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捌回:涉险传信,仲达事曹
东江楼仿佛燃烧的巨大火球一直燃烧到了凌晨,虽然司马懿不顾一切想要冲进去却被司司马朗拦住了,情绪激动的司马懿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司马朗见无法说服他情急之下挥手打了司马懿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已失去一个弟弟了,你还想让我再失去一个吗!想想春华,想想你们未出世的孩子!” 司马朗的咆哮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司马懿的头顶上,顿时间他双腿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东江楼在燃烧殆尽后崩塌。 就在司马家人为司马孚被大火吞噬而陷入深深的悲伤时,快马赶来的司马防看到了这样一幕:巨大的废墟之中冒着滚滚浓烟,百姓门纷纷用水桶在废墟中仍旧燃烧着的星星点点灭火,而站在废墟处不远的司马家人,仿佛魂魄离开了身体一样。 “父亲...” 看到司马防那刻意压制悲伤的神情,司马朗跪在了他的面前: “是我没有照顾好弟弟,孩儿不孝!” 而当司马防将目光移到了跪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废墟方向的司马懿时,他内心深深的自责感源源不断的涌上了心头。 胡昭将手中的竹叶片一剑收回袖中,步伐沉重的从司马防的身旁径直走了过去: “因为你的优柔寡断,你又害死了你的一个儿子...” 许都皇宫内,伏若歆手握笔在面前洁白的布帛上画着什么,随着轮廓的越来越清晰,她画着画着竟然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就在她还没有画完的时候,伏寿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看来你对这个司马懿真的是动了真情了...” 由于太过专心,伏若歆并没有注意到jiejie站在自己的身后,她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住了画卷:“jiejie好生无礼,怎么可以偷看我的东西呢?” “你一直以来画的最多的人就是他,我想不知道也难。” 伏寿叹了口气,走到了伏若歆的对面坐了下来,伸手将还未干透的画卷拿起来仔细端详: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你的心意,就算是你以后嫁给他,也只能为妾了。” 羞臊间伏若歆感觉伏寿话里有话,心中也不知为何惴惴不安,她试探着问: “妾?jiejie你说什么呢?” 伏寿回答了她的问题又反问她说:“那司马懿已在堂阳娶妻并且有了身孕,你一心想着他,若是将来嫁与他,不是妾,难道还是妻吗?” 就在伏若歆因为司马懿成婚而陷入暗暗的伤心之时,伏寿再度叹气: “不过就算是你以后嫁给他,恐怕jiejie也不能在你身边送你出阁了...” “我嫁与不嫁姑且先另当别论,jiejie说以后不能在我身边是什么意思?” 面对meimei的追问,伏寿颇露伤心之态: “曹cao现在越来越不把我陛下放在眼里,诛杀孔融一家老小就是做给我看的,jiejie担心一旦他势力到达鼎盛之时,恐怕会弑君篡位。” 伏若歆虽然深居后宫不问政事,但她也多次听到关于曹cao的传闻,自然也就清楚了伏寿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作为meimei,她也想为身为姐夫的陛下和jiejie出一份力: “只可惜我并不懂政治谋略,不知道该怎么帮助jiejie。” 伏寿将手中的画卷平放在桌案上,看着上面的司马懿画像看得入神,这时伏若歆想到了并不是没有人能够帮助刘协,她急忙对伏寿说: “司马仲达当时在陛下东归之时曾帮助陛下脱险,此人才华出众和陛下又有金兰之谊,若是得到他的帮助,陛下说不定可以转危为安。” 虽然伏若歆从没承认过自己对司马懿有情,但当说到司马懿的才华时,伏寿清楚的看到自己的meimei双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赞赏之情,这让她更加确信她对司马懿早已情根深种。 “陛下闲暇时曾多次向我提及他和司马懿的往事,我又何尝不知道他的能力?只是...” 伏寿摇了摇头:“曹cao早已在宫闱之中安插了眼线,之前我与孔融私下来往的密信也曾被曹cao截获,若是贸然派人去堂阳恐怕反而会陷司马懿与不利,此刻我和陛下已经完全活在曹cao的眼皮底下,根本没有任何的空间,陛下为了不牵连司马懿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考虑到jiejie和刘协前途堪忧,伏若歆认为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帮助他们,此时的她正巧听到了司马懿和张春华成亲的消息,心中不知为何突然萌生出强烈的想法,那就是去堂阳看看这位有幸能够成为司马懿妻子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打定主意后,伏若歆对伏寿说: “jiejie,让我去吧,我去把消息传递给司马懿。” 