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他在雕花
“小白？你这小妮子咋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小心我让老板辞掉你啊。”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从二楼房内传出，像是发怒，却透着一股调侃之意。 小白…… 秦无缺瞥了旁边的白夏月一眼，心头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白姨的女儿都六岁了，这马老头却叫她小白，简直是为老不尊啊。 白夏月察觉到秦无缺的目光，暗自恼羞不已，早知道就不带秦无缺来这里了，不过想想马老头本就是口无遮拦之辈，她倒也不怎么生气。 领着秦无缺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副宛如世外桃源的画面。 蓝天如绸，白云如棉，花木草丛之间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小路尽头，赫然矗立着一座掩映于翠柏青松之间的碧竹小楼。 幻阵！ 秦无缺目光逡巡片刻，几乎瞬间就看出，眼前的一切皆是由阵法星辰的幻象。 景致如画，惟妙惟肖，此等幻阵恐怕必须由精通幻阵的大道纹阵师才能布下吧？ 呼吸着空气中的花木清香，秦无缺不由心生无尽惊叹，九品道纹师之上，方可称作道纹阵师，如今自己才是一品道纹师，也不知何时能达到这等境界。 “这是一座蓝天绿影阵，下阶幻阵，暗藏杀机，你小心跟我身边，可莫要擅自乱闯。” 白夏月低声吩咐了一声，沿着那条蜿蜒小路朝前走去。 秦无缺心头一惊，亦步亦趋跟在白夏月身后，不敢稍有疏忽。 道纹师九品，制作出的道纹符以品划分，总计九品。九品道纹师之上便是道纹阵师，所制作的道纹符阵法以上、中、下三阶划分。 据秦无缺所知，入阶的幻阵就足以令九转修士不敢越雷池一步，眼前这座蓝天绿影阵，无疑具备如此强大的杀伤力，他哪还敢轻举妄动？ 走进青竹小楼，景色又是一变，偌大的房间简陋异常，只寥寥放置着三座厨台，其他再无他物，根本无法跟一楼那美轮美奂的厨房相比。 此刻，正有一老一男一女立于三座厨台前，动作娴熟地烹饪食物。在三人身后，安静立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傀儡，手托圆盘，圆盘内搁置着琳琅满目的各种食物材料。 “嗨，白美女。”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口哨，立于一座厨台前的男子抬起头，笑嘻嘻地跟白夏月打招呼。这男子衣冠楚楚，剑眉星目，英俊高大，唇角微微翘起，挂着一丝笑容迷人。 “好年轻好英俊的少年啊，看得jiejie我直流口水，唔，夏月meimei，这是你的相好么？” 另一座厨台前，一袭火红华裳的妖娆女子抬起头，酥胸高耸，身材窈窕火辣，水汪汪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秦无缺，娇艳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抹勾魂的笑容。 “干活！” 最后一座厨台前，枯瘦如猴似的老头眼睛一瞪，砰砰敲着手中的勺子，大声咆哮。 英俊男和妖娆女浑身一颤，齐刷刷埋头做菜，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喏，那是乔布斯，那是裴妮。” 白夏月伸手一指那一男一女，而后转身面向那枯瘦老头，朝秦无缺低声介绍道：“这位便是马老头，乔布斯和裴妮的大师兄，三人皆是三叶药厨师。” 秦无缺点点头，躬身道：“秦无缺见过三位前辈。” 滋啦啦！ 无人理会秦无缺，只有油锅烹炒菜肴的声音连绵不断地响起。 自幼至今，秦无缺历经了无数这样的场面，心性早已淬炼得坚韧异常，倒也并不觉得难堪。 