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流贼流贼?
李信以边将身份被皇帝委以重任,名义上协助知府熊开元防治鼠疫,安置大同府逃难的灾民,可实际上天子剑却是给李信的,傻子都能看明白,熊开元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过是木胎泥塑。 本来李信都做好了应对刁难的准备,谁知道中使竟是为了封赏而来,尤其是交代给他处置灾民的差事,等于生生分了一份熊开元知府的治民之权。 熊开元对此则是忧惧不已,皇帝这么分派摆明了是拿自己当羊rou涮呢,李信名义上只是协助理民,一旦有过,担大头的肯定是他熊开元。若是有功,李信又是具体筹谋执行之人,在皇帝心里,首功自然也没他什么事。 可他也实在是有苦说不出,难道上书据理力争,将差事都揽回来么?那更得要了他的老命,一个大同府城已经把他弄的焦头烂额,由于焚毁病尸的政策给范家商社开了口子,已经弄的民怨沸腾,此前所做努力已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现在的大同府城已经差不多十室九空,百姓们逃难的逃难,病死的病死,无奈之下,府衙下令封城,任何人不准出入。周边卫所的逃亡情况则更是严重,各千户百户基本上都已经逃空了,山西行都司府的各级官员亦是死的死,逃的逃。 各卫指挥使只得来找大同知府拿主意,熊开元亦是一筹莫展。当然,尽管自身困难重重,他还另有要务,这次筹划扳倒李信,便是精心筹谋的产物。岂料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不但没收拾动那他,就连自身今后都要多受其掣肘。 李信则捧着他昭勇将军将军的印信,一时间还没能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美事,见高时明已经带着随从直奔大街准备出城而去,这才上前挽留。 “高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如何也要在阳和歇息一日再走的好。” 高时明出了卫司衙门翻身上马,随从小太监们一个个也跟着上马。 “李将军,不是咱家急着走,而是司礼监那一摊子事离不得咱家。得,你也不用远送,他日将军登台拜将之时,咱家再来讨酒喝……” 说罢哈哈笑了两声,马鞭啪啪作响绝尘而去。 李信苦笑摇头,高时明真让他糊涂了,究竟是什么让此人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李信更不知道,数年之后,他登坛拜将之日,高时明还真的成了见证人。 高时明急着走,毛维张涉嫌作乱的事一句都没提,李信知道,这肯定不是他顾及不上,此人不是另有所图,便是在与他行方便示好。 这个关节想不通可以容后再议,当前首要须解决的便是与熊开元的矛盾。再看熊开元失魂落魄的跟着也走了出来,一副倒霉模样。 “知府大人,处置灾民刻不容缓,李信需要大同府各卫名册……” 李信也不与他客套,直接将所需要的东西一件件都列数出来,“一应东西,是李信着人去取,还是大人遣了人送来?” 熊开元胸中怒火上涌,李信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马贼,如今竟然也与寒窗苦读的自家打起了官腔,但是形势使然,他也只得将怒气又咽回肚子里,揉开了又挤出个皮笑rou不笑的脸来。 “都好说,都好说,李将军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官一定全力配合,全力配合。”熊开元含糊应下,又话锋一转,“听说阳和卫闹了民变,却不知李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不提此事还好,李信面色忽然一变,“毛镇抚如此,都是受人挑唆,李信倒是有个疑问,不知周通判是自作主张而来,还是奉了谁的命令。熊大人可否解惑?” 周瑾来劝说毛维张倒戈,背后的指使者就是熊开元,李信如何能轻易便放过他。高时明既然都暗中表态,不过问他们之间的事,那么此事熊开元也得给他,给三卫一个交代。 “这,这,周通判因何来阳和卫,本官实在不知内情。” 李信暗自冷笑,周瑾啊周瑾,真不知道你是精明还是愚蠢,熊开元这种人以眨眼的功夫就能将你给卖了。 “既然如此,处置起来也便没有顾虑了,此番定要彻查到底,将背后的阴谋叛乱者一网打尽!到时候,知府大人可要全力支持李信啊!” 