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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密令走漏,无言自返邺城

    与司马懿谈完之后已经深夜,刚刚处理完大丧又政务缠身的曹丕回到了甄宓的房中。

    自从在邺城迎娶甄宓以来,曹丕对甄宓十分疼爱,更何况他们还有了聪明伶俐的长子曹睿。这次久别之后曹丕没有去见其他的妃子,而是第一个来到了甄宓的房中。

    “妾身拜见王上...”

    曹丕见甄宓打算向自己跪拜行礼,于是赶紧上前拦住了她:

    “我在人前是魏王,现在房中只有你我二人,我们便是普通的夫妻,不必如此多礼。”

    甄宓见曹丕一身疲惫,于是便准备替曹丕宽衣,就在她解开曹丕的衣袋走到他身后时,曹丕的袖管之中无意间飘落下一卷布帛,甄宓便弯腰准备去捡。

    可就在她捡的同时也看到了上面曹丕亲笔所写的内容:

    急令吴质秘密安排刺客,前往临淄刺杀曹植,切勿失手,走漏消息者杀无赦!

    看到这样的内容不禁令甄宓大惊失色,曹丕也迅速从她的手中将布帛一把夺了过来重新折叠好。甄宓惊诧之余忍不住问道:

    “难道王上真的要手足相残吗?”

    “并非是寡人的本意,倘若子健不死,曹魏社稷就不会稳定,寡人也是无可奈何...”

    但在甄宓看来,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能有失人伦纲常,尤其是她在邺城之时,就曾经亲身体会过袁氏兄弟为了争权夺势而互相算计、彼此残杀的场景,如今她实在不忍心再看到骨rou相残的场面,所以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出言劝阻曹丕:

    “王上,曹植在朝中并无实权,这时若是杀他的话实在定会难掩悠悠众口,请...”

    “后宫不得干政...”

    甄宓的话令曹丕非常不满意,他用冰冷的话语打断了甄宓的好意相劝,反倒用另一种眼光打量起她:

    “你为什么要替曹植说话?难道真如坊间传闻的那样,你们有什么苟且吗?”

    这句话对甄宓的杀伤力是很大的,因为自从嫁给曹丕一来虽然居为正室,但后来作为侧室嫁给郭女王以及李贵人都因自己曾为袁熙之妻而从内心看轻自己,在曹丕和曹植竞争太子之位最为激烈的时候,甄宓总是试图化解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所以每逢遇到曹植的时候都会十分礼遇,和在背后积极出谋划策的郭女王全然不同,之后郭女王为了算计甄宓,刻意散播甄宓和曹植之间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谣言,难免也就流入了曹丕的耳中了。

    若在平常曹丕是根本就不会听信这样的谣言的,可是由于现在他掌握大权,脑子里的儿女情长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重要性,此时甄宓说这样的话无疑让曹丕怒火中烧。

    在甄宓看来名节之事正是她的死xue,尤其是自己的丈夫说出这样的话,更加让她心碎。

    气头过去之后,曹丕认为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分了,可是看到甄宓满脸哀怨的样子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外衣离开了她的寝室:

    “寡人想起来还有政务要办,你好生休息...”

    被甄宓无意间撞破这件事后,曹丕仍旧没有改变原有计划的意思,可就在他和司马懿以及吴质在书房之内秘密商议具体行事的时间时,门外的内侍口吻急促的站在门外禀报说:

    “启禀王上!太后娘娘有急事传召!”

    从内侍的口气听来,曹丕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太寻常,还没有等他来得及做回应,门外便又传来内侍阻拦卞太后的声音:

    “娘娘!娘娘!王上现在正在和朝臣议事,请娘娘稍后...”

    可是内侍终究还是没有拦住卞太后,手执拄杖的她用力推开了书房的门,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怒视着不知所措的曹丕:

    “若哀家再‘稍后’的话,恐怕我就要失去两个儿子了!”

    司马懿和吴质见状连忙起身向卞太后叩首行礼:

    “下臣向太后请安!”

    “不敢当!”

    卞夫人一甩长袖,没给他们两个好脸色看,伸手指向了司马懿和吴质说:

    “身为臣子理当谋国谋政,尔等居然擅涉王族事务,挑唆兄弟反目,居心何在?”

    见卞夫人的话表面上虽然痛斥司马懿和吴质,但曹丕心里明白她实际针对的人是自己,于是便站出来替他二人解围说:“母亲何以如此动怒?”

    “何以如此动怒?”

    卞夫人眼看曹丕还在装疯卖傻,顿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连站都站不稳了,曹丕赶紧上前去扶却被她一把推开。

    卞夫人俯身哭泣道:

    “我真是替熊儿感到庆幸,他虽然因体弱多病早早就离开了我,但是幸运的是没有遭到你的毒手啊...可现在谁又能帮我的植儿呢?他就要被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亲手杀死了,而我这个做母亲的居然对此无能为力,你说我何以如此动怒!”

    说罢卞夫人直起身冲着曹丕警告说:

    “哀家今日便起身前往临淄,与植儿同吃同住,我倒要看看到底有谁敢动他一根头发!”

