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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攻略陈留(上)

    第十八节攻略陈留(上)

    《资治通鉴;卷六十》:“春,正月,丁丑,赦天下。董卓遣牛辅将兵屯陕,辅督校尉北地李傕、张掖郭汜、武威张济将步骑数万东讨朱俊,卓用贾诩策,计降朱俊于荥阳。李傕郭汜等因掠陈留、颍川诸县,所过杀虏无遗。唯陈留圉(yu)县以中垒营故,得免于难。”

    ※※※

    初平三年(192)二月六日,中午

    “子云,你都绕陈留转了三天了!我们早都准备好了,到底怎么打啊?兄弟都等急了。再不赶紧打,援军过来就不好办了?”李利又从后面策马追上来,催促道。

    这家伙真是烦的紧!我这个升城督不急,你急个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兵不血刃收编朱俊的两万大军后,牛辅统率所部回师陕县,留张济继续镇守雒阳,命令李校尉攻略陈留,郭校尉攻略颖川,兵分两路向南向东进攻,扫清雒阳附近的威胁。

    李傕所部一万四千人马二月一日在朱仙镇稍作停留,开始快速向东开进,二月二日渡过涡河,抵达陈留城下,陈留的司马赵宠还挺勇敢,带了四千人在西门外列阵,但被大队骑兵一冲,立即全部溃乱,四散逃回城里,如果不是猛士典韦断后,李军骑兵都顺势攻进城了。

    大军扎下营后,在军事会议上,李傕任命我为升城督,督护李应、李利、张苞、张龙统一指挥所有步兵一万人攻城,命令胡封为骑督,指挥宋果、杨奉、李暹统领骑兵四千驻扎城东南的仇楼,负责打援,李傕亲兵营由副统领王昌暂时负责,和所有辎重队一起驻扎城西十里的赤仓集。

    我把李应、李利、张苞、张龙四营以及中垒营分散在在北、西、南三面,其中李利营二千四百人负责北门(因为陈留城北是惠济河),张苞张龙两营拱四千人负责南门,李应营一千六百人和中垒营三千人主攻西门,东门不围,以缓其死战之心,但派骑兵严密监视,一旦他们弃城逃跑,就利用骑兵把他们消灭在路上。荥阳整编朱俊部队后,李傕麾下也分了六千人,但他把绝大多数兼并兵马都分给自己的侄子和外甥,其他各营分的很少,象我们中垒营才分了四百人,不过李应所部也一下子从五百多人增加到一千六百人,算是初成规模,可以独当一面了,不过为着他部下都是刚兼并的人马,而且有几百人就是陈留太守张邈派给朱俊的,所以我还是把他和我们中垒营安排在一起,以防降兵作乱,当然和自己的好兄弟在一起也是我的心愿。

    兖州刺史刘岱,以及陈留太守张邈是讨董的主力干将,但在军事上都一般,在讨董战役中没有什么出色表现,李利他们比较担心的是毗邻陈留的东郡,东郡太守王肱倒还罢了,主要是驻扎在顿丘的曹cao曹孟德。曹cao在讨董战役中第一个主动发起攻击,虽然在荥阳被中郎将徐荣打败,但与其他人的故步自封、萎缩不进形成鲜明对比,给董军将士留下了深刻印象。

    陈留城虽然屡遭破坏,但毕竟是郡府所在地,城高两丈,壕宽二丈一尺,比较坚固,且里面军民三万多,粮食也比较充足。加之目前陈留的主要城防长官郡司马赵宠也是一个比较有作战经验的武官,要想打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至于李应麾下那些陈留兵吹嘘赵宠麾下的壮士典韦,我倒不怎么怕,守城不比野战,主要靠大家齐心协力,个人武勇的作用并不十分突出。

    经过连续三天,白天在陈留城四周巡看,晚上让陶成用钱诱骗些本地的小混混过来问话,陈留城的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今天再最后观察一下,晚上分派任务,明天准备攻城。

    没想到带领亲兵和郝锗骑兵队经过北门时又遇见李利这个家伙,李利在家里是老大,而且跟随李傕的时间也比较长,一直负责李傕的亲兵队,养成了自高自大的作风,什么事情都想插两句,特别是这次攻打陈留城,比他小一点的李傕外甥胡封都担任骑督,总护四千骑兵,独当一面,而负责指挥步兵总攻城的升城督却任命了我这个后进和外人,他是一肚子的不高兴,但他也不想想这次攻城的主力是谁,李傕又不是傻瓜。此后这几天没事就跑过来催促攻城,指点我应该怎么攻打,虽然对他烦的要死,但也不得不忍着,就是不看他司马的职衔,也得给李应一点面子,谁让他是李应的大哥呢。

