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隋铁骑
夜深了,苏卓部的族长大帐中却灯火通明,八个巨大的火盆烧得正旺,火焰翻滚跳跃,帐中众人的脸色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显得阴晴不定。 “中原人的军队呢?还没有来吗?” 埃力大埃斤穿着一身整齐的皮甲,腰跨宝刀,端坐在案几之后,看着帐下的众多长老勇士,沉声问道。 “埃斤,自入夜开始,我们派出的所有侦骑就再没有一个回来的。”一个族中长老起身答道,满脸的戚戚然。 埃力脸颊难以抑制的抖了几下,起身一刀斩断案几一角,大声咆哮道:“去!再派人去探,一定要将中原人在哪里给我查出来,挑选一百个最好的勇士,每人三匹马,就是死,也得给我带回消息再死!” “是!”那个长老单手抚胸一礼,快步退了下去。 “呼……”埃力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坐下身来。这种感觉真是太不好了,就像是黑暗中有一头勇猛的野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你,可你却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那个方向扑出来,这种煎熬简直快要让人发疯。 这就如同执行死刑的时候,就算明知道自己有一死,却发现扛着大刀的刽子手在身后晃来晃去,就是不砍下来。那种感觉,绝对比大多数刑法都让人难以忍受。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缓缓远去,带着埃力的希望冲出了营门。 半个时辰过去了,仍旧没有一丝消息传来,埃力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他端起马奶酒灌了半碗,感觉自己的心平静了一些,这才开口道:“勒图,你带着人在营地四周燃起篝火,以防对方袭营,剩下的人,带着你们手下的勇士,守在自己的马旁,随时准备作战。” 任何游牧民族的部落营地都没有城墙,而且草原上木柴缺乏,所以想要守卫营寨,防止敌人夜袭,大多都是在营地外围垒起巨大的火墙,既可以阻挡对方的冲锋,也可以提供一定的照明。 埃力把驻扎在营寨外围各部青壮全都撤回了寨内,并在寨墙外一百五十步左右点起了近百个柴堆,仿佛在以篝火欢迎偷袭者的到来。 除此之外,埃力又在篝火后面布下了数百弓手,做完这一切,他心中稍定,看了看帐中疲惫不堪的手下,命令他们以及麾下将士抓紧时间休息,明日太阳升起后,立刻出兵寻找中原人,与他们决一死战。 士兵们欢呼着入帐,身体下的皮垫子还没等捂热乎。忽听外边马蹄声大做,夜幕中,不知有多少骑兵前来劫营。 苏卓部族勇士爬出帐篷,弯弓相待。来袭的骑兵远远地兜了半个圈子,射了一阵子冷箭,再度远遁入漆黑的草原之中。埃力大怒,命令麾下将士不要入睡,准备好战马、弓箭,待敌军再度来sao扰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将士们在寒风中眼巴巴苦捱了半个时辰,中原的铁骑却再不肯来。 “看了中原人也是看到我们严阵以待,不敢再来了!”埃力看着远方漆黑的旷野,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这才又下令手下勇士回帐歇息,不过这一次他特地下令,让他们着甲枕囊而睡,以防敌军偷袭。 果不其然,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蹄声又如滚雷而来,中原铁骑隔着篝火堆向里面放了几波箭,射死上百人,看苏卓部的勇士冲出营帐,这才大笑着离开。埃力带着族中的勇士冲到营前,却被自己安放在这里的篝火堆拦住了去路,不由气得哇哇大叫,命令手下士卒撤去篝火,枕戈待旦,与中原人不死不休。 