    虽然至始至终曹丕都没有承认过自己要暗杀曹植的事实,但竟然事情已经走漏,且惊动了卞太后,曹丕为了安抚她只好将密杀曹植的计划暂时搁置。

    等到送走了卞太后之后,曹丕脸上的笑容迅速就转化为震怒,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香炉。

    而此时碍于卞太后之怒不敢起身的司马懿和吴质也站了起来,司马懿对曹丕说:

    “王上,下臣认为此时甚为蹊跷,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们三个,为何太后她会...”

    在司马懿向曹丕传达自己的疑虑时,站在他身旁的吴质始终保持着沉默,不发一言。

    经司马懿这么已提醒,曹丕也觉得消息走漏的未免也太快了,一直在背后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司马懿和吴质,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将这件事捅到卞太后那里去的,又怎么会...

    突然间曹丕想到了昨天夜里,甄宓曾经看过自己打算写给吴质的手书,而且她是不赞成自己这么做的,而且她平日里和卞太后十分亲近,一切的种种都指向着唯一的一种可能性...

    怀着满心的盛怒,曹丕立刻离开了书房快步走到了甄宓的房中。

    这时甄宓正在教年方十五岁的曹睿写字,曹丕见曹睿在场不忍发作,只好先支开曹睿:

    “睿儿,你先出去...”

    曹睿搁下笔后在曹丕身后内侍的带领之下出去玩耍,此时的屋内只有甄宓和曹丕二人。

    甄宓隐约感觉到曹丕的眼神之中似乎有着强烈的怒火,即将要迸发出来。

    终于久久的沉默对峙之后,曹丕开口了:

    “为什么要把此事告诉母后?”

    可是甄宓似乎并不明白曹丕在说些什么,显得有些茫然:

    “臣妾不明白王上说的是什么...”

    “你还敢抵赖!”

    还没有等甄宓说完,曹丕便生平第一次的向甄宓咆哮起来:

    “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难道你要说是寡人自己告诉了太后吗!”

    见自己再说什么曹丕也不会相信,甄宓也懒得为自己辩驳,一气之下只好以沉默应对。

    曹丕认为甄宓已经无话可说了,盛怒之下居然做出了极端之事: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呆在寡人的身边,那寡人就成全你,明日你就给我回邺城!”

    说罢曹丕便拂袖离去,而甄宓也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打算。

    等到曹丕走后,甄宓的眼眶中这才流下了委屈的泪水,刚巧听到争吵的张春华赶到了这里,见甄宓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独自流泪,便进去安慰她:

    “jiejie,发生什么事了?和王上吵架了吗?”

    询问原由的同时,张春华伸手用锦绢擦拭着甄宓的脸颊上垂下的泪滴,甄宓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张春华说道:

    “我明日就要回邺城了,你和凝儿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听甄宓要回邺城,令张春华惊诧不已,但同时她也表示了自己不会独自留在洛阳的打算:“如果jiejie执意要走的话,那春华陪你同去,以免jiejie一路清冷。”

    甄宓听后摇了摇头,苦涩的笑道:

    “现在的洛阳对我来说才是真的孤独清冷,邺城是我多年居住的地方,那里有太多的回忆,也许回到那里对我而言反倒自在一些,更何况...”

    说着她轻轻握着张春华的手:“以我对王上的了解,他久久没有回邺城而是派贾逵去魏郡,正是因为他有了称帝之心,到那时司马懿也一定会长留洛阳,你若是和我回了邺城,两人相隔千里,你们何时才能重归于好呢?”

    尽管自己已惨遭了曹丕的驱逐,但甄宓此时仍旧关心着张春华:

    “你和他走到一起是经历过生死的,更是患难夫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割断你们两人之间深厚的感情。也许现在你们的心中都有难以解开的死结,但我相信没有解不开的结,只是需要足够的时间罢了,你明白我说什么吗?”

    提起司马懿无疑是触及到了张春华内心深处的伤痛,她对自己和司马懿的未来几乎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了,毕竟两人有着深厚感情的同时,也背负着同样深重的仇恨...

    “就算是你不为自己想,可你舍得两个孩子吗?”

    这句话让张春华开始犹豫了起来,甄宓笑道:

    “上次司马孚在邺城携司马师和司马昭来探望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司马昭这个孩子顽皮精灵、但却生性纯良,将来必定是个可造之材,身为母亲的你可不能缺席他成长的轨迹啊。”

    长时间和张春华接触以来,甄宓也深切的了解她与司马懿之间一定有着无法忽视的障碍,虽然张春华始终没有将这个障碍说出来,但甄宓和张凝内心里还是认定他们迟早会重归于好,就像自己方才所说的那样,需要的只是漫长的时间罢了...

    第二天,曹丕原本打算亲自派人护送甄宓回邺城,但是甄宓却在车马迎接之前,自己独自一人离开了,她甚至没有通知张凝和张春华,甚至当她走出洛阳城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身着素服、轻衣简行的普通女子,居然就是曹丕的夫人甄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