无底洞，贪婪吞噬着干将和莫邪的鲜血，丝毫也不见停止。剑身上却开始有淡淡的光芒流转，偶尔传出一丝轻微的能量波动，令守在剑炉周围的众强者一阵心惊。 大阵外的拓峰三人，同样感觉到了两柄剑上传出的细微波动，虽然那波动还很微弱，却仍然令他们浑身发冷，仿佛正面对着触手可及的死亡。 天空中，异象越来越强盛，一半犹如正午般明亮，一半则如子夜般黑暗。某一刻，明亮一边的太阳上，突然出现一痕黑暗月牙，开始天狗食日。另一边黑暗天幕的月亮上，则同时出现一痕刺目耀斑，逐渐蔓延至整个月亮。 群星璀璨，一缕缕星辉从天际洒落，充斥满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大地上，所有植物都开始抽出新芽，所有妖兽都开始吞吐天地灵气，每一个都受益无穷。 拓峰、傲光、以拿三人站立在空中，震惊地感受着各自身上的变化，一时竟连对山谷的进攻也忘记了。 拓峰与傲光仰天嘶吼，忍不住化成兽身，迎接星辉与天地灵气的洗礼。两人的兽身都有千丈大小，遮天蔽日，每经历一次吞吐，两人的气息都会强大一丝。 以拿长发披散，根根钢丝般的头发泛着血色光泽，蝠翼伸展，边缘出现一圈金色与血色交织的花纹。他整个人则被黑气包裹着，双手十指分别伸出数寸长的指甲，双眼瞳孔也彻底变为血色，周围环绕一圈耀眼金边。 山谷内，众人族强者浑身冰凉，呆呆望着谷外的拓峰三人，心中满是绝望。天地变化，万物都从中得到了好处，惟独人族虽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却没有得到半点好处。 而此时，正是人族与妖族、神族大战到最关键的时刻，原本人族便不占上风，如今对方又骤然提升实力，是否意味着人族将被彻底灭绝？ 干将与莫邪盘膝坐在剑炉旁，两人的手臂上划满了伤痕，眼中同样满是焦急与绝望。数十万年的研究，他们还是低估了双剑成剑的艰难，天德极限即将到来，然而他们哪怕流尽一身的精血，却也无法赶在那一刻令双剑成剑。 “干将。”莫邪忽然止住手臂上流血的伤口，对干将温柔一笑，开口说道。 干将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同样对莫邪释然一笑。 “莫邪，真的已经到这最后一步了吗？”干将平静道。 莫邪点点头，笑道：“我们这一脉，向来尊奉宝器之化，须待人气而后成，方得天地之助，以克全功。到了此时此刻，我们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唯有以身殉炉，方才能在天德极限中抢到一线生机。” 干将笑道：“好吧，既然只有我们死，剑才能生，我们又何须吝啬此身。莫邪，你放心先去，我随后便来。” 莫邪抬头望向天空，太阳已有大半被黑暗吞没，月亮也有大半变得比太阳还要耀眼。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天地，毅然跳入了剑炉之中。 “轰！” 混沌神火猛然冲出剑炉，莫邪的身体瞬间被神火焚化，与混沌气一同被其中的一把剑吸收。同一时刻，山谷上方吸力骤然加强，方圆千万里内的天地灵气，星辉灵力，尽数被拉扯了过来，转眼在双剑上方形成一幅巨大的阴阳太极图。 拓峰三人的进化，随即被强行打断，愤怒地望向山谷。当他们看到那巨大的阴阳太极图，看到那不断被双剑吞噬的灵气星辉，连眼睛都变得血红起来。 在他们眼中，神兵就算再珍贵，毁掉了也可以再铸，他们得以进化和提升修为的机会却不多，决不能被任何事情耽搁。 “吼！” 傲光与拓峰怒吼一声，率先向残存的杀阵扑去，山谷最后的防御也风雨飘摇，被两大妖兽帝尊联手飞快毁灭。 干将却目不斜视，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专注着剑炉中的双剑，双目满是不顾一切的执着与疯狂。 “莫邪之魂，干将之血，日精月华，天地成剑。” 当双剑的能量开始彼此沟通，吞噬莫邪躯体精华的剑彻底变为紫黑色，灵气星辉被双剑迅速吞噬，干将猛然崩断全身经脉，将一身精血全部注入了炉中。 “吟！” 双剑齐鸣，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龙吟，那强烈的能量波动，竟将山谷最后的防御也轻易撕裂了开来。 人族众豪杰先是一愣，随即有人反应过来，振臂高呼：“神剑即将出世，我等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要保护神匠高足周全。众位兄弟，随我杀！” 众人族强者，纷纷结成各种战阵，死死守护在剑炉周围。傲光与拓峰化成数丈长的兽身本体，直接杀入众人族强者的战阵之中，不时有人的身体被它们打爆，灵魂抹杀，还有人被它们生生撕裂吞下。 以拿眼中血光与金光交相流转，背后巨大的蝠翼轻轻扇动，一股股黑气便随之打向守护在剑炉周围的众人。黑气逐渐凝结，在飞向众人的途中已变成千百个以拿，与众人族强者展开生死搏杀。 “嘿嘿，你们这些人倒是都还不错，够资格成为我以拿的血裔了。现在，贡献出你们的鲜血吧。”以拿冷笑一声，身体忽然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却出现在一名人族强者的身边。 人族强者挥动手中长刀，一刀向着以拿的心脏斜斜劈下。他的心中清楚，每一名神族族人，几乎都拥有不死之身，唯有撕裂他们的心脏，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以拿毫不在意，轻轻挥手，手腕上登时飞出一只血红色镯子，瞬间将那名人族强者的长刀腐蚀了个干净。紧接着，他的身体便已经转到那人身后，双手指甲死死扣住那人的身体，张口对着那人的脖子咬下。 “啊！” 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嘶吼，身体很快干瘪下去，成为一具干尸。 以拿伸出舌头，舔去嘴角腥红的鲜血，冷声道：“我的血裔，我亲爱的孩子，难道你还不打算苏醒过来吗？” 那干尸闻言倏地睁开双眼，瞳孔变为以拿之前的样子，上身衣服也噗得一声撕裂，一对蝠翼从他后背上伸展了开来。 以拿哈哈大笑，对那人说道：“我亲爱的孩子，我以父亲的名义命令你，拿起你手中的长刀，为父亲去征战吧！” 那人低吼一声，果然挥刀冲入人族战阵，与片刻之前还是生死兄弟的同伴拼命厮杀，下手丝毫不留情。 天空之上，太阳的最后一丝光亮即将被黑暗吞噬，月亮的最后一缕清辉也即将被亮光取代，群星绽放出夺目的星辉，天地灵气中充满了新生的力量。 干将站立在剑炉旁，用力砸下最后一锤，双剑终于彻底成形，一柄细窄，一柄宽厚，一雌一雄，相得益彰。 “终于，要成了！我这残躯存在的最后使命，便是助你生灵，为你开锋。”干将喃喃道，抬头望向天空。在那里，太阳恰好失去最后一道光，月亮也恰好隐去最后一缕暗。 “莫邪，我来了。”干将温柔一笑，纵身跳入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