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在福中不知福

    李俊龙头脑一热，表态说：“这个，我也能做到。”

    吴小敏伸手轻轻拧了他一个rou疙瘩：“你不要说大话好不好？”

    李俊龙说：“但要做到这些，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吴小敏又说：“过了几天，他们又派媒人到我家里，对我爸爸mama承诺说，如果我们同意这门亲事，他们马上就给我送两千元钱的彩礼。”

    “两千元？”李俊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现在，送二百元的彩礼，已经算是很高的了，他们要送两千元？这对我目前的财力来说，倒真是一个天文数字。说实话，我直到现在，还只有两百五十多元的积蓄。本来，我快要积满五百元了，可我为班级做校服垫付了一百多元钱，我三哥砌房子，我又拿出一百多元钱给他买桁料。”

    吴小敏抓住他的手，把五指插在他的五指间，表明关系紧密：“怎么样？你实现不了吧？可这还不算，他们还说，在两千元彩礼之外，还要给我买一只上海牌女表，送几套外国进口面料的衣服。我们结婚时，他们出钱在县城办三十桌以上的酒席，宴请各路贵客，收到的人情钱全部归我们所有。他们算了一下，包括他们的亲朋好友，同事部下，关系单位的头头脑脑，总共不会少于一万元钱。”

    又是一个天文数字。李俊龙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这凭他现在拿45.5元的工资和一个小教师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难于做到的。

    吴小敏却还在说：“他们保证，茅大军毕业后，分到县城里最吃香的单位，譬如商业局，物质局，粮食局，外贸公司，保险公司等等，由我们自己挑。”

    李俊龙说：“我敢肯定，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单位都不如教育局吃香。”

    李俊龙从报纸上看到这样的报道，敏锐地看到了我国市场经济的曙光。市场经济发展了，像商业局，物资局和粮食局这些原本很吃香的单位，还有刚刚成立的外贸公司、保险公司等非常时新抢手的单位，就会渐渐变得不吃香，甚至慢慢淡出人们的生活，所以他才敢说这个话的。

    当然，李俊龙的意识还太超前了一些，这个小县城此时还笼罩在一片浓郁的计划经济氛围中。人们还被紧锢在一切凭票供应的生活里，所以对手里有些物资供应权的领导和职工充满了膜拜。

    这时，连买一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都要凭票购买。而这些票又紧张到一个单位，譬如一个学校一年连一张票都分配不到的程度。要去托人开后门，等待很长时间，有时要等一二年时间才能搞到。李俊龙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就是通过他班上一个学生的父亲搞到一张购车票才买的。

    所以当时“开后门”一词非常流行，连只有在排队时让认识的人插到前面去，最多有权让你用粗粮兑几斤大米的粮站职工，也成了非常吃香的职业，甚至成了人们巴结崇拜的对像。物质决定意识，这样的物质条件和供应政策，就决定了人们的思想观念。

    你看，连吴小敏也有这样的观念。她听了李俊龙的表态后，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说：“你别阿Q了，老师尽管已经不是臭老九了，但社会地位还是很低的。许多人来劝我时，都是这样说的。”

    “是吗？”李俊龙更加惊讶了，“怎么会还有这样的看法呢？”

    李俊龙大学毕业后，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学校里，所以还不太真正了解社会上人们对老师的看法。这时候，老师尽管也是国家人员（农村里把户口是全民或者集体性质的人员都称为国家人员），但还是最不吃香，或者说是被人看不起的一个职业。

    因为老师除了国家规定的工资外，没有任何物资供应权和外快。本科毕业生45.5元工资，大专毕业生36.5元工资，中专毕业29.5元工资。老师们要在工作了四五年甚至五六年以后，才能加到五六元工资。而且老师最辛苦，工作压力最大。所以这时候，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姑娘，都不肯跟老师谈对像。

    李俊龙作为一个中学教师，能谈到一个既工作吃香又长相漂亮的县城姑娘，不，县城有名的美女演员，这才这么引起人们的注意和轰动的。如果李俊龙光是一个年轻教师，而不是一个青年作家，那吴小敏也不一定就真的能跟他谈。

    李俊龙有些不快地说：“我们教师，在社会上的地位就这么低？”

    吴小敏说：“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哼，你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现在，连一些长得好看一点的农村姑娘，都不肯跟小学老师谈对象呢，不要说有工作的县城姑娘了，她们的眼界都是相当高的，你能要着我，真是你的福气啊！”

    李俊龙开心地笑了。

    是的，到这时候，李俊龙其实还只是沉浸在一种精神上，或者说是工作上的小小成功和自我安慰中。在物质条件和家庭境况上，还没有得到真正的改善。所以吴小敏在巨大的物质诱惑面前的犹豫和矛盾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吴小敏又说：“还有，他们保证茅大军在婚后的三到五年中，升为一个单位的中层干部。”

    李俊龙的眼睛再次睁大了：“这个，他们也能保证？”

    吴小敏说：“他们既有权，又有关系啊，所以我说，有些事，你是根本办不到的。”

    李俊龙紧紧攥着吴小敏的手，不吱声。

    吴小敏突然有些不安地说：“最重要，也是最打动我心的一点，算了，我就不说了。反正，我已经决定跟你谈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李俊龙也就没有再逼着她说，前面的几点，他都难以做到，再困难一些的条件，他就更难以实现了。小敏不说就不说了。这些条件对我来说，真的比登天还难啊。

    茅大军爸爸mama说的这么多条件，其实核心就是两个字：权和钱。而李俊龙现在还是只有精神和思想，智慧和干劲，相貌和体魄，别的什么也没有。

    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李俊龙其实还是穷光蛋一个。他既没有自己的房子，又没有多少钱财，既没有优越的家境，又没有可以依靠的社会关系。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穷光蛋，却要娶县城最漂亮的美女做妻子，这个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但李俊龙不怕，他要再创奇迹。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这个时候，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到了偏远的农村，一个全民经商的热潮正在酝酿。

    尽管这个时候，单位职工还不允许业余经商，但李俊龙想赚钱发财的心已经很痒。那天那去县城见吴小敏的时候，看到县科协在街道上竖了一些鼓励人们发财致富的宣传牌子，他身上就升起一股新奇的力量，跃跃欲试地想马上投入到经商发财的热潮中去。

    虽然李俊龙还没有一点经商发财的头绪，但他稍微考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对吴小敏说：“他们说的这些条件，我都能实现。”

    “你？”吴小敏不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神经是不是正常啊？俊龙，你不要想得太多，我愿意跟你谈，不嫌你穷，不就行了吗？”

    吴小敏以为他受到刺激，太担心而导致精神不正常，胡说八道了。

    没想到李俊龙还是认真地说：“在物质条件上，你只要给我一到两年时间，我保证一样样都实现。至于工作和出息，我也可以在三到五年内，做到一个单位的中层干部，譬如，学校教导主任，或者改行做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