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孙策之心

    蔡瑁和孙策商定盟约，当即遣人过江向刘表报喜邀功。

    刘表闻讯，仍旧是愁眉不展。蒯良见状，就问刘表道：“主公可是心疼失了大将太史慈，丢了武陵郡一郡土地？”

    刘表叹道：“我所忧者，非此也。太史慈虽然智勇非凡，但我荆州人杰地灵，岂独依赖于一人，武陵亦是贫瘠之地，不如我荆北富饶。我所忧虑的是孙策会食言而肥，若是如此，我割了武陵郡，捆了太史慈，又将钱粮给他，岂不成了养虎遗患。到时候他还不满足，又来索取，那我又该如何对待？”

    蒯良却是安慰道：“若是如此，主公你就不要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孙策虽然是一头猛虎，亦有凌中夏之志。但为人豪侠忠义，行事光明磊落，有古之季布风范，一诺千金。今日他既然已经肯与主公订立盟约，则必然肯遵守诺言。”

    果不出蒯良所料，不过数日，已经攻破南郡水师的周瑜军尽数退去，不仅让长沙境内的一万守军退到江北，还连同江夏、南郡水战中被俘的荆州水军将士一共四万人，都尽数返还给了刘表。刘表悬着的心也由此落了下来，如实按照盟约倾尽荆州府库所有，又向本地势族借贷不少，满足了孙策的钱粮索求。

    事后，他不仅不因为失了土地大将钱粮而忧虑，反倒大喜，邀请自己亲近的文臣武将，大摆筵席庆贺了一番。

    刘表这边如何庆贺暂且不说，只说孙策那一方，诸多孙坚旧将对于孙策的决策大为不满，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父亲的仇恨。就是新入帐下的诸将也是不解，如今形势大好，为何不乘胜追击，覆灭刘表，夺取荆州之地。

    孙策见此，召集文臣武将于帐中议事，道：“你们只见了荆州可取之利，却不见取荆州亦有其害。如今刘表手中尚有十万大军，若是倾尽荆州底蕴，强拉精壮入伍，可能有二三十万军队。且不提其是否为乌合之众，只说这人到了绝境之中都不会甘于束手待毙，必然会困兽犹斗。到时候诸位不知要集结多少军队，耗费多少钱粮，用上多久的时间才能取他根本之地南郡。更何况，一旁还有袁术虎视眈眈，想要渔翁得利。诸位如今都是江东重臣，不论是为官也好，为将也罢，都要讲究一个权衡利弊。今日诸位不妨为我权衡一下其中利弊得失。”

    说完，让帐下众臣思索了一会儿，又道：“这还只是一方面，就是我们能够侥幸击败刘表，退却袁术，那又怎样。到时候，我江东百姓疲敝，如同秦末黔首不堪****之苦，汉武征匈奴后国势凋敝，都是形势危如累卵，倾覆只在旦夕之间。想当初，我等进兵江东。秋毫无犯，解江东百姓酷政之苦；除大小豪帅，使其免遭战火荼毒。江东百姓皆箪食瓢饮，相迎我军于道中。人人争相加入我军，乐于为我军提供粮草，是以我等能以江东二百多万百姓，供养如今三十万军士。现在我们征战四方，二年都没有停歇过，江东财富已经枯竭，若是我们再征战下去，就是穷兵黩武了，这如何对得起江东二百万人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想要报仇雪恨，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就要让百姓拿自己的血rou往里填，我们做人要对得起这些支持我们的人，对得起我们自己的良心。”

    诸将由此都十分惭愧，对孙策更加信服爱戴。一个能够关心最底层百姓的主公，岂会是一个刻薄寡恩之人。仁者爱人，仁者无敌，在这样的人底下为臣为将，无需担忧功高震主，无需担忧猜忌风暴，只要忠心做事，又如何不会得到回报。

    恰这时，人报蔡瑁命人将太史慈押送到帐外。

    孙策得讯，大喜过望，亲自出帐相迎。

    来到辕门外，就见太史慈一身鱼鳞甲歪歪斜斜，头上帽盔也不翼而飞，发髻松散，浑身被粗壮的麻绳给捆得结结实实，也不知蔡瑁是否有意，隐隐可见那绳下勒出的血红印痕。

    孙策大步上前，热情相迎道：“子义兄，你可让我好生苦想啊！”

    说着，又一指自己大腿，道：“前些时日，我每每对着子义兄给我留下的这念想，就想：若是子义兄能够为我帐下大将，就是再次在我这大腿上剜上几个大洞，我也心甘情愿。”

    太史慈却是看也不看孙策，鼻中冷哼道：“用此卑鄙手段擒我，不算好汉！”

    孙策见太史慈被捆得甚紧，勒痕清晰可见有血丝涌出，不由亲自给他开解，同时对太史慈道：“我本意是想让刘表割爱，让将军到我麾下为将，换取他荆州和平。不意刘表竟然如此对待将军，实在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委屈将军这等帅才。这都是我没有交代好，这是我的罪过。若是将军心有不顺之处，尽管道来，我可全都满足。”

    孙策诚意十足，以诸侯之尊，不惜屈尊而下，迁就太史慈，看得一旁江东诸将都是眼红，不由眼中喷火，瞪着太史慈。

    太史慈虽然被江东诸人嫉妒的很，却不在意。反倒是孙策如此，让他心中不由的就是一软。他非是铁石心肠之人，本就豪侠忠义，守信重诺之辈。今日以寒门之身，得孙策这等一方大势力之主亲自降阶相待，焉能不感动。更何况，此次非战之罪，亦非他负了君恩。自古以来，君臣以义合。君待臣如手足，则臣待君如腹心；君待臣如犬马，则臣待君为路人。

    孙策丝毫不为太史慈的倔强懊恼，反倒如顽童路边拾了一块珠玉，把玩欣赏不已。孙策越看太史慈越是满意，心中甚是爱之。一解开太史慈身上绳索，就命人去备下酒宴，要为太史慈压惊。

    太史慈却是不就，对孙策道：“君既然欲招我为将，可否现在放我归去，我去招徕一人，便可归来！”

    诸将闻言，皆曰不可，此乃纵虎归山。

    孙策却是不从，自放太史慈归去。

    过了数日，仍不见太史慈归来，诸将都说太史慈肯定是已经逃了，不会再归来了，请孙策不要再指望了。孙策却是笑道：“子义乃是信义之人，必然不会如此。”

    果然，不过一日，太史慈带着一人归来。

    孙策一看，乃是旧时，他和太史慈斗战的时候，跟随在太史慈左右的小将。今方知其姓魏名延，字文长，为人虽有些高傲，颇为自负自己的武略，但却果有其才。且亦是豪侠忠义之人，和孙策、太史慈义气相投。孙策又问其能，太史慈皆一一告诉孙策。孙策大喜，拜魏延为武陵郡都尉，太史慈为校尉，督军长沙，防备荆州军，又拜孙河为武陵郡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