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面对杜预所提出要带自己回洛阳这件事,司马昭显得很犹豫,尽管他内心始终无法放下自己辛苦筹谋多年的计划,但这几个月和诸葛绫的朝夕相处,已经让他渐渐习惯了这种闲云野鹤、自由自在且无拘无束的生活,突然让他放弃这种生活,司马昭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 杜预看得出来司马昭心中的犹豫,他转而对司马昭说: “家师命在下向您转达,此刻的司马家已危如累卵,二公子若再不回去的,恐怕尊夫人和令郎都会有生命危险,孰轻孰重还请二公子自行斟酌...” 一提到王元姬和司马琰会有危险,残酷的现实不得不把司马昭从此刻安逸的心态之中拉出来,他无法舍弃自己的发妻和孩子,更不会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可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那么又会在此辜负诸葛绫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他知道,诸葛绫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才将肩上的重担放下和自己远走高飞,可如今... 眼下的形势已不容司马昭抉择,他只能重返洛阳,但他又不想不辞而别,总要给诸葛绫一个交代,于是他便和杜预一同回到了他们所暂居的马车旁,却发现这里依然是空无一人。 司马昭找遍了马车内外和周边的任何角落,始终没有诸葛绫的半点行踪,直到他在堆着的柴火之上看到了用圆木所压着的一张布条... 将布条捧在手中的他,看到诸葛绫在上面写下了一段话: 君身上所中之毒已去八九,只要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安心调养便可彻底康。妾也知没有这个缘分和君长相厮守,这是我们无法避开的命运,为避免君左右为难妾只能独自离开。这数月的时光对妾来说是最为珍贵的,望君好自珍重... 看完布条上面的字后,司马昭心中充满了无穷的失落感,但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暗自惆怅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 公元248年(魏正始八年)二月,距离司马昭失踪已经过了近一年的时间。 桓范暗地里观察舞阳候府和新城乡候府两处的动静,发现舞阳候府似乎还不知道司马昭的失踪,对此毫无动静。倒是新城候府的王元姬频繁与外界联系,然而这正是桓范希望看到了,很快他就掌握到了暗地里和司马昭有所串联的陈骞、诸葛绪、石苞等人,他也授意邓飏在背后不断怂恿曹爽打压这些人。 除此之外,桓范也对司马昭到底是死是活非常关心,在他看来司马昭绝不可能就这么死去,所以他不断派人在洛阳城之外扩大范围搜索,想要找出司马昭藏匿的行踪。 可数月过去了却始终是一无所获。 直到同年的十一月底,令桓范感到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司马昭在杜预的保护之下,平安无事的回到了新城侯府... 对于自己的丈夫安然归来,王元姬自然是喜极而泣,她也问及司马昭到底被谁所掳劫,这段时间又在什么地方。 对此司马昭都没有回答,而是胡乱搪塞了过去。 很快司马昭就得知陈骞、荀顗等人分别遭到曹爽不同程度的打击和监视,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桓范在背后捣鬼,面对自己双臂皆被斩断的情况,司马昭所要面临的形势已非常严峻。 在回到洛阳的三天后,司马昭便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前往舞阳候府吊唁自己的亡母。 就常人来说,回家吊唁自己的母亲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正是因为司马昭这个看似普通的行为,却引起了曹爽和桓范等人的严密关注。 当司马昭到达舞阳候府之后,他所遭到的是整个司马家对他的无比冷遇,尤其是先前和司马昭关系最为密切的司马凡,因为张春华去世前后司马昭仅露一次面,甚至连葬礼都没有出现,这不禁让司马凡对司马昭仅存的一点念想也消磨殆尽。
这也是其他司马家人对司马昭的看法,只不过性格直率的司马凡表现的更为明显罢了。 她在舞阳候府的门口将司马昭挡在大门之外,用手指着他的鼻尖训斥道: “你不是已经投靠了曹爽,与司马家一刀两断了吗?为什么还有脸来?大娘她生前最为牵挂的人就是你,可你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面对自己meimei的指责,司马昭无言以对: “凡妹,我只想给母亲磕个头、上柱香而已,别无他求...” “呵,不必了!” 司马凡完全不相信司马昭是真心实意的: “枉我和邓艾一开始还那么相信你,认为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这么做的,可没想到你会令我们如此失望,大娘去世之后的丧礼你不在,现在丧礼已过,大娘也入土为安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凡儿...” 就在司马凡准备将司马昭赶出家门之时,伏若歆从她的身后走了过来,制止了她的行为: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jiejie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rou,就让他去尽一份孝心吧...” “母亲,您到现在还护着他...” 司马凡很不理解伏若歆为什么还允许司马昭进家门,但既然她已经发话了,自己也只好气冲冲的转身走进大门内。 等到司马凡离开之后,司马昭这才拱手向出言为自己解围的伏若歆表示感谢: “多谢姨娘...”。 伏若歆叹了口气,在她看来司马昭是个至纯至孝的人,当年为了给自己的母亲张春华鸣不平,他甚至不惜和自己平素最为惧怕的父亲顶嘴,而张春华临终之前,从司马昭的表情上来看,他对母亲的感情依旧十分深厚,和之前没有半点分别。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伏若歆始终猜不透司马昭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