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别的滋味
次日，涟与尘早早就随鬼伯进了林子。 林中常年无人走动，到处都是的半人高的野草和交错纵横的树藤，只能边走边用柴刀清出一条路，所以他们走的不快。 她紧紧的跟在鬼伯身后，唯恐在林子里走散了。 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草药，倒是看见了一只很大的碧游蝎。碧游蝎的尾刺有毒，可以让人麻痹产生幻觉，加入几味缓和毒性的灵草便可以只做成止疼类的药剂，之前给小灵猫服用的麻药也是含有碧游蝎毒。 逐渐走进了迷林深处之后，雾气也越来越重，视线收到很大阻碍，速度也越发慢起来。鬼伯丢来一颗明目丸，服下可以暂时提升目力。服下之后涟与尘觉得眼睛的确舒服了很多，就算在浓雾里也能看清较远的地方。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鬼伯突然止住脚步，指着前面的树丛说到：“尘儿，我们到了。” 涟与尘环视着周围，才发现原来在茂密的绿萝和刺藤下面有面石壁。 鬼伯走过去将藤曼掀起丢到一边，一个低矮的山洞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指了指洞口示意让涟与尘钻进去，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山洞里的通道十分昏暗低矮，能见度特别的低，所以只能弓着身子摸索着前行，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走在后面的鬼伯轻轻的拍了拍的她的肩膀，告诉她不要过于紧张。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山洞终于渐渐宽阔起来，一颗颗发着绿光的磷石嵌在墙壁上，照的整个通道绿莹莹的发亮，路两旁长着很多伞状的菌类，颜色十分艳丽，自洞顶垂下的石钟乳形状千奇百怪，看的她目不暇接。 越往深处走去，周围的水气就越大，一滴滴凝结的乳白色水珠顺着石钟乳流下来，“滴滴答答”的打在地面的上，声音十分动听。与尘曾经在书上看到，这种乳白色液体叫做石灵水，有温养身体、恢复元气和中和药性之用，虽然称不上名贵，却也是配药的必需品，所以也采集了一小瓶。低落下来的石灵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反而十分温暖。 “尘儿!走快点，马上就到了。”鬼伯在身后催促了一句。 加快步伐之后，行了不下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尽头，那里是一间巨大的石室。 石室的空气比通道里的干燥了许多，洞顶也没有林立的石钟乳，周围的墙壁十分圆滑，简直像人工修建的一样。 中间的空地上有一方天然形成的小水池，大量的石灵水从泉眼中涌出，自水池中溢出，经过一条蜿蜒的小水渠流进了石壁边缘的空洞中。水池边缘长了许多的灵草，也许是因为石灵水的滋养，都长的十分茁壮。 涟与尘一眼就看到水池的东面生长着一株半人高的墨汐草，看起来至少也有上千年了。 这株草药同体墨绿，顶端已经长出黑色的巨大花苞，应该不出半月就要开花。她心中激动不已，上千年的墨汐草人间少有，它的药效是无与伦比的。 鬼伯看到她兴奋的样子，淡然一笑说到：“前些日子，我偶然闯进了这个山洞，发现了这株草药，只是还没有成熟，所以就采摘了另外一棵，就是你之前服用的那个。你也看出来，这株也即将开花，应该就在这半个月之内。你也知道，这墨汐草花开随即凋谢，花谢了则会尽失其效，所以我要给你安排个任务。” “您是想让我来采摘这棵灵草吗。”鬼伯的用意，涟与尘已经猜到了几分，那也正是自己心中所愿，只是不知道这花开的具体时间恐怕会有些麻烦。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已经想出了应对之法。这半个月中，每天都有可能开花，所以我希望你能在这居住一段时间。一来方便采摘墨汐草，二来这里的石灵水对你的身体大有益处，长期在其中沐浴可以清除你体内的杂质，而且可以减轻你发病时的痛楚。我已经在西边的耳室里给你准备好了粮食和灶具，足够让你在这里生活一阵子。东边的耳室里有天然的石床，你可以在那里休息。我给你留了一些药剂配方和配药所需要的材料工具，希望你在这里的日子努力学习配药的知识，学习自己配药。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等你学会了我留下的所有的配方，就可以离开了。走出迷林的办法我也留了下来，就在耳室的木盒子里，你服下墨汐草后自然能够打开。”鬼伯注视着她清澈眼睛，缓缓说道。 鬼伯居然同意自己出林，涟与尘有点不敢相信。她楞了一下突然想起，一直一来都是林中的瘴气可以抑制自己的病情，若是出了林子不知道会不会病情加重，所以随即问道：“如果去了外面，没有瘴气的压制，我会不会…..” 还没等说完，鬼伯便打断了她的话，说：“关于你的病，我已经研究出了一种能够代替瘴毒的药剂，配方我也留了下来，你要学会自己炼制。