如是折腾了小半夜,直到天边露出了粉红色的朝霞,苏卓部的将士才沉沉睡去。正在睡梦中想着自己美丽女奴以及鲜美的羊rou时,营帐外又传来了低沉的马蹄声。 “又来sao扰,有完没完!”埃力迷迷糊糊地想道。部落之间的战争凭得是彼此的实力,在他看来,对方这样远道奔袭已经是兵行奇着。而半夜反复sao扰,不让己方睡觉的行为,则纯属是奇着之外的损着了。 他翻了个身子不想起来,眼下刚刚睡了半个时辰,正是浑身筋骨最软的时候,爬起来实在费力气。况且这中原军队只是sao扰,根本不会与自己认真交战。再加上在他看来,对方也如同自己一样,折腾了大半夜,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根本不可能再有精力袭击自己的部落。 想着,想着,埃力的神智就有些迷糊,突然,一股冷风吹进了他的脖子。 “谁!”埃力怒喝。苏卓部虽然不是什么大部落,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可不报而闯入埃斤(首领)的帐篷,也是百鞭之罪。 “报埃斤,中原人攻入营寨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勇士拄着弯刀哭喊。身子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下去。 “胡说!”埃力大声反驳,头脑瞬间清醒。耳畔传来的马蹄声低沉轻缓,即便是敌军来袭,距离也应该在五百步之外,百步以内马蹄落地根本不可能是这种声音。 一根长羽代替了手下的分辩,冷冰冰的寒锋透过牛皮帐,斜斜地插到了埃力面前。这根长箭雕翎雪白,箭杆漆成乌黑,和草原常用的那种尾羽斑驳,箭杆简陋的羽箭不同,是中原铁骑才能拥有的制式装备。 “敌袭!”埃力一蹦老高,提着弯刀冲出了帐篷。 往日充满欢声笑语的部族营寨中现在满是哭喊和惨叫,身着漆黑皮甲的大隋精骑在晨光下显得英姿飒爽,初升朝阳的光芒撒在他们身上,照得人仿佛金甲战神一般。他们平举马槊,策动战马,赶羊一样将人数三倍与自己的苏卓部勇士赶得四处乱窜。 “不要乱!不要乱!和他们拼了,战马,战马在哪里!”埃力接连砍翻了几个四下乱奔的本族勇士,试图稳住局势。但这个想法显然过于一厢情愿,刚刚从沉睡中被惊醒的士兵们身体酸软得连弯刀都举不起来,而手持弯刀的步兵想和跃马举槊的铁骑作战,只是凑上去送死而已,根本起不到任何迟滞对方的作用。 埃力气看见一个满头卷发,手持金色长枪的青年将领在前方不远处纵横,他手中的兵刃如展翅的飞鹰一般威武,身下的骏马像燃烧的炭火那样火红,他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往日勇武非常的苏卓族勇士如断线的纸鸢一般被他的兵器挑的飞到空中,又无力落下。 那青年身边还陪着一个手持大弓,一箭三矢的青年,青年弯弓的频率并不快,可射出的羽箭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总是能找到那些反抗最激烈的勇士。 这二人虽勇,却远远比不上另外一个手持如门板一般大刀的青年,那青年将手中的大刀舞成一团黑色的旋风,攻击力大得惊人,每一刀下去,往往总能将苏卓部的勇士连弯刀带人砍为两段,他一边杀人一边带着手下的铁骑冲锋,长刀所指,本族勇士立刻如被沸水泼了的雪一样崩溃。 “大隋铁骑!”青年大刀猛地举过头顶,甩起一串蒸腾的沸血。 “天下无敌!”无数马槊举了起来,仿佛一片钢铁的丛林。 “杀!杀!杀!”马蹄声更急促了,仿佛催命的鼓声一般传入埃力的耳中。 今天来袭营的大隋铁骑只有不到两千骑,而对方却足有万人,经过了开始的慌乱,苏卓部的一些将领终于组织起了一些有效的抵抗。 几个苏卓部勇士试图从鱼俱罗所在位置突破,对罗艺进行围攻。有着多年战斗经验的他们能看出来,整个中原人的马队以罗艺等人为箭头,只有把这支箭头打折了,自己方的埃斤才能有机会收拢残兵。否则,这万人的大帐必然会在今日从草原上除名。 大部分人没等冲到罗艺近前,就被斛律云用羽箭放倒在半路上。个别与罗艺交手者,要么被其一刀连人带马斩为两段,要么被鱼俱罗抽冷子扫过来的一矛砸成人rou飞机。无论面临哪一种情况,他们身边的大隋铁骑不会给敌手第二次机会,冲上来用马槊将他们挑在三尺长的锋刃上,再甩到一边。
