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弃子
得出,王柱很忌惮这位一脸沉静的柳姑娘,他连连作脸道:“嘿嘿,柳姑娘您包涵,包涵。您看,孟兄弟也是镇督大人的亲信,说起来大伙都不是外人是?我这不也是为了教导他尊重镇督大人吗?这也是一片好心嘛!” 柳空琴凝视着王柱,冷冷地说:“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王彦君,你是镇督大人的亲兵,这是镇督大人对你的信任,你也应该具备应有的觉悟。镇督大人的私事,不是你拿来在外面对着猪朋狗友们吹嘘显摆的话题。” 这个女孩子有一种冰清玉洁的凛然气质,犹如降临人世的雪莲花,凛然而不可近。王彦君讪讪地干笑着,也不敢出声分辨。 柳空琴又转头望向孟聚,见他神情恍惚。她目光一闪,微蹙秀眉,但却是什么也没说。 被柳空琴说成“猪朋狗友”,孟聚略有尴尬。但这时,他已经顾不得这个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想着王柱的那句话:“你走后,镇督大人的心情也很不好。” 难道,可是叶迦南也看出了自己的心意? 她对自己的照顾和关照,那算是什么呢?是对自己的变相补偿?还是她微微的歉意? 那,在她心目中,自己又算什么?一个穷酸小军官,没钱又没势,居然觊觎帝国数一数二的豪门千金——她该在耻笑自己不自量力? 患得患失,孟聚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幸福。他强自镇定,问:“王哥,镇督大人还交代了什么吗?” 王柱刚挨了柳空琴的训,说话有点畏缩:“还有一件事。这位柳姑娘,你也是认得的。这次,镇督大人将她派在你身边,协助你出战。” “派我身边?为何?” “这次破海营孤悬在外。镇督大人有点不放心。有不能决断地事。你可以通过柳姑娘向镇督大人请示。她地话。就是代表镇督大人地话。孟兄弟。柳姑娘地安危就交给你了。这次出战无论你是死是活。哪怕你们靖安署全部死绝了。柳姑娘都不能伤一根毫毛!” 孟聚微微皱眉。从本心来说。他实在不希望柳空琴跟在身边。这个女孩子虽然漂亮。但一副冷冰冰地样子。也不懂世故人情。 看她刚才训王柱地那顿话就知道了。王柱是有错。但这完全可以私下告诫地。没必要这样让大家下不了台——跟这样地人相处会很累地。 但叶迦南说这是公务。是命令。孟聚也没话可说。他勉强冲柳空琴笑笑:“欢迎柳姑娘过来。靖安署条件有限。只怕生活没有省陵署地舒服。” 柳空琴微微欠身:“孟将军不必客气。小女子是奉命上战阵地。那些东西我不介意。” 孟聚很想把这个满嘴说“不介意”的虚伪女发配到满屋子臭脚汗酸的士兵宿舍里,让她听听壮汉们如雷地鼾声,睡上一夜再听听她如何说,想来那时她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妄想来着。 孟聚吩咐人去请蓝正,靖安署总管过来得很快。 孟聚、蓝正当着传令使王柱的面,三人共同查看军令的封口,都确定军令封口完整、蜡印未破,是为有效命令。 蓝正和孟聚先后了军令,与王柱先前所提并无两样,只是更为详细点。 当着蓝正的脸,王柱又宣布了一遍,说柳空琴是为叶迦南派来地特遣监军使,她平时不会干预靖安署的战略,但在关键时候她会转达叶迦南的命令,叶镇督下了死命令,靖安署定要保护她的安全。 知道柳空琴是一名瞑觉师,蓝正大惊。他还没资格接触北魏的上层机要,但多少听过一点传闻,所以深知一名瞑觉师的价值:哪怕靖安署全部官兵连斗铠加一起卖了都比不上眼前这冷冰冰地漂亮小姑娘来得贵重。 叶迦南将如此重要的人物派到自己军中,那至少说明,在镇督大人眼里,靖安署还是很安全地? 想到这里,蓝正心下大定,他当即表态:“请王先生回禀镇督大人,靖安署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哪怕蓝某人战死当场,我们也会确保这位柳大师的安全。孟副,我若战死,柳大师地安危就交给你了。” 孟聚对柳空琴拱手道:“柳姑娘请放心,靖安署哪怕还有一个男子活着,都不会让魔族近得姑娘千金之躯!倘若姑娘伤了一根毫毛,靖安署上下数百男子也不等叶镇督责罚,我们统统抹了脖子。” 柳空琴盈盈屈膝回礼道,脆声道:“空琴给蓝总管、孟将军和靖安署诸位添麻烦了。” 蓝正响亮地说:“哪的话,柳姑娘过来助我们,我等深感如虎添翼,破 把握了!” 传达完军令,王柱就要告辞,但是蓝正拉住了他:“王先生,老夫有一份折子,拜托您转交给镇督大人了。” “好地。总管大人吩咐,卑职自当从命。”王柱接过蓝正的奏折,看外面的题目便吓了一跳:“辞呈?