熊开元脸上的rou一阵抽搐,仍旧破皮笑rou不笑的回答着:“那是一定,全力支持!” 眼下也由不得他另有他想,只求李信别将这把火烧到他头上就成,至于那周瑾,死活又于他何干?他现在唯一犯愁的是该如何对刘相交代这次失败! 李信当即决定提审毛维张,周瑾亦被控制起来,熊开元本来也要急着回大同府城,但李信强留,他锐气尽失,只好也留了下来。就在一切准备停当,准备询问的时候,有军卒来报。 “报大人,那高太监又回来了!” 又回来了?这货不是急着回京么,又回来作甚。 在明朝,最得罪不得的人就是太监,李信不敢怠慢,只好带着大伙出城去迎接。还没等到城门口,便见高时明快马疾奔,随从太监们也是一副急吼吼的德行,全然没了刚来时传旨之时的那份气定神闲。 “李将军啊,大事不好了,流贼打到大同府了……快想办法向朝廷求援吧……” 高时明马速很快,话音未落便已经奔到李信等人跟前。 “流贼?” 众人听的真切,都是错愕不已,山西前几年是遭了流贼,可都没他们最北方的大同府什么事,更何况流贼基本上都在黄河以南,怎么可能越过城高池深的太原府而来呢! “高公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如此急迫?” 比起蛮横的李信,熊开元更惧怕流贼,听高时明口称流贼了,情急之下便想着确认此事。 高时明一翻眼皮,“咱家亲眼所见,铺天盖地的流贼从浑源州方向而来,还能有错?”说着又一扭头,“你们说,是不是亲眼所见!” 随从们自是连连附和,他们的的确确遇到了流贼。 “也是咱家命不该绝,李将军赶快想办法同知朝廷,让朝廷派援兵来平乱。还有,赶紧四门戒严,流贼说话就得到。” 高时明一行都是骑马而来,速度自然要比依靠两条腿跑路的流民要块,李信不敢怠慢,将城外的长枪左营与熊开元带来的护兵悉数招进城中,同时又派出侦骑打探情况。 听说有仗要打,海森堡两眼放光,他的炮兵每次都是风头最劲的人马,但现在的问题是,经过几次大战,尤其是沿河边与土默特部一战之后,火药与铅弹都消耗的利害,尤其是火药已经告罄。 李信对此亦是双手一摊,没有办法,这些火药一部分是黄家商社送的,还有一部分是镇虏卫和阳和卫的存货,但绝大部分都是检查站所罚没的。 杀鸡取卵不过如此,从腊月到正月两三个月间,晋商能被压榨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少,他们已经断了从阳和卫与镇虏卫出边墙的商路,如果实在想要与塞外的鞑子交易,只能由蔚州等地绕好大个圈子,到万全卫然后由张家口出边墙。 但是,李信弄出了这个检查站之后,收获颇丰,各地卫所都有样学样,搞起了检查站,只要商人出关,便要被层层盘剥,终于在正月里,所有的商人都断了出边墙的商路,这种血本无归的商他们跑步上就此就得倾家荡产。 在这种背景之下,大同各边镇尤其是镇虏卫与阳和卫这种不能自产的边卫,都将面临着物资紧缺的尴尬境地,现在火药告罄便是开始。至于朝廷与行都司府就更指望不上。 高时明听说没有火药,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而是一再催促李信搞全民动员,让所有人都去守城。他提出来,只要坚守不出,流贼久攻不下,必然会失去耐心而转向府城大同。 熊开元听了高时明的分析,立即就炸毛了,大同府是他的治所,地方官守土有责,若是大同府城丢了,他也只能以死谢罪了。可是让他带着身边的几百护兵回去,他又提不起这个勇气来,万一半路上遭遇流贼那就完蛋了。 李信却有点纳闷,按理说,流贼如果窜入大同府,他的首要攻击目标应该是府城才是,怎么第一个就来到这鸟不拉屎的阳和卫呢? “高公返程之时,可看到白登检查站的军卒了?” 高时明摇头,他还没等到白登流贼就已经浩浩荡荡的直奔阳和卫而来了,根本就没见过半个明军士卒。李信的心沉了下去,想来白登检查站的军卒们都没逃出来,或者说已经全军覆没,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阳和卫清点可用之兵,加上长枪左营与熊开元的护兵以及城中纠察队,总在两千人上下,守城绰绰有余,就等流贼攻城了。 打仗这种事熊开元本想能躲就躲,谁知高时明却将他揪了出来。 “熊知府就别躲着,你的地界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身为大同知府亦该出一份力。咱家有个提议,熊大人不如去宣大总督府求些援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