“不要恋战,先擒其主帅!”罗艺边冲,边向众人吩咐。 “呜呜呜~”号角声更急了几分,刚刚还分散在营地各处各自为战的大隋铁骑如汇入大海的小溪,自觉地聚集在三位主将身后,组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锥形冲阵,向苏卓部正中心的族长大帐冲去。 劫营的最佳战果是杀掉或杀伤敌军的主将。只要将对方的指挥中心砸个稀巴烂,再强悍的军队都会失去战斗力。况且这个苏卓部落本来就与强悍无缘,如果他们真的有勇气,绝对不会缩在沙钵略和达头两方中间做******。 “突厥人贵族喜欢身穿黑色水貂皮,皮毛越华丽的,级别越高!”罗艺抬手一刀上撩,将挡在身前的一个突厥勇士斩为两段,侧过头来冲着斛律云和鱼俱罗提醒。 草原民族内部各阶层的等级不像中原那样森严,很多贵族和普通牧民之间的装束没什么差别。这个习惯也延续到了军旅之中,几乎所有的突厥将士都是一身黑色皮衣。乍一眼看上去,非他们本部族的人根本分不清楚谁的级别高,谁的级别低。 “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同嘛!”斛律云抬手一箭,射死一个正在组织反抗的苏卓部勇士。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前世的时候看非洲女人,根本分不清美丑。 “找他们的羊毛大纛!所有突厥部落的首领都会用羊毛大纛召集自己的勇士!”在突厥草原上转战千里,十分了解他们习惯的斛律云高声向手下的士卒提醒道。 “那里有杆羊毛大纛!” 鱼俱罗坐在赤炭火龙驹上如铁塔一般,他举目远望,见一个巨大的旗杆顶端有一只羊毛大纛迎风飘扬,手中凤翅鎏金镗一指,大声喊道。 “冲锋!”罗艺大刀一旋,向前猛然挥落,跟在他身边的传令兵举起号角“呜呜”的吹了起来。 羊毛大纛就在前方不远处,而在大纛下咆哮不止的一个身穿黑色水貂皮大衣的,肯定就是他们的族长。低沉的号角声的号角声传遍整个战场,鱼俱罗立刻策马持矛,风一般向羊毛大纛卷来。 “顶住!”埃力大叫,他的嗓音已经因为紧张和恐惧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此刻他已经不奢求自己能反败为胜了,只希望勇士们能将那个持矛的年青人挡住,以便自己可以逃出升天。 无数苏卓部的勇士向中军涌来,一个个前仆后继,用血rou之躯硬扛大隋铁骑的槊尖。他们的忠勇举动收到了一些成效,在距离羊毛大纛约五十步左右的地方,以鱼俱罗为首的大隋铁骑的战马被尸山挡住。罗艺和斛律云挥刀猛砍,杀得血rou横飞,就是无法砍出一条通道靠近对方主帅。 得到机会的埃力立刻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前方的乱做一团的功夫,他跳上自己的宝马,提起自己的宝刀,掉头就逃。 无数苏卓部勇士放弃对手,跟在自己族长的战马后狼狈逃窜。 血rou搭建成的人墙轰然倒塌,斛律云打马上前,右手闪电般探入箭囊,捻出一根破甲长箭,弯弓如满月,向百步之外的埃力族长而去。 “铛!噗!”长箭被对方的侍卫挡了一下,略微改变方向,射入埃力肩胛之中,埃力疼得“哎呀”一声,伏在马背上被侍卫护着冲出营寨。与此同时,鱼俱罗跃马飞过尸墙,手中凤翅鎏金镗一扫,“咔嚓”一声将羊毛大纛的旗杆斩为两段。 “大隋铁骑!” 鱼俱罗策马向前,将镗交到左手,弯腰探身一抄,将只剩半截的大纛拾起,举过头顶,大声嘶嚎。 “天下无敌!”无数染血的槊尖再次高高举起,欢呼声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