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隋风在线阅读 - 第六十章 各行其事

第六十章 各行其事

    现代汉语方言可分为七大方言区。即北方方言(官方方言)、吴方言、湘方言、赣方言、客家方言、闽方言和粤方言。古时因为交通不便和地方割据,方言的种类更是多如牛毛,那会儿和现在相同,都分为官话和地方话。

    自先秦统一六国以来,老秦人便在统一货币和度量衡的同时,也将秦腔古调作为唯一的官方语言,后来虽然朝代更迭,但古都长安依然是大多数朝代定都的首选,老秦定下的官话也始终是北方政权的官方语言。目前的大隋用的官话同样是秦腔古调,一个人若想入朝为官,会说官话也是必须的条件。

    不过这官话虽然在各处官场都适用,可是要论到地方,懂的人就不是很多了。比方说斛律云来自五原郡九原县,那里说的就是并州方言,和这秦腔完全不是一个调调,那里的普通百姓同样听不太懂这官方语言。

    想要让说书人走遍天下,首先就要各地的百姓接受他们、喜爱他们,如此一来,斛律云想要培养说书人,就必须选取那些既精通各处方言、又能言善辩的人才,这两个条件满足一个都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两个同时满足了。

    他将高士廉等人找来一起商讨,没想到刚说了一半,便被右内府长史高士廉打断道:“大人,时下内府初建,密谍的训练已经让大家焦头烂额,这‘评书’属下虽不知到底有何长处,但之前从未听说过,想来也并无多少可取之处。若在如此无用之雕虫小技上面花去过多的精力,密谍训练必然会有所不足,此乃舍本逐末之举,请大人三思。”

    ‘得,看来我还得再说一遍。’斛律云心中哀叹一声,恳切的说道:“高长史说的在理,不过此事是经过本公和陛下商讨,并得到首肯的,而且这‘评书’虽然在坊间流传不广,但确是百姓喜闻乐见的一种口技,不若本公给大家演示一二,若是不得大家所喜,那此事便就此揭过,如何?”幕僚不是应声虫,当然有反对的权利,而且上位者也不是独裁者,若是一条命令得不到大多数手下的认可,那执行起来自然也是事半功倍,念及于此,斛律云也只能再在这里讲一遍评书了。

    高士廉虽然仍旧有些不以为然,可斛律云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身为下属也不好再出言反驳,于是拱手施礼退下。斛律云看了看一屋子好奇的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幕僚,挥手让守在门口的几个侍卫将说评书说需的一干用品准备齐全,这才再次开始了他的“三国演义”。

    隋高祖杨坚虽然也在国子监读过官学,不过却并没有达到经史子集样样精通的程度,他对三国史并不算太熟悉,所以听起三国演义来也无突兀之感。而高士廉和游元就不同了,这二人都是博学之辈,通读三国史,这一听可就出了问题。

    游元硬着头皮听了几回,趁斛律云喝茶润嗓的时候起身施礼道:“大人,您说的这‘三国演艺’以白话为主,人物生动,故事精彩,可却多有不实之处。如你第一回中的桃园结义,刘备自称中山靖王之后,并与关羽、张飞在桃园中结为兄弟,扶国救难,共匡汉室,此事史书只说三人情若兄弟,并无结拜之记载;还有那怒杀督邮的非张飞,乃是刘备也。”

    斛律云听了呵呵一笑,开口道:“游长史说的不错,不过本公所讲的这个不是《三国志》也不是《后汉书》,而是更贴近于百姓,由史书和野史杂谈编撰的‘演艺’,这演义比起那史书来虽然有真有假,不过内容更丰富,故事也更精彩,更为百姓所喜,游长史说呢?”

    游元思量了片刻,发现这三国演义虽然多处与史实不符,不过细细品来却独有一番味道,可谓雅俗共赏,顿时不再言语,深施一礼退回自己的坐席之上。

    听得津津有味的燕飞也起身说道:“大人,这三国演义果然精彩,属下以前也曾游历四方,却从未听过如此好的故事。对了,说起精通方言和能言善辩,咱右内府就有啊,您还记得一个叫老鼠的吗,那小子不光身法不俗,还跟行走江湖的艺人专门学过口技,嘴上功夫一流的。”

    高士廉虽然也通读经史,不过他所长的乃是杂学,不像游元那般迂腐学究。而且他自认是北齐皇室之后,靠自己本身的才学在这大隋朝廷中无论如何也无法身居高位,只有跟着斛律云一荣俱荣才是明智之举,于是也提议道:“大人,其实大可不必专门选取精通方言之人。我大兴乃是大隋都城,坊市繁华异常,那些游商艺人来自五湖四海,平日里所用的自然都是本地方言,咱们只要从这些人里面找一些能言善辩之辈收入内府,所忧之事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游元听了反驳道:“那些游商身份不明,况且贾竖易动以利,内府事关社稷天下,又如何能收取这些见利忘义之人。”游元是那种正统的读书人,身份门第观念极重,对那些商贾很是不屑,平日里就算走在大街上碰到也会绕开走,更不用说让他与那些人共处一府了。

    王世充本是继子,最忌讳别人拿身份和家世这种东西说事儿,他听游元这么说,马上不悦道:“游大人,话不能这么讲,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商贾虽然重利,里面也未必就没有义气豪杰之辈。比方刚才大人所讲的三国演义中的义商张世平和苏双,他们为了大义不惜大散家财,又何尝是那趋利而寡义之人呢?”

    “此乃演艺之言,怎可当真!”

    “你...”