总管大人您不是开玩笑?” “老夫年纪也大了,老朽无能,是该给年轻人让路了。若不是怕被人笑话临战胆怯,老夫现在就想告老还乡了。总之,打完了这仗,希望镇督大人无论如何要准我辞呈了。” 王柱望了孟聚一眼,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很谨慎地说:“总管大人您是镇督很器重的前辈,提出这种话来,镇督大人会伤心的。蓝总管您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必考虑了。老夫心意已决。” “既然如此,卑职会将这折子交至大人手上,至于如何,唯有留待大人决断了,总管大人您安心等候就是了。” 王柱告辞了,蓝正吩咐差役领着柳空琴下去休息,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孟聚,两人相对枯坐,默默无言。 望着眼前老人憔悴苍老的脸,孟聚心头同情。从昨晚到今天,蓝正明显地衰老了。若不是自己的突然崛起,他起码还有两年叱咤风云的日子。现在,却是心灰意冷地被迫隐退。。 想着当初老人对自己的照顾,孟聚有些愧疚,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蓝正隐退,自己将是最大的受益人。自己说话安慰,会不会显得有点猫捉老鼠假惺惺地? 良久,还是蓝正先站起身,他用力拍拍孟聚的肩头,爽朗地说:“江山辈有英杰出,各领风sao数十年。
孟副,现在是你们年青人的时代了!我们老了,就该退出,年青人成长起来,就该接过担子,这是天道循环,我们当年也是这样接过前辈的担子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不下来! 来,孟副,鼓起精神来,靖安署的弟兄以后就要靠你了,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怎么行!” 孟聚诚挚地说:“总管,没有你,这路该怎么走,大伙都是心里没底啊。靖安署还缺不得你。你留下来,再帮帮我。” “孟副,你行的,我对你有信心!别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说回正题。这一仗,镇督大人有什么特别的交代?” 孟聚对蓝正隐晦地提了一些叶迦南的命令,当然没有王柱交代的那么明白,只是让蓝正隐隐知道,这次出战,敌人不止是魔族,还要提防右翼的友军。 “申屠将军一意出战,把靖安府的主力从坚固的城墙上拖到了平原上,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们至今也想不明白。而且他以前跟友军的配合一向不佳,有过多次冲突的记录,镇督大人对此颇为担心。” 蓝正也是从士卒出身的军官,军中什么龌龊事没见过。孟聚一说,他便明白形势的严峻,反正辞呈都交了,他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孟副,你这么一说,老夫觉得,这个任务怕是不简单。镇督安置我们破海营在这边,表面上是为守备旅助战,其实恐怕是想我们监视和牵制申屠绝? 真是好计谋,让我们紧贴着申屠绝,如刺在背,他若有什么异动肯定是先冲着我们来——那样省陵署的本部兵马也有了应变的时间了。” 孟聚一惊,他从没从这个角度来考虑过问题:“不会?镇督让我们监视申屠绝而已,不过。。。她应该不会把我们当做。。。当做。。。” “弃子”两个字梗在孟聚口中,但他实在无法出口。想起叶迦南的一一笑,音容笑貌,刚才的关切嘱托——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爱恋的女子会这样利用自己。 “怎么可能呢?她这样对我。。。对我。。。怎会这样?” 看到孟聚脸色大变,蓝正后悔自己说得太露了:孟聚毕竟还是叶迦南的亲信来着。他连忙说:“当然,这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能镇督大人另有安排也说不定。大人的深谋远虑,自然不是老夫之浅薄能揣测的。” “叶镇督吩咐你,如果形势实在不妙,你就逃好了。” 记起刚才王柱的说话,孟聚心乱如麻。突然,他想到叶迦南把柳空琴派在自己军中,他不愿意相信,但隐隐觉得,蓝正的猜测是对的:柳空琴的作用便是一个报警器,一旦靖安署受到申屠绝的攻击,柳空琴便会立即向叶迦南示警! 这时,孟聚才想起,自己几乎忘掉了的一件事:“叶迦南的绰号是美女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