白夏月却有点受不了了，径直来到马老头身前，劈手夺过铁勺，恶狠狠道：“马老头，没看我给你介绍了一位徒弟吗？” 马老头怪眼一瞪，本待发火，见白夏月丝毫不让地瞪着自己，知道奈何不得这位姑奶奶，只得痛心疾首道：“小白，不要捣乱了，这可是上好的一盘剁椒灵狍rou啊！” 说话时，他枯瘦如竹的手掌拎起铁锅，透着鲜辣亮泽的菜肴悉数翻倒入盘，汤汁油红，rou块如丁，配以嫩碧如丝的各色辅料，香气四溢，色味俱全。 “马老头你睁大眼睛瞧瞧，秦无缺他擅长绘制道纹，腕力灵活，感知敏锐，又是筑基境界，如此资质难道还不配做你徒弟？” 白夏月早没了淑静恬静的风度，樱唇一撇，蛮不讲理道：“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收下秦无缺！” 马老头一怔，似是想起什么，嘿然怪笑道：“秦无缺？不会就是那个扫把星吧？” 此话一出，在厨台前忙碌的乔布斯和裴妮齐齐停下手中动作，神色怪异地朝秦无缺望去。 白夏月身子一僵，恼怒不已，直恨不得掐死这死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她看向秦无缺，心情忐忑不已。 却见秦无缺轻轻抿紧嘴唇，神色平静道：“我是不是扫把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没想到原来马前辈也如此世俗。白姨，咱们走吧。” 白夏月噢了一声，有点愧疚带秦无缺来这里。 “且慢。” 两人正打算离开，却见马老头大怒叫道：“谁他妈世俗了？管他穷凶极恶还是大慈大善，在我看来都他妈的统统是狗屁！” 越说，他的声音越大，近乎咆哮道：“老子收的是徒弟，只要他能继承老子的厨艺，谁吃饱撑着了管那么多？” 白夏月惊喜道：“那你打算收秦无缺做徒弟了？” 马老头神色一滞，犹疑不定。 “师兄，收下他，白美女看好的人，我相信！”乔布斯暗自朝白夏月眨了眨眼，一脸正色道。 “是啊，师兄，我看秦无缺年轻沉稳，又擅长绘制道纹，你就收下他吧。”裴妮目光在秦无缺身上逡巡片刻，不着痕迹地抛了一个媚眼，这才可怜倩倩地向马老头求情。 秦无缺一怔，默不言语，心头却升起一丝希望。 之前拒绝，是因为马老头当面讥讽于他，他若低声下气地去求情，哪怕成功拜马老头为师，以后若仍旧时时要遭到马老头的讽刺，那他宁愿不要这次机会。 而听了马老头的咆哮，他这才明白，马老头并非如自己所想那样不堪，心头那一丝仅存的怒气也随之消散无踪。 人，被唾弃、被嘲讽、被看不起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无傲骨、无尊严、无所坚持，可怕的是善恶不辨、黑白不分、真假不明！ 这是秦无缺一直坚守至今，烙印骨髓。 马老头冷哼一声，看向秦无缺，说道：“既然如此，我给你一个机会，那里有一根青须笋，你把它切成片。” 青须笋通体青翠，宛如翡翠，其内蕴含着丝丝灵气，是如常所常见的瓜果蔬菜之一。 秦无缺移步厨台前，搁置在他面前的是一把雪亮厨刀、一根近两尺长的青须笋。 “刀工是衡量一位药厨师水准高低的重要手段之一，三分炉台，七分案板，无刀不成菜，马老头是要考验你的刀工，好好努力。” 白夏月在一旁低声解释，清眸里尽是鼓舞之色。 秦无缺点点头，拿起青须笋端详片刻，厨刀握手，飞快下刀！ 咄！咄！咄！ 细密紧凑的刀切案板声如同有节奏的鼓点，秦无缺手腕稳健如盘松，雪亮锋利的厨刀被他精准掌控着，切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雪白笋片。 五年前，秦无缺便替代爷爷在家掌厨，使用起厨刀来自然熟稔异常，加之他常年绘制道纹，腕力和精准度更是出类拔萃，此刻全身心投入之下，不仅动作流畅精准，速度也是轻快异常。 很快，一根青须笋化作一排整整齐齐的雪白笋片。 远处，马老头看也没看，漠然道：“腕力沉稳，刀工精准，可惜厚薄不一，只一半达到薄如蝉翼的地步，勉强比一般人强些。” “食材切片讲究厚薄相同，薄如蝉翼，如此才能令菜肴入味均衡，成熟时间相同，形状美观，若大小、厚薄、长短不均，就会造成同一盘菜中，味有浓淡、以及生熟老嫩及不美观等弊病。” 