    陈留城里对我每天带着三百骑兵在三百步外总绕着城转悠也很恼火。我发现我们走到那里,典韦那个魁伟健壮的身子就出现在城墙的那一段,今天倒没看见他的人影,说不定也是烦了。

    再看看东门、南门就回去向驻扎在陈留西面赤仓集的李傕将军汇报,准备攻城吧。

    李利职责所在,虽然跟着我罗嗦了一会儿,看我往东面走去,也就拱手告辞回讯地去了。

    陈留城属于黄河下游的冲击平原,与雒阳、弘农等山区大大不同,而且现在又是冬春季节,城郊除了一些野草和不多的杂树,视野很开阔,我们观察陈留城很清楚,想来他们也是很容易看清我们的虚实,这就是攻城的难点所在啊,白天调兵攻城根本就难以达成突然性。

    继续带着他们巡视,立马东门外的大路看了一会东门布防情况,正准备离开,向南门进发,忽然间城门大开,冲出一队两百人的骑兵队,风驰电掣般向我们扑了过来,领头的就是那个手持一双大铁戟的典韦,只见他胡子枝杈着,骑着一匹大黑马,大喊大叫的冲在最前面,斗大的黑色盔缨飘在脑后。

    虽是敌将,心里也暗赞一声:好员猛将!

    郝锗一见,象牤牛一样吼叫一声带着两百名骑兵队迎了上去,两队骑兵在我前面一百步地方厮杀成一团,看见陶成紧张地举起号角准备示警,我赶紧挥手制止,这么一点蟊贼,没必要自乱阵脚,惊动仇楼的骑兵。

    哑巴他们亲兵围成一圈把我围在中间,静静的观战。我的亲兵队虽然现在都成了骑兵了,但基本都是从射声营和步兵营选出来的,对于骑马格斗并不精通,而不像郝锗的骑兵队都是羌胡人和匈奴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哑巴他们上去了帮不上大忙,再说郝锗的两百人马足够了,你现在上去郝锗还以为你和他抢功呢,我勒马在此观战这才表示对他的完全信任。而亲兵们把我护在中间还是因为军法,秦汉时期的军法有严格规定:主将阵亡,亲兵一律斩首,如果能夺回尸体,罪减一等,即使是主将下一级的军官也一律要受到严厉的处分;如果因为下级后退而导致主将阵亡的,也要处斩。

    虽然典韦十分骁勇善战,一双大铁戟舞成了一团光,郝锗和骑兵队另一个勇士队史李奇两人联手都战他不下,但可惜他将勇兵弱。只顾和郝锗厮杀,手下的骑兵被骑兵队副统领马蔺指挥凶狠的羌胡骑一个个用丈八铁矟捅下马。

    这不仅是羌胡骑兵的战斗素质要远远高于内地骑兵,而且和骑兵建设指导方针有关系。陈留骑兵主要以对付步兵为主,装备的武器虽然有戟、戈等长兵器,但环首刀占了多数,而且戈和戟这些长兵器的长度也没有羌胡骑这种专门用于马战的铁矟那么长,一般也就一丈二三尺的样子。这样他们在马上格斗中就很不占优势了。

    而且中垒营的骑兵队还有一点和羌胡骑都不一样的地方,不仅有使用铁矟、进行近身格斗的骑兵,还在河东召纳了七十多名匈奴骑兵,除了二十几个在我亲兵队外,其他的五十人在骑兵队里单独成队。匈奴骑兵和羌胡骑不一样,不擅长近战格斗,而擅长骑射,作战主要以中距离弓箭攻击为主,他们现在就是骑着马围着战团策马飞奔,边跑边射,那些外围的陈留骑兵被射下不少,有些陈留骑兵不愤,就策马去追,往往被和他格斗的羌胡骑从后面一矟搠死。

    最后呢,就是因为我中垒营的骑兵队都装备了马镫。虽然人类发明和大规模使用马镫用了上千年的时间,马镫这项技术在军事史上也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是它直接促使了重骑兵的崛起,西方的骑士产生与此有直接关联,但其技术却是十分简单的,只要看一眼就明白。在闻喜期间,有了安闲的时间和铁匠可供使用,我把中垒营所有骑兵全部装备上了马镫,毕竟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的人,也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惜,虽然马镫以后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过俗语云:“智者见于未萌,愚者黯于成事”,这个世界上智者毕竟是非常少的,在它使用之初大部分见过的人都没有能认识到它对骑兵作战的巨大作用,以至于在董军中仿制的人也不多,甚至一些中垒营的骑士都不很愿意使用,人类的保守思想和习惯思维实在是顽固而不可以理谕之的。