对于伏若歆的这一想法伏寿当即表示反对: “不行,许都皇宫内戒备森严,万一你被曹cao的人抓住怎么办?我可不希望你冒险。” 但伏若歆已经打定了主意:“jiejie你就让我去吧,现在钟繇老师也不在许都,我这么长时间呆在宫里都快被闷死了,就算是出去散散心也好。” 伏寿最终还是拗不过meimei,只好同意让她去堂阳。 在出宫门的时候,士卒没有在伏若歆的身上搜到任何可疑的物件和书信,考虑到她是皇后的meimei,曹cao并没有将她限定在可疑人物之中,所以她们只好乖乖的放其离宫。 司马家的宅邸内充斥着死一样的沉寂,大家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吃饭时人人都端坐于桌案前,望着桌子上摆放的美味佳肴却始终没有人肯动筷子。 这其中司马懿尤为悲伤,他始终低头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也不动,像是个木桩子似的。 这时,负责清理东江楼废墟善后事宜的官员急急忙忙的赶到大堂门口,报告说:“启禀大人,卑职奉大人之命,历时三天将东江楼的废墟清理完毕,并未发现烧焦的尸体...” “什么?”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司马朗惊讶之余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三弟明明没有逃出来,尸体怎么会平白无故不见了呢?” 官员解释说:“有可能是火势太大,尸体被整个溶掉了一不定。” 明明司马孚生还的希望几乎为零,但是当大家听到了并未发现司马孚的尸体时,仍旧在心中埋下了一枚希望的种子:司马孚有可能还活着。 倒是司马防和胡昭两个人面面相觑,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却都一致的保持沉默。 还没有等大家缓过劲来,一名女婢来到的大堂门口对司马朗汇报说: “大人,门外有一自称来自许都的女子说是二公子的旧识,有万分紧急之事求见。” “见我?” 司马懿心想许都那里自己并没有旧识,不过既然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也就只好去见见了,于是他站起身来到了大门口。 当他看到一路跋山涉水显得有些狼狈的伏若歆时,第一反应是觉得眼前这名女子很眼熟,不过却完全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精明的伏若歆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明自己的来意,她以故交前来探视的名义对司马懿说:“仲达先生,可还记得当初东涧山道中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吗?” 经由她这么一说,司马懿很快便想起来了她的身份。 在想起她是伏皇后的meimei时,司马懿也预料到了她此行可能和刘协有莫大的联系,因此他不得不慎重。 “夫君,门外是谁啊。” 就在司马懿准备将伏若歆带进大门时,张春华挺着孕肚从后方走了过来,随即她便看到了穿着颇有些脏乱便装的伏若歆,而伏若歆也终于见到了成为司马懿妻子的张春华。 不知为什么当张春华现身后,三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变得很尴尬。 司马懿刚想该怎么介绍伏若歆时,伏若歆便向张春华行礼:“我是仲达先生在东涧时曾经救过的一名许都女子,前些日子听闻他生了重病,特来探望。” “原来是夫君的故交,春华有失远迎。”张春华笑着回礼。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司马懿赶紧将伏若歆请进了屋内,并且关上了门窗不让任何人接近,这种反常的举动让张春华觉得很奇怪,心里也颇有些许说不出来的酸意。 将门窗全部关好后,司马懿开门见山的问: “若歆姑娘,陛下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伏若歆也不拖沓,她将头顶上的发叉取了下来转动发钗端头上的珠坠,珠坠与发钗脱离后她将其中藏好的刘协亲笔书信交给了司马懿: “这是陛下托我转交给你的。” 双手接过书信的司马懿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刘协最近的状况,在信中刘协讲述了自己孤立无援、毫无实权的傀儡状态,还提及了曹cao在皇宫之中到处都布下了自己的眼线,令自己举步维艰。在信中的最后,刘协表达了迫切想要得到司马懿帮助的心情,如果再没有人制约曹cao的话,大汉政权恐有在自己受伤倾覆的危险。 看完信后司马懿的心情十分沉重,伏若歆站起身对司马懿说: “陛下他日夜思念你,每每谈到你们小时候的往事都会忍不住落泪,这个时候能够有能力伸出援手帮助陛下的人,除了公子您之外再无旁人了。” 