我还在洞中放了许多配好的药，你要记得每日按时服用。” “难道您不随我一起出去吗？”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已经老了，不想再随你东奔西走，只想平静的过完余生。”鬼伯表情有些凄然，接着说到：“而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天地广阔应该出去看看。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找到可以治疗你身体的药，所以只能将你留在这里，希望你不要怪鬼伯。” “那我不走了，我哪里都不去了，我再也不会提离开的事情。对不起鬼伯，我不该说那些话，你原谅我不要让我走。”涟与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开始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流下。 虽然这些年鬼伯一直都表现的十分冷漠，但是她知道鬼伯其实是很疼爱自己的。天气要凉的时候会提前准备好御寒的衣物，有时夜里会过来给自己盖被子，发病的时候日夜不离的在身边照顾……这些点点滴滴此时都化作了悲伤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乖孩子，不要哭了。”鬼伯轻轻的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安慰她说到：“这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就算是幼鸟长大了也要离开巢xue，展翼天际。你不要太过悲伤，人的缘分终有尽时，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虽然鬼伯努力的压制着悲伤的情绪，涟与尘还是看到了他眼睛里闪烁的泪光，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离别的痛苦和无奈。 “这株墨汐草药效强大，服下去对你的身体大有益处，你务必要及时采摘下来，与那代替瘴气的药剂一同服下。”鬼伯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仰起头努力让眼中的泪水不要留下来。这次离别可能再没有再见她的机会，想到她要一个人面对那些未知的困难和危险，便觉得痛不欲生。 “我…….我知道……您也要……好好照……照顾自己。以…….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您。”听到此时鬼伯还在为她考虑，难过的不能自已。她抽泣的话都说不完整，虽然一直想着离开迷林，可却从没想过游历天下的生活不再有鬼伯的陪伴。在她心里，鬼伯一直都是自己最敬爱的亲人，即使是亲生父母也无法比之相比。 鬼伯听到涟与尘还惦记着回来看自己，变藏起脸上悲色厉声说道：“答应鬼伯，永远不要回来，不要再找我。” “我不会那么做。”她狠狠地咬住嘴唇，每个字都说的很重。永远不见自己的亲人，她无法做出如此无情无义的事情来，任凭鬼伯如何呵斥，她都不会答应。 见到她如此倔强鬼伯的心更痛，她现在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若是知道真像肯定不会离开这里，那便是害了她，一狠心便让与尘发下毒誓：“尘儿！你发誓，自此次分别之后永远不会再见我，否则便让我不得好死。” “鬼伯，我……” “不要说了，我意已决！你若是还念及这十年的恩情，便听我的话。”鬼伯打断了涟与尘的话，他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但他要的是护她周全。 “好，我发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鬼伯实在是很了解自己，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便用自己起誓，让她没了退路。比起永不相见，她更不想忤逆了鬼伯，所以最终还是顺了他的心意，只是那一字一句，都像刻在心上一般。 涟与尘呆呆的在石室里站了良久，鬼伯早已经离开，偌大的石室里空空荡荡，十分清冷，十年中与鬼伯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小时候会追问鬼伯爹娘去哪了，会问自己生了什么病，会缠着他教自己读医书上的字........长大后反而渐渐和鬼伯疏远起来，话也少了很多。没想到离别来的这么突然，来的这么快，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说上几句话。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尝到了离别的滋味，竟是如此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