    (附:

    对于这个大家不要想不通,举个现实的例子:制空权思想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意大利军事家杜黑开始提倡,到现在都快一个世纪了,而在这一百年里,上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下自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几乎每一场现代化局部战争中都是空中力量发挥了主要的作用,甚至是决定性作用。这不仅有理论的指导,而且有实践的证明,但我们国家现在还是大陆军主义,海空军的地位和实力都远较陆军为差呢。实际上美国等先进国家已经都快要抛弃“制空权”理论,而向“制天权”发展。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个理论是正确的,代表着未来战争发展的方向,但我们目前仍然死抱着“大陆军主义”不放呢!)

    不过马镫在这场骑兵战中初试锋芒,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因为对一般人而言,光坐在仅有马鞍的马背上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更别说快马驰骋和在上面使用兵器,甚至可以说,技术不熟练的骑士,只要一碰,自己就会想熟透的果子一样从马背上掉下来。使用马镫后,就可以用双腿来驾驭马匹,解放出双手使用兵器,不仅灵活性增加,力度增大,而且可以使用一些难度较大的动作,这与那些陈留骑兵一手用刀,一只手死扣着马缰和马鞍以防落马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整个战斗很快就见了分晓,虽然典韦十分勇猛,但手下人被三下五除二杀的只剩十几个。他们一看情形不对,纷纷勒马往城里逃去,只余下四个骑兵还紧紧跟在典韦旁边协助作战,看来这几个应该是典韦的亲信了,也确实够忠心的。

    不过他们武艺和典韦实在相去太远,没几下就让旁边的羌胡骑捅死,马蔺一声呼哨,指挥骑兵队把典韦团团围在核心。

    典韦一看不是头,用力荡开阵脚,策马向陈留城跑去。普通骑兵可不是他的对手,登时被他杀了四五个,冲了出去。郝锗马蔺带领骑兵追了上去,典韦往后扔出手戟又杀了我们五个人,而且城墙上也射下箭雨掩护典韦,郝锗马林李奇他们在城下一箭之外大骂一阵,只好带领骑兵队返回。

    自始自终,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和哑巴他们一起静静地看着,由着郝锗他们去发挥,只有当几个敌骑兵突了过来才和亲兵们一起用弓箭把他们射死。

    我这样做原因有两个,一则想看看郝锗马蔺他们骑战的水平,以前都是在校场cao练,就是遇见匈奴人,也都是几个小贼,算不得什么,今天这算是骑兵队组建以来第一场战斗了,还不错,虽然对手是典韦这样的猛将,但我们只损失了三十几个人,基本全歼敌军,取得了大胜,回去要好好犒赏一下他们,这对于鼓舞中垒营士气作用极大。二则我一向讨厌指挥作战时,上级没事罗里罗嗦,这一点上我是十分佩服李傕的,他一旦把什么事情交给你,就只问结果,中间从来不干涉插手。作为一个领导而言,抑制住这种对下属行动指手画脚的冲动,实在是一种重要的考验和素质。

    郝锗马蔺指挥队伍割了敌军骑兵的首级拴在马镫和马鞍上,收拢了敌方战马后过来和我汇合,看着他们个个满身鲜血,一脸杀气,人头在马镫下摇来晃去,轻轻地喘着气勒马停在我前面。我面含微笑把他们每个都看了一边,然后高声叫道:“骑兵队真是英雄了得,回去我要用牛酒花红好生犒赏你们!”

    队伍里面欢呼一声,我最后看了一眼陈留东门,打一下马向南跑去,其余骑兵也快马跟了上来,烟尘随之腾空而起,被风刮的直向东面飘去。

    二月六日,赤仓集,夜

    “听说子云今天与陈留骑兵遭遇了?”身穿便服,轻袍缓带正在换装的李傕随意问道。

    “大人也知道了嘛?真是惭愧!”

    “呵呵,子云啊!”李傕穿好官服,挥手示意服侍的侍妾退下,一脸感慨的对我一声长叹。李傕这今天是怎么了,他是个十分现实的人,可从来没有我和李应这份感往叹来的闲心。

    “这场遭遇战,让我想起了三年多前我们在陈仓的时候,记得当时子云也是巡哨时与西凉的少年猛将马超遭遇的吧?”难得李傕还记得,一转眼已经三年多过去了,我投身军伍也五年了,时间可真是过的快啊,我都二十九,眼看都到而立之年了。赶紧摇摇头把自己拉回现实中,这都大战在即,自己还回想这些不相干的做甚,再说李傕这样说肯定是有用意的。

    李傕倒也不顾我的感受,自顾自的在帐子里背着手边踱边继续,“子云就是那一战成名的,因此才参与大帐决策,语惊四座,底定了战略决策,后来渝麋的胜利子云功不可没啊!