司马懿绝对不会坐视刘协有危险而不管,纵然司马孚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但是他当即回复了伏若歆:“好,我现在就和你去许都...”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一双手用力推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目光严厉而又坚决的凝视着司马懿:“你哪儿也不准去!” 看着挡在门口的司马防和胡昭,司马懿跪在地上恳求他们放自己走: “父亲、师父,我和陛下有过约定,他现在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住口!” 司马防哪里会理司马懿所讲的这些,他生硬的将所有的后路全部斩断了: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初在颍川的时候答应过孔明什么?你立下毒誓说你的才能永远不能为任何人所用,否则将会利刃穿心、尸沉江海,之前你去幽州帮助袁熙,可以说是你为了自己寻找春华,但是现在你要去许都,你说你是为了谁!” 见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司马懿便站起身: “既然如此,请恕孩儿不孝!” 说罢司马懿便想带着伏若歆离开,可是当他走到司马防的面前时便被其朝着胸口重重的大了一拳,以至于司马懿承受不了连连后退数步。 “为父可没有你师父那么软的心肠,你如果今天一定要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从司马防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得出他并不是说说而已,但是司马懿捂着胸口站起身后,依旧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胡昭见状立刻在司马防出手之前挡在了他们的中间: “仲达!听你父亲的话,天子的事情不是你能够管的。” 然而司马懿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朝前走,司马防藏在袖口内的拳头攥了很久: “既然你坚持要去许都,那么与其让你尸沉江海,倒不如我现在就把你给杀了!” 司马防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胡昭,抽出了腰间的利剑指向了司马懿。 就在这时张春华从门外冲了进来,义无反顾的跪在了司马懿的身前,司马防大声斥责她: “春华!你给我让开!” “父亲,夫君既然心意已决,就算是您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他的心在天子那里,不如就让他去吧。” 司马防握着剑的手不停的颤抖着:“你可知道,他这次去是送死吗?” 就在这时,忽然从张春华的后方伸来了一只手死死的握住了剑刃,张春华回过头发现司马懿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眼神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将剑尖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如果父亲不让我去的话,就杀了我吧...” 张春华此时彻底明白了他的决心,于是俯首请求道: “恳请父亲成全!” 一旁的伏若歆也一同跪在了地上:“恳请建公大人成全!” 司马朗也跪了下来:“父亲,现在叔达生死未明,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个兄弟了啊!”
眼看局势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了,胡昭知道自己和司马防已经无法阻止司马懿的决心,于是他伸手将司马防手中的剑取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我们就算是再干涉也改变不了...” 司马防一气之下大喊道:“随便你吧!” 在离开司马家的时候,司马懿对妻子张春华说: “也许等我回来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已经出生了,到时候不管他是男孩是女都叫师儿。” 张春华动情的握着司马懿的手: “无论怎么样,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我和孩子在家等着你。” 送行的人中没有司马防的身影,他坐在书房中打开了桌案上的锦盒,看着盒子中的一支玉笔看得出神:“悠然,他还是走了,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 和众人一一道别后,司马懿和伏若歆跨上马背,张春华对伏若歆说: “若歆姑娘,此去路途遥远,烦劳你替我照顾好夫君...” 