裴妮美眸异彩涟涟，笑吟吟赞美道：“秦无缺小弟，你的刀工不错哟。” “切丝！” 马老头瞪了裴妮一眼，口气生硬地又提出一个要求。 秦无缺深吸一口气，再次专注于案板之上，切片成丝，显然对精准度有更高的要求，他不敢大意。 咄咄咄…… 厨刀如水银泻地，以一种更加急促的频率落下，一根根纤毫若发的笋丝飘洒而出。 秦无缺感觉自己像在绘制道纹，厨刀成了道纹笔，笋片化作道纹纸，那一根根笋丝则成了笔直如利剑的道纹纹。 绘绘制道纹纹，讲究墨迹均匀，于方寸之间自成天地。 切片成丝也如此，讲究长短相等，粗细相同，于手起刀落之间彰显功力。 严格来说，切片成丝的难度要远远低于绘绘制道纹纹，道纹纹曲折不一、柔韧不同，极尽腾挪变化之道，远非切片成丝那么动作单一。 所以，在完全掌控了其中着力点和精准度之后，秦无缺下刀的速度骤然加快，厨刀如同活过来一般，踩着欢快的韵律快速前行。 “入手生涩，中途却尽数掌控其中精粹，这小子莫非跟我一样，也是一位厨道天才？”乔布斯摸着下巴，故作沉思状。 “滚，恬不知耻的家伙！” 一旁的裴妮翻了个白眼，随即一脸痴迷地望着秦无缺，喃喃自语：“认真的男人最帅了，秦无缺小弟，jiejie等着你来爱我，我会比夏月meimei更疼你的……” “花痴！” 这下连白夏月也看不下去了，秀气白皙的脸蛋上浮起两朵红霞，恼羞轻啐道，不过她心里却是极为开心，秦无缺能得到乔布斯和裴妮赞美，已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 马老头眼眸中一抹亮光一闪即逝，神色依旧漠然。 在阳洛城，只要条件不差，几乎没有谁家的子女会下厨做饭，下厨被认作是不务正业，耽误修行。事实也的确如此，除非达到药厨师级别，一般从事厨师的皆是奴仆婢女之辈，而身为其主人，只需享受所成就是了。 所以，在见到秦无缺娴熟的刀工之后，马老头的心的确被稍稍打动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他一身厨艺冠绝整个阳洛城，本身更是三叶药厨师，绝对不会如此轻率地决定徒弟的人选。 秦无缺放下厨刀，案板上堆着一层细嫩雪亮的青须笋丝，根根细如棉絮，晶莹剔透，煞是惹眼。 “秦无缺，干得不错！”白夏月率先赞叹起来。 “不错，有我当年的一半风采，但已称得上技艺超群。”乔布斯一本正经道。 “秦无缺小弟，我已深深喜欢上你认真的样子，噢，这难道就是无法自拔的感觉吗？” 裴妮先白了一眼大言不惭的乔布斯，然后用白皙修长的双手捧着娇艳的脸蛋，痴迷地呢喃不已。 虽说听到三人的赞美总觉得有点别扭，秦无缺还是放心许多，抬眼望向马老头。 “哼，刀工还差得远。” 马老头面皮紧绷，走上前，左手捻起一根青须笋丝，右手拎起厨刀，手腕抖动，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以左手的笋丝为目标，近一尺长的厨刀在他手中极速飞舞起来，泼洒出一团团雪花似的刀影，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信手拈来。 秦无缺睁大眼睛，却看得一头雾水。 “他在雕花！” 白夏月低声解释道：“在食材表面雕刻上花纹，不仅赏心悦目，且在烹饪时更容易入味，尤其是针对一些灵气充沛的rou类，在其表面雕花可以让灵气更容易被吸收。” 秦无缺恍然，暗道这老头接下来该不会也让自己做这个吧？ 他有些为难，与细如棉絮的笋丝相比，厨刀显得如此庞大，自己别说在上边雕花了，恐怕一碰就折了。 白夏月冷哼道：“哼，一根破笋丝而已，雕花不雕花又有什么用？别担心，马老头若是真让你在笋丝上雕花，就是故意为难你呢，我决不答应。” “我也不答应。”裴妮插话道，说着还故意瞟了一眼秦无缺，一副姐挺你的模样。 “既然白美女都不答应了，身为有风度的男士，我也表示不答应。”乔布斯头颅高抬，矜持开口。 马老头舞刀的身形一滞，甩手狠狠扔飞厨刀，跳脚咆哮道：“这徒弟老子收了还不行吗？不就是骂了他一句，你们就联合起来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