    “嘿嘿,所以嘛,以子云的大才对付陈留几个蟊贼,我根本就不担心,子云必早有克敌制胜的妙策于胸了!”

    说了半天,就是让我把这场仗打好啊,李傕可也真是能言。

    “末将必然尽力,我准备。。。”

    李傕转过身挥挥手制止。

    “先别说,等会儿大家来了,你一并说给他们听吧!这次攻城主要靠你们,我作壁上观而已!”

    李傕军帐宽有十丈,议事厅四周树立着十几根巨烛,李军的九个司马全部根据命令从讯地赶来了。

    “子云,你把作战计划说给大家,部署攻城吧!”

    李傕话音一落,其他几个司马都是一震,心道:终于要攻打陈留了。

    我闻言从队列里走出,先对各位拱拱手。

    “这几天我仔细观察了解了一下陈留城,得知陈留城东南角曾经在中平六年(189年)的阴雨中倒塌,现在的这部分是后面修的,所以我准备今天晚上以这个地方为突破口。”

    “那子云何以今天下午要把我营调到西面呢?”张龙闻声上前道。

    “我这样是要让陈留守军以为我们的主攻方向在西面,从而把城防主力调到西方,便于我方突袭。”

    “我现在说一下攻城的计划,不到的地方大家参谋。立营时让各营用布囊装土形成垒墙,我看都基本做到了。我准备这样,今天晚上子时开始准备,各营不许亮灯火,不许开火,只许吃干粮,丑时看我从城西发射五只火箭作为信号,从北面、南面、西面同时开始攻打,北面攻城由李利负责,西面由张龙和李应负责,南面由张苞负责。你们把垒墙拆下来,每个士兵一个土囊到城墙边交割,填平一段城壕,奋力攻打,务必吸引敌军注意力。”

    “那你们中垒营呢?”李利一听就问道,这家伙!

    “我已经让庄灿、牵逵、杨芳、蒲俨四个军侯趁夜暗分批把中垒营二千主力转移到陈留东南隐蔽,趁机突破缺口攻城。我本人则率领剩余的中垒营部队继续在西门虚张声势,并支援各个方向。”

    “那骑兵呢?”胡封倒还稳重,这时上前问道。

    “我估计他们会向东逃跑,虽然如此,你们今天晚上要在四个方向都多布哨骑,但骑兵主力要放在东面,一旦发现他们突围,立即截杀。同时你们还要派一千五百骑兵到南门,我已经给庄灿交代了,他们一旦突入城中,首先打开南门,放你们和张苞人马入城,而张苞人马到时给你们让路,让骑兵先进城,你们进城后要直奔太守府,务必擒杀张邈和赵宠一干人等!基本就是这样了!”

    我说完后,包括李傕在内,大家都是半天没吭气,最后还是李傕拍板。

    “好,大家就按子云的布置,立即准备吧!”

    “是!”大家一声暴诺,拱手而出,我正要和大家一起退出,李傕上前拍拍我得肩膀,“子云,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到时我也会过去观战,给你们加油的!”

    “谢大人!”说完我也赶紧走人,虽然早有预备,但大战前的事情还是千头万绪,尤其是我作为升城督,重任在肩,方方面面都要考虑,现在可没时间和李傕闲唠。

    二月六日丑时,城西

    “大人,时辰到了!”

    最后一眼看看陈留城头那些在一连串一连串“气死风”灯的照耀下,缩着脑袋巡逻的士兵,对自己说:该结束了!

    “发火箭,开始攻城!”

    五名匈奴亲兵取出弓箭,点燃了箭头,对着陈留的方向斜射了上去,“铮”一声,五只火箭离弦而出,如流星一样划破了陈留城的上空。

    火箭还未消失,张龙营的第一拔一千士兵就发一声喊,头顶盾牌,肩扛土囊冲了上去,刘遇也带着一千弓箭手紧紧跟在后面往城墙边冲,准备对城头进行压制。

    城上巡逻的人发现了,一面乱跑乱叫:“贼攻城了,贼攻城了!”,一面猛敲示警的大锣。

    陈留城上城下几乎沸腾了,到处都是人声,城头点燃了许多火把,守军和许多壮丁也上了城,我们这边也点燃了许多火把,在北风的吹拂下,如同寒星一般闪耀。

    很快,第一拔的士兵就已经交割了土囊跑了回来,把盾牌交给第二拔的人,撤到后面拿自己的武器,扛云梯准备蚁附登城。

    第一拔的人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城上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基本没有受什么伤,但他们也是不幸的,因为一会儿要第一批攻城。