伏若歆看了看司马懿点点头:“我会的,请夫人放心。” 目送着司马懿和伏若歆策马离去,张春华心中不知为何突然间感到某种强烈的不安... 在伏若歆和伏寿里外安排之下,司马懿成功以内监的身份混进宫内,避开了曹cao眼线的层层盘查之后,司马懿在德阳殿和刘协取得了会面。 时隔数年,两人再见到彼此的时候感触良多,以至于司马懿居然忘记了自己应当行跪拜礼。当他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急忙下跪,却被刘协伸手扶住了双臂: “这里不是外面,你和我之间无需如此拘礼。” 在谈论过程中,司马懿问及了曹cao南征荆州的事情,刘协苦涩的笑了笑: “此时朝廷所有的军政大权都在曹cao手中,朕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力量与他抗衡,朕在信中已经和你说过了,若是曹cao占据了荆州,那么恐怕朕这个皇帝也就当到头了。” 司马懿轻轻拍了拍刘协的手背安慰道:“陛下无须惊慌,依我看荆州的局势没有那么简单,刘表也不会就这么甘心就治下多年的荆襄之地拱手相让,如果刘表一旦和曹cao开战,江东的孙权就很有可能会卷进来,协同刘表共抗曹cao。” “可是孙权与刘表有杀父之仇,前段时间孙权还夺取了江夏,他们会真的联手吗?” 对于孙刘联合的可行性,刘协认为并没有那么容易。 “陛下太小看孙权了,从他过去处理各种实务的能力上看他是个有胆量也有谋略的人,荆州若被曹cao攻陷,恐怕孙权很明白曹cao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一定会是自己。” 说着司马懿将地图在地面上摊开,指着孙权所控制的江东疆域向刘协说明: “荆州地处江东的西面,曹cao本来就已经控制了江东北面的徐州和豫州,一旦荆州被攻下来的话,江东将陷入三面合围的不利境地,孙权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刘协听了司马懿的解释后点了点头,不过他仍旧对局势的不稳定表示担心: “眼下曹cao身边只要荀彧心向于朕,曹cao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让荀彧镇守许都并不带他南征,放眼曹cao身边连朕的一个亲信都没有。” 沉吟片刻后,司马懿对刘协说: “曹cao一直想要征我为他的谋士,我因为他怀有不臣之心而屡屡拒绝他,今日我就为了陛下假装效忠于他,跟随他南下,到时候寻机从内部挫败他的野心。” “这不行!”刘协认为司马懿这样的举动实在太过危险: “曹cao是何等人物,你肯来为朕出谋划策朕已经很感激了,千万不可身入虎xue。” 司马懿从刘协身旁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跪地拱手道: “陛下,在下之前就曾经在您面前立下誓言,愿终身效忠于您,今日正是我履行诺言的时候,在曹cao身边固然危险,不过我有这个把握可以保全自己,还请陛下成全。” 见司马懿语气如此坚定,刘协走上前将司马懿扶了起来,动情的看着他: “仲达...” 就在刘协和司马懿会面的时候,许都城内奉曹cao之命负责监视司马懿的人失去了他的行踪,他们在皇宫城楼顶上到处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 其中一名人对身旁的另一个人说: “我明明看到了司马懿走进宫里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糟了。” 另一个人回答: “这样我们可怎么向丞相大人复命呢?” 就在他们为失去司马懿行踪而焦虑不已的时候,他们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不用担心,司马懿就在皇宫内。” 出于警觉性的本能,两个人赶紧转身抽出了要见的利剑: “什么人!” 赫然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身着灰色风衣、头戴斗笠的男子,正背靠起翘上安逸的坐着。 面对曹密探的质问,斗笠男子伸手压低了一点斗笠的边缘,嘴角扬起了一条诡异的弧度: “你问我是什么人?嗯...这个该怎么说呢?应该算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吧...” 话音刚落,曹cao部署在司马懿身边一直暗中跟踪的两名密探顷刻间倒在了地上,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斗笠男子仰起头看了看夜空之中那轮依旧皎洁的明月,笑着伸出手将其整个遮挡住: “虽然是幕后黑手,不过失去了让这个乱世崩溃的钥匙的话,可就大事不妙了,所以现在还不能让别人来搅局,更不能杀了他...” 这时手握利剑的郭淮以及其他五个人站在了斗笠男子的面前,斗笠男子始终保持着神秘的笑容站起身,缓缓伸手摘下了自己头顶上的斗笠: “那么...好戏要上场了,我们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