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而司马懿提醒孙礼这一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沉住气，就像是当年的姬昌一样处事温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强硬手段，以免惹祸上身。

    对于司马懿的提醒，孙礼感激在心，可他并不打算就此向曹爽这样的权贵低头：

    “诉讼者以荒废的坟墓为凭证，听讼者以先辈长老为证据，而又不可能对先辈长老加以刑罚，坟墓也有的为了靠近高敞之地而迁走，有的是为了避开仇敌而迁走，都不足以证。如今所说的这些事情，即使是皋陶也将很为难。如果想要了结这场争端，应当凭借烈祖当初受封平原时的地图来决断。又何必要上溯到很远的过去，使争议更为扩大。过去周成王用桐叶与叔虞开玩笑，周公就把唐封给了叔虞。如今地图藏在朝廷的仓库中，可以根据它来决断，难道还要等到了州郡才解决吗？”

    孙礼的话也暗中向司马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要合乎法度就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等到孙礼告辞离开之后，司马懿叹了口气说道：

    “看样子咱们这位还未去冀州到任的州牧大人，马上就要被大将军曹爽给关禁闭了...”

    善于察觉人心的蒋济也深深为孙礼的前景感到担心：

    “需不需要再给他一些明示，免得他到时候触怒了曹爽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司马懿轻轻摇了摇头：

    “他若是没能够明白我所说的话，就不会态度坚决的说出那些铿锵有力的话语，足以看得出孙礼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

    蒋济不想让这位魏国的元老之臣、栋梁之才就此遭到曹爽的迫害，所以他也做出了打算：

    “我想等到清河、平原地界线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孙礼必然会因此而开罪于曹爽，到时候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管...”

    对此司马懿认为事情也没有严重：

    “就算是曹爽想要徇私报复，孙礼毕竟是太祖、高祖两位皇帝非常器重的臣子，曹爽想要轻易置他于死地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况且曹爽现在的注意力也不会放在这一个区区的孙礼身上，更不会将大量精力投到孙礼身上来和他过不去...”

    这时蒋济敏锐的捕捉到了司马懿的话外之音：

    “仲达兄，难道你的意思是，曹爽现在正在谋划着其他的大事...”

    司马懿点点头：

    “不错，当初已故的大将军曹真就想要通过伐蜀灭国来打压我正在逐步上升的气势，现在恐怕他的爱子也会效仿他吧...”

    “什么？他果真有这个想法吗？”

    一听到曹爽即将有出兵伐蜀的念头，蒋济就感到大大的不妙，若是一般的寻常之人说出这种话，蒋济还需要好好思衬一番，可司马懿对局势的判断往往都在自己之上，他既然断定曹爽再过不久必然会兴兵伐蜀，那么不出三年这种论断就必然会演变成事实：

    “他难道疯了吗？蜀国虽然没有了丞相诸葛亮，但蒋琬、费祎之流绝不可小觑，还有那个诸葛亮生前最为器重的后起之秀姜维，以曹爽的能力，若真要是大打出手的话，恐怕先前曹真大将军伐蜀失利的一幕会再度重演啊...”

    此时司马懿的目光并没有放在蜀国，而是依旧注视着江东的吴国：

    “不止如此，眼下吴蜀的第三次合纵虽然被我瓦解，但吴军并没有完全退出魏境，诸葛恪就领兵驻扎在舒县，随时准备再度反扑。而蜀国的情况则恰恰相反，大司马蒋琬因未能与吴国配合出兵攻我上庸之地，而与刘禅心生嫌隙，近日来病情加重，曹爽和他身边的人为了能够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战机，必然会作出相当的准备...”

    蒋济一面听着司马懿的分析一面也在自己的脑海中盘算着，他想司马懿方才口中所说的“准备”，可能也会涉及到司马懿，因为曹爽的军事指挥才能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蜀国没有能够与司马懿、陆逊同量级的人物可以震慑敌国，但曹爽想凭借一己之力对付蒋琬、费祎和姜维，到底有几成胜算实在是不容乐观。

    而前不久交出兵权的司马懿面对襄阳边境大半领土丢失、襄樊危在旦夕的情况之下，能够临危受命，在短短的数月时间内就击退了声势冲天的朱然，挽狂澜于即倒。虽然朝中呼吁司马懿重新出山执掌兵权、决策朝政的人除了蒋济、高柔等人之外寥寥无几，但凡是有一定长远目光的人都很清楚，就像是曹芳所说的那样，如今的魏国是离不开司马懿的...

    “我懂了，曹爽之所以现在没有选择出兵伐蜀，正是因为仲达兄你刚刚替魏国立下了退敌大功，在朝野上下引起了很大的影响，而这种影响是他所不能够轻易抹杀的，若是他此时公然提出挥师西进的话，那么群臣头一个想到的领兵统帅必然是司马懿，而不是曹爽。”

    已然看透曹爽心思的蒋济猜到了他下一步可能会采取的动作：

    “曹爽接下来可能会分两步去走，一步是将你支出洛阳远调其他地方，第二步就是延后伐蜀的时间以等待你的影响力渐渐散去，然后再兴兵伐蜀。”

    但至于曹爽会将司马懿支开到什么地方，蒋济眼下却并没有眉目，为此他询问司马懿说：

    “仲达兄，你认为...”

    “我认为应该是魏东南吧...”

    还没有等蒋济把话说完，司马懿就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眼下诸葛恪虽然驻兵舒县暂无北上迹象，可是年轻气盛、雄心勃勃的他是绝对不会甘心失败的，王凌先前曾经数度向曹爽及朝廷请求出兵讨伐，都被曹爽给压了下来，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去淮南驱逐诸葛恪，这样一来他就以足够的理由将我排除于领兵伐蜀之外了...”。

    说到一直屯兵于吴魏边境的诸葛恪，蒋济也看出了此人野心不小，早晚必定会再度地魏国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但蒋济又同时认为至少目下诸葛恪还没有成什么气候，再加上吴国的现状也不容许他这么做：

    “眼下吴国的太子孙登刚刚薨逝，听闻孙权悲伤欲绝，就算是诸葛恪伐魏之心不死，孙权恐怕也没有这个精力和心思来成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