    勒马和李应、张龙一起看着混乱嘈杂的攻城场面,大家都默默无言。并不是为这个所震慑,我们三个都是在军队这么多年了,对流血杀戮死人早都习惯了,沉默只是因为现在局面还不明朗。陈留的人口实在太多了,看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和我们不断被射到的士兵,大家都明白,如果不出奇计,以我们一万步兵要攻下有三万多军民据守的陈留城还是比较麻烦的。

    看看第四拔六百人也交割了土囊回来了,前面填平了一段三四十丈宽的城壕。我对张龙点点头,他对第一拔的一千人大喊一声:“冲,谁他娘的敢后退一步,老子一刀劈了他!”

    微微冷笑一声,军中应该赏罚并重,不能光这样威胁。侧头对陶成令道:“传我的令:谁第一个攻上陈留城墙,或者擒斩陈留太守张邈,赏黄金五十斤,并把张邈的所有财产奴仆都赏给他。”

    亲兵们得令策马向四方奔去,边跑边喊:“传升城督令:首先登城、斩张邈者,赏黄金五十斤及张邈所有财产!”

    听了这个命令,张龙那一千人大喊一声明显加快了步伐

    “子云真善于调动士气啊!”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李傕,我和李应正要下马参见,被李傕挥手制止。

    他一骑马向前,看着张龙那拔人正在架梯子向上冲,久久不说一句话。

    我和李应对视一眼,跟到了他的左右。

    只见张龙营的一千人已经树梯子准备抢城了,陈留城虽然连挫两阵,但士气很旺盛,他们也知道一旦破城,根据董军的一贯作风,难免遭到屠杀,所以拼死抵抗。

    城头的士兵不停的把热水、热油往下倒,把点燃的柴火往城下扔,不少张龙营的士兵被汤的头皮脱落,大叫着从梯子上掉了下来,一些在城下等待升城的刀牌手也被上面扔的柴火烧着,浑身是火,惨叫着到处乱跑,一会儿之后就倒地而死,只留下身上火焰还在慢慢闪动、慢慢熄灭。

    陈留守军在刘遇弓箭手的攻击下,不断有人从城头大喊着掉下来,有些没摔死的就让乱刀分尸。但守军们在西门守将典韦的带领下十分勇猛,一步不退。连续几天在城周转悠,他们也知道我是攻城总指挥,看到我们中垒营的旗帜树在这里,知道这里就是主要攻击方向,所以把典韦这样的猛将放在了这里。

    哎,还好我做士兵和低级军官时从来没有参加过攻城战啊!

    庄灿,你这家伙在干什么呢?现在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二月六日丑末,城东南角

    “大人,我们上吧?”杨芳矮着身子挤到前面正在一眼不眨望着城头的庄灿身边。

    “不行!”庄灿看也不看旁边各色人等的焦急神色。

    杨芳咽口唾沫,无声退下,心里骂道:******,拿个鸡毛当令箭,不是我们救你,你他妈早死在雀鼠谷了,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蒜。

    蒲俨和牵逵交换一下眼色,互相笑了笑。杨芳对于司马杨飞几天前任命庄灿作本次行动的统领一直都不服气。

    无视于手下将士的焦急不满和远处不断传来的厮杀声、惨叫声,庄灿只是蹲在距离东南角三百步的浅草中,聚精会神的看着城上的士兵,仔细听着城里的动静。

    小半个时辰后。

    “蒲军侯!”

    “大人!

    “你和十名神射手能一次消灭上面的几个士兵,射掉城头的灯笼嘛?”

    “我还可以,他们不敢完全保证,不过我训练和挑选的人,应该问题不大。”

    庄灿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这句话就足证蒲俨不是妄人。对蒲俨点点头,轻声说道“行动吧!”

    蒲俨一听,回过头,对后面挑选的十名神射手招招手,半蹲着身在浅草里向前游去。牵逵也领着三十名精选的刀牌手抬着四架梯子矮着身子跟在后面,所有的人一律不着盔甲,穿着一身黑衣,兵器上也都刷了黑漆,只有两只眼睛在城头灯火的照耀下偶尔象狼一样闪出一点红光。

    距离城墙一百步的时候,蒲俨挥挥手,十名弩手在他身边一字排开,蹲在地上举起弩开始瞄准。

    “城头的人从左到右,按顺序一人负责一个。我射灯笼,我射完后你们就放箭。”