    “好了!”斛律云看这两人争来争去居然争出了火气,于是抬手喝了一声,这才道:“此事乃是当务之急,时下各处卫府兵马业已调动,我大隋与突厥之战一触即发,战后本公随时都可能会北上草原,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你们有功夫在这里争吵,不若多花点精力想想办法。”

    一直未发一言的裴仁基眼睛忽然一亮,起身说道:“大人,属下倒是有些想法,大伙儿帮我参详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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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刚过,午后明媚的阳光穿过绸质窗棂斜斜照在地上,顺着斑驳的光影向前面看去,一方绣床丝幔轻摇,如晨雾翻涌。

    一声媚如鹂啼的女声娇吟几声,腻声道:“老爷,您慢些着,奴家受不了啦...”

    另外一个男声得意的笑了几声,大声道:“本老爷还没使力,你这就受不了了?”

    “老爷是伟丈夫么,奴家丢了多次,现在********,浑身无力,实在是受不了啦!”

    “就你嘴甜。”男声嘿嘿一笑,虎吼一声,绣床摇的更剧烈了些,似乎随时都有散架的趋势。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声音响起:“老爷,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要召您入宫,现在正在前厅等候。”

    正在和小妾白日宣yin的刘昉从眼前的一团白腻中抬起头来,喘息着低声咒骂一句,这才高声答道:“知道了,告诉他本公正在休息,让他在前厅稍待。对了,吩咐管家,封十两金饼来。”

    过了片刻,神清气爽的刘昉这才换了一身洁净的麻布衣衫施施然走到前厅,从管家手里接过装了金饼的锦袋,与等候多时的**内侍一同行出门外。刚上马车,他便将锦袋递过去低声问道:“这位内官请了,不知这个时候陛下宣本公进宫,有何要事啊?”

    隋朝对内官的管束极其严格,不光不得言政,就是被发现私受百官贿赂,也会被杖毙,所以这内侍赶忙一把推开那锦袋,笑着道:“国公爷这是做什么,陛下只是吩咐奴才宣国公爷进宫,至于有什么事,我这个做奴才的又哪能知晓。”

    无往不利的银弹攻势在这里吃了瘪,刘昉也没了主意,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最近也就和元谐他们见过几面,而且都极为隐秘,应该没有被人发现,顿时放下心来。

    刘昉被内侍一路引到偏殿之中,此时杨坚正在批阅奏折,刘昉到了他头也没抬,只是吩咐一声:“来人啊,赐坐。”说罢便继续批阅奏折,将刘昉晾在了一边。

    刘昉施礼谢过,然后有些忐忑的坐在一旁,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杨坚才长舒一口气将朱笔丢在一旁,从御案之后站起,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走到刘昉身边问道:“最近政务繁忙,朕也没有宣爱卿进宫,不知爱卿最近在做些什么啊?”

    刘昉转了转眼睛,笑着道:“劳陛下挂念,微臣近日闲来无事,迷上了黄老之术,没事到城西的冲虚观去转转,听张真人讲法论道,倒也颇有心得。”

    杨坚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笑着问道:“哦?据朕所知,似乎最近迷上黄老之术的不止你一人吧。”

    刘昉心中一跳,还没待他开口,杨坚便板着指头继续道:“卢贲、元谐、李询似乎有对那黄老之道颇有兴趣,不知你们讲的什么法,论的什么道啊?”

    ‘他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不对,他一定是诓我,沉住气,不能乱!’刘昉听到这话,心差点儿慢跳了半拍,不过他毕竟也不是那种草包,只过了片刻便冷静下来,平静的问道:“陛下如何得知?张真人平日里外放为官,恰逢此时逗留在京中,微臣与几位同僚早先听说张真人道法高深,一直无缘一见,此时正好得暇,便约了一同前往。”

    “既是论道,为何又要在后山私苑之中?”

    “这...前院香客众多,异常嘈杂,后山清静,正适合论道。”

    杨坚看着刘昉头上越来越多的细密汗珠,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刘昉私欲极重,酒色权才无一不好,不过他这个人却不是一个成大事的人。此人贪生怕死,见利忘义,若是发现自己有危险,就连至亲之人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杨坚让斛律云探查许久,始终未能探听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他无奈之下,只能采取诓吓这种手段。正好这五个人杨坚都极为了解,而刘昉这种性格他也是极为清楚,于是便将刘昉召进宫来,慢慢用言语逼迫于他。

    他看到刘昉居然出奇的硬气了一次,决定说点儿实质性的东西吓吓他,于是缓缓开口道:“你莫要以为不说朕便不知道,想要将朕的吏部与兵部交予他人之手,刘爱卿,刘昉,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刘昉听了大惊失色,刚才紧张的气氛已经让他心中不安,此时听到这句话哪还能强撑的住,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皇上,陛下,此事与微臣无关,微臣只是受人蒙蔽,受人蛊惑啊。”

    杨坚看他终于承认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笑着问道“哦?受人蒙蔽,蛊惑?那你倒是给朕讲讲,你是怎么受人蒙蔽蛊惑的。”他看刘昉这就要开口,又提醒一句:“刘爱卿,你要想清楚了再说,若是你所说与朕所知的不同,那欺君,可是不赦之罪。”

    看着杨坚“怒极而笑”刘昉哪敢藏私,赶忙战战兢兢的说道:“是,是,微臣不敢,不敢。三四十日前,李询忽然到微臣府上拜访,当时微臣还奇怪,我平日里与他并不交厚...”他跪在地上,将事情的始末细细将来,而杨坚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减少,最后脸色几近于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