    仔细瞄了一会,测量了一下风向和风速,蒲俨深深的吸口气,举起了自己的那张巨弓,只听“铮”的一声震响。东南角上的那串灯笼随声掉落城下,其余十名弩手也放出了自己的箭,东南角稀稀落落的八个士兵被全部射死。

    射完后,射手们赶紧脚踏张弩,重新装箭。

    蹲在后面的牵逵一看,带着身边的人抬起梯子就往前飞跑。到了护城河边,将梯子往壕上一放,按顺序三十个人全部从上面跑了过去,到了城墙底下,再将梯子树立起来,靠到城墙上,这时城上其他地方的人已经发现这里不对劲了,大喊着“贼从这里偷袭了!”一队人就往东南角跑。

    蒲俨赶紧指挥手下进行支援,登时射倒七八个往这边跑的。

    东南角的城墙因为是仓促重修的,没有以前那么高,只有一丈五尺,而且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平整,连女墙都没有。

    一丈五尺的距离对于牵逵他们来说,只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而且大家都知道,如果不能快速登城,就只有强攻了。

    牵逵把刀噙在嘴里,左手拿着双弧形的盾牌首先登城,其他人陆续上来,开始和增援过来的几十个守军展开rou搏。

    “兄弟们,我们的人已经上去了,冲!”这时候已经没有必要隐蔽了,庄灿起身大吼一声,首先带头向城边跑过去。不赶紧支援,城头几个人即使再精锐勇武,也会很快被杀死杀光的。

    一千五百名步兵在以东南角为中心的南城墙和东城墙宽约五百步的地方快速展开,在城壕上架梯子,然后冲过去,爬城。

    蒲俨则率领中垒营后五屯的弓弩手在城壕后五十步展开,对着敌军猛射。

    由于墙角那个地方被牵逵等人拼死控制,而且很低,后面的战士很快就通过缺口蜂拥而上,牵逵等三十名先登死士这时也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后面援兵一登上城,城墙上的局面立即攻守异势,特别是杨芳的五百名长矛手上来后,他们左手持盾,右手持一丈二尺的矛奋力向前猛刺,城墙上阻拦的守军被一排排捅到在地。

    随后蒲俨的弓弩队也登上了城墙。

    “蒲军侯,他娘的,放火箭点燃下面的房子,把这个角楼也烧了。杨芳,立即带你的人向南门杀过去,打开南门放咱们的人进城。牵军侯,你和我进城向太守府杀过去。大家边杀边喊‘大军进城了,破城了!’”

    庄灿把刀插在地上,擦一把脸上的血迹,对几个军侯命令道。回头对着乱哄哄的城里骂一句:他娘的,终于进城了,还好没辜负大人的期望。

    二月六日寅中,城西

    “大人,大人,快看,东南的角楼着火了,庄军侯他们成功了。”身后的卫会兴奋的大喊大叫,这个杀胚,眼倒尖的很,!

    “子云,不错啊!”李傕也高兴地从前面策马过来。

    “呵呵,都是大人和将士们的功劳。陶成,赶紧把这个消息通报给前面的李司马和北门。请他们加快进程!”南门肯定早就知道,就不用麻烦了。

    庄灿等一路前进,一路放火,陈留城里很快就从东面开始,火光冲天,到处人喊马叫,比刚才混乱多了,“破城了”叫声在这里都能听见,这对城墙守军的坚守意志是很大的打击,不少开始扔了兵器往下跑,典韦他们虽然杀了几个人,也不能阻止这股溃败的势头。

    我们的人也好像已经登上西城墙了,陈留城算是完了!

    太守府

    “大人,破城了,您赶紧走吧!”胖胖的郡司马赵宠兜鍪已经不知道丢那里去了,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提着一把刀,带着典韦等十几个卫士冲进了已经乱成一团的太守府。

    张邈倒还镇静,穿着红色的官服,虽然面容苍白,但安静坐在大堂的胡床上,捋着胡须一声不响,在火光一闪一闪的照射下,脸色阴晴不定。

    “大人,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赵宠挥挥手让身边的人赶紧去牵马。

    “我张邈愧对皇上啊!既不能拯救天子于风尘,又不能安辑百姓,保守一方,何颜去见山东故人那!”

    “大人,千万别这么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听着一阵近似一阵的喊杀声,赵宠对典韦等卫士使个眼色,众人将半推半就的张邈架出了大堂,送到马上。

    “典君!太守就交给你了!”

    “大人,你难道不走?”

    “总要有人组织军民继续奋战,再说我祖先坟墓都在这里,叶落归根,也不用另找地方了!”

    “大人。。。”

    赵宠用刀背往典韦等人的马屁股上用力砍去,马长嘶一声从太守府里冲了出去。几个躲闪不及的奴婢登时被踏倒马下,十几匹马一阵风一样卷了出去。

    “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了,大丈夫能战死沙场,身葬桑梓也算此生无憾了!”

    赵宠说完,回到大堂,坐到中央的胡床上,将刀横在膝上,闭上双眼,宛如入定,对堂外到处乱窜的人视若不见。

    二月六日,卯时,陈留郡府库

    天色慢慢亮了,太阳像个羞涩的少女不肯解下脸上的白面纱,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坐西朝东的府库门前站着十几个中垒营士兵,脚下横七竖八的停了十几具尸体。里面则有几十个人在拼命往自己身上装金钱。

    一队大约一百多人的骑兵从南面冲了过来。

    “大人,前面就是府库!”

    “兄弟们,我们可发大财了!”领头的骑兵屯长一挥手正要带人进去,中垒营的一个什长上前一步举手拦住,

    “大人,这个地方已经属于我们中垒营了!”

    “啥?你们中垒营?你们他妈啥屁事都不干,就知道躲在河东捞钱骗女人享福,现在他娘的又把手伸这了!”领队的骑兵屯长一听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策马上前挥着马鞭对着那个什长骂道。

    什长强压着火,继续道:

    “对不住,大人,万事讲个先来后到,你们还是到其他地方去找吧!”

    “什么******先来后到,赶紧给老子滚开!”

    什长是个暴躁脾气,这时也火了,对着那个屯长骂道。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算老几啊?老子出兵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娘胎呢!不是我们杨司马要求的严,老子早都大耳刮子打过去了!这陈留城他娘的是中垒营打下来的,不是我们前五屯开门,你们******能进的了城?”

    屯长一看有人这样骂他,怒火上冲,一马鞭就打了过来,那个什长往旁边一闪,拔出刀砍了过去,屯长勒马躲开,也从身边士兵手里抢了根铁矟,冲了过来。其他士兵一看各自长官打了起来,也取出兵刃打了起来,里面的中垒营军士也闻声冲出来,两边打成一团。

    毕竟步兵在步下,而且兵刃也比羌胡骑短,很快就被杀死了二十几。几个伍长看不是头,跑了开去,取下脖子上挂的号角吹了起来。

    很快,具有中垒营特色的“三长夹两短”的求救号音在陈留城上空远远传开去,在战斗已经基本结束的黎明听的分外真切。

    一座民宅里

    十几个中垒营士兵正在各个房间里翻检值钱的东西,突然传来一阵“三长夹两短”号音。

    “队史,队史!”一个什长蹑手蹑脚走到一个厢房的门前轻轻对里面说。

    “****妈,没看老子忙着嘛?什么事情?”一个声音从里面喘了出来。

    “大人,有我们中垒营的兄弟吹号求援!”

    “谁呀?这时候吹号!打扰老子的好事。”

    “嘿嘿!您继续忙,我带兄弟们去看看!”

    “去你娘的,‘救援不力者死’,你想害死老子啊。女人虽然重要,但老命更重要。立即集合队伍过去。”

    “是!”

    正在城里各处抢劫强jian杀人放火的中垒营士兵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迅速向号音响起的地方靠拢,进行增援。

    ※※※

    “将军,我想战斗应该基本结束了,我们进城吧?”

    “好的,子云,这地方真是冷的够呛,还是进城看看张孟卓给我们留的好东西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和李应、张龙等一干军官陪笑着,追随李傕校尉一起准备进城。李应昨天晚上可是累坏了,一直在前线督帅士兵不断往上攻,我则稍好点,一直陪着李傕校尉在后面观战。

    “报,报,报告大人!”往前没走几步,就见一个斥候飞马过来。

    “他娘的,舌头伸直了再说话!”。

    被我一声喝,他又喘了几口气,口齿流利多了。

    “报告大人,一小队骑兵突出东门向东跑了!”

    “哦!”这也在意料之中,本来空东门不攻就是让他们跑的,我早安排两千五百骑兵在那里恭候着呢,就是他们全体突围也休想逃脱,更别说一小队人马了。

    “就这个?”

    “还有,还有。。。。。。”

    “说啊!”这个家伙什么东西,就知道卖关子,不是仗打胜了,大家心情好,早都一刀砍了。

    “您的中垒营和李司马的骑兵在府库前面打了起来,两边不断增援,已经死了不少人!”斥候低着头,翻翻白眼看看我。

    我不自觉地看看李傕校尉,李暹可是李傕的侄子啊,他和胡封统带的羌胡骑兵是整个李军的核心,我的部下却和他们发生了冲突,真是麻烦啊!这些家伙,自陶成、杨芳、郝锗、马蔺、李奇等以下都是惹事的主,没有那天不给我找点麻烦的,都他妈一帮闹事的太岁,不过这也怪我。

    我当时在盐邑火并杜来时定下的四条禁令:犯上通敌者死,临阵脱逃者死,抗令不遵者死,救援不力者死,的确是针对当时军队,特别是董军的现实情况拟定的。类似的规定以前就有,不过逐渐变得稀松起来,特别是董卓更换天子后,带了个坏头。象这个下级尊重下级,在董军中近年来执行的是越来越差,一些骄兵悍将经常无视上级的存在和命令,我们在陕县就见到不少这样的事情。而临阵脱逃和互不救援的现象虽然不能说普遍,但也是时有发生。每次看到这个情况,我都对自己说:这样下去这支军队迟早完蛋。

    所以等我成为射声司马自成一营,决心纠正这个问题。杀掉杜来马信那天颁布的几条禁令其实是我一直苦思的结果。我推崇“以简驭繁”的治军方式,觉得统兵官不能什么都管,最好是简简单单几条严格的执行下去,四条禁令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等到中垒营驻扎闻喜,我更把这四条禁令坚决贯彻下去,即使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没有后悔和放弃。为了把这些禁令深深的打到中垒营每个将士的骨髓里,我杀了不少人,特别是以下犯上者。为此一年多时间杀了不下四五十人,其中就包括和郝锗一起进来的两位董军有名的勇士鲜于生和林丹。他们违反军纪并辱骂执行军法的军侯庄灿,庄灿让人捕拿时还反抗,为了杀死他们两个正法,死了十几个士兵,这两个家伙太骁勇善战了,最后只好用乱箭射死。

    为贯彻禁令死了一百五十多人,其中还包括许多勇士,从来没有那个董军或者北军将领这么做过,对于我的举动,中垒营几个主要干部,除了庄灿和牵逵外都十分反对,郝锗马蔺等人的意见更大。但不管怎么说,通过这一连串的杀人执法,至少让中垒营上下都非常清楚的明白了一点:这四条禁令绝对碰不得,谁碰谁死。我也一直立定决心:连这四条都做不到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成为一支雄兵,连这四条都做不到的人没有继续在中垒营待下去的必要,即使是郝锗马蔺,如果违反了,也绝对不留。

    此后中垒营的上下关系和指挥关系是顺畅了许多,凝聚力也增加不少。但也产生一些不好的并发症,其中一个就是我当时设计用于紧急救援的“三长两短”号音,常被他们用于打群架。往往一人吃亏,吹起号角其他人就立即前来增援。所以中垒营将士在与其他各营为抢女人、争风吃醋和抢东西的争斗中从来没有落过下风。到了陕县后,即使大队董军骄兵悍将云集,中垒营也因为这个“救援不力者死”的禁令,而在几万大军几十个营的的打架斗殴中独领风sao,连霸道蛮横的羌胡人都侧目而视。

    我现在能比较顺畅的指挥其他各营,甚至羌胡骑兵,中垒营在陕县打架中打出的威名是一个重要原因。一支强悍军队的威风就是打出来,不仅在战时,而且在平时,不仅与敌军,而且与友军。

    但以前都是打架斗殴,最多打伤,少有打死的情况,没想到这次却。。。。。

    “子云,你赶紧去制止一下吧?”李傕倒还平静,可能对这些争夺财物妇女的打斗火并都见得多了,再说他也了解我手下那帮鸟人,经过连续血腥的整顿,他们现在对我奉命唯谨,但其他人是难得指挥动的。

    “是!”我不及细想,拱拱手策马向前飞奔而去,哑巴等一干亲兵也赶紧追了上来。

    附:

    在小说中,我想描写的是尽量真实的社会,尽量真实的战争和尽量真实的军队,所以希望读者不要对中垒营的所作所为骂娘,因为这才是事实。

    根据我对中国军事史的了解,历史上,除了特定时期的人民解放军外,没有一只军队做到过不抢劫,不滥杀无辜、不强jian,不放火,包括我们熟知的名将名师,比如岳家军、戚家军,李自成也曾经声称过“杀一人如杀我父,yin一人如yin我母”,可实际上从来也没有完全做到过。类似的口号都是说给别人听的,事实往往都不是如此。而且越是古代的军队越是野蛮,我们不能以现代军队的标准去要求和想象古代的军队。

    对于一支军队而言,首先是能打仗,能打赢,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这个中心运转,也首先必须服从这一点,群众纪律什么的都在其次,否则这支军队在和平时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和必要,在战争时期就没有存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