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听说过`九花狐仙`的故事吗?” “不,不,不!” “你听过的不过是故事的前半部分,我要讲给你听的是之后的故事。” “那是……” “九花狐欺骗了金乌们之后发生的故事!” “是一个关于贪婪和欺诈的传说!” “来吧!坐下来吧!故事马上就要开始了!” ———————————————————————————— 九花狐趴伏在摩天巨树穿插进云端的树梢上,眼看着被自己那并不算高明的谎言欺骗了的金乌,一只接着一只地从苍穹的顶端划着金红色的火焰坠落下来,摔进了翻滚的大水里消失不见了。 天光瞬时黯淡了下来,很快就恢复回了之前的模样。 九花狐笑着摇了摇头,叹息着又少了几个爱听谎言的傻瓜! 它回到了金乌们的巢xue,打包起觊觎已久的宝物。然后朝着西方,金乌们陨落的方向,百无聊赖地游荡了起来。 踏平了无数的山峰,又饮干了许多的河流,九花狐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从地心拱起的山峦屏障。 在屏障的另一侧,有一个被隔离在绿海之中翻涌着热泉的小村落。那里的人们无知而又脆弱,被九花狐的出现惊吓得躲进了洞xue里不敢出来。 九花狐找到了新的玩物,它自命为神,开始欺诈起这群单纯的人类来。 可人太过天真,又实在愚蠢。骗人的话说出来,连一丝怀疑都没有,哪里还有诈欺的快感! 九花狐开始传授这些人智慧,教给他们万物常理。而后让他们互相欢喜,又猜疑嫉恨,引导他们学会了全新的欲望,并最终掌握了无尽的“贪婪”。 当它撒在山间的桃花,第二百次开放的那天,九花狐终于等到了人类避开它的窃窃私语。 它开始变得专横,随意地炫耀从金乌手里骗来的宝物,拙劣地散布着伤害自己就会被诅咒的谣言。 那些被九花狐选中的人,经过了好多好多年的猜疑和算计,终于决定不再相信九花狐的谎言。 他们在九花狐最爱的那棵桃树里埋下了毒药,只等来年结出桃子就可以结果了九花狐的性命。 九花狐每天每天盯着这棵桃树,生怕它这一做千年的梦会因为偶然的一点点闪失就全都破灭了。 风雨雷电,万山冰雪,等到春风再度,桃花又开,硕果累累。 九花狐在那一天的夜里聚起了所有的人,在几百年前它第一次翻过的那座山峰的脚下,铺开了所有的宝藏。 然后它笑着笑着长久地笑着,吃下了第一枚结出的桃子。 九花狐的皮毛开始溃烂,眼眸开始灼烧,骨架慢慢崩碎,火光下的倒影渐渐萎缩。 终于,活了好久好久的九花狐满意地死去了!消失在岩石与尘土之间,无影无踪。 贪婪的人们一拥而上哄抢着瓜分了九花狐留下的宝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到第二年春,当满山的桃花全都落尽的那一天,山谷里忽然刮起了戏谑的风,带着笑声卷着残花,冲进了村子里。 从那天开始,贪婪的人类一个接一个的死亡。 剩下的人开始怀疑起难道九花狐蹩脚的谎话并不是对他们的欺诈,而他们终于还是被裹上了九花狐的诅咒。 即便是有欲望和贪婪作为后盾,人们也不再能够确信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在没有边际的恐惧里,他们终于放弃了宝物,在九花山里深深埋下。然后在九花狐消失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小小的庙宇。 久而久之,村子里的人变成了九花狐的信徒,终于替他升格为仙。 ———————————————————————————————————— “于是有了`九花狐仙庙`!” “于是就有了九花村!” 令九玄淡淡地长舒一口气,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浅浅地喝了一口,放回远处之后抬起头满意地向对面的听客笑着问道。 “怎么样?这个传说有趣吗?” 懒散地靠在大树上的真无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视线和思绪从远方的天空里收了回来,客气地说道。 “嗯!故事的确不错!没想到`九花狐仙`的结局这个样子的!” “你觉得这就是结局吗?” 令九玄颇有兴致地观察着真无色略有期许地问道。 “也是呀!” 真无色忽然想到自己的思考有些过于局限了,自嘲似地笑了几声继续说道。 “哪里来的结局呢?” 对于这颇有玄机的回答,令九玄感到非常满意。他探出身子往真无色的茶杯里又填了些茶水,然后便坐回自己的位置里,出神地看着空气沉浸在微凉的风里,一时不再开口。 “为什么前半段传说用的是古语,而这后半段故事却是通俗的大白话呢?” 真无色没有寻找任何开口的时机,在短短的沉默里,突兀地提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为什么呢?” 令九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地问道。 “大概是因为,”他又转过身来面对着真无色言语恳切地说,“这后半段故事,可能是我编的吧!”
说完他就像一个孩童一样开心地大声笑了起来。 真无色直到听到这超脱的笑声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间第一次造访的山村野庙产生莫名的熟悉感觉,原来一切的错觉不过是因为这里的庙祝与“真一观”里的那些他常常惦记的“臭道士”其实是一路人而已。 也许这也正是令九玄会对他如此坦然的原因吧!因为真无色自己也和“道”并不远呀! “九叔!” 真无色按照令九玄吩咐的称呼召回了他神游出去的心神,指着山下的方向问道。 “你看山下,今天涌进来的游客就快把山谷挤得没有地方落脚了。” “我既然答应了革六二的请求,那总应该帮您做些庙会祭礼的准备吧!” “这么自在,可以吗?” 真无色挠了挠头小心地问道。 “除了一颗心,一滩花瓣,又有什么可准备的呢?” “无色呀!” 令九玄站起身走到了凸出山体的巨石上,一边观察着山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和着风声继续对真无色说道。 “你也是从道观里出来的,你还记得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我住的那间道观,清凉的很。不接度化,不求符箓,也没有庙会可办。” “破瓦灰墙,只供三清。” 难得地回忆起童年的时光,真无色多少有些感伤,迟了几秒才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这就对了嘛!没有仪轨的‘道’终究还是‘道’!” 令九玄兴奋地大声说了下去。 “繁琐的准备留给那些小孩子就好了,你我还是带着心去等那一刻,静静地信着智慧的`九花狐仙`,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令九玄小声地又重复着嘟囔了几遍,然后就彻底地陷入了沉默。 真无色只能默默地寄希望于在其他几个地方忙碌地帮忙的李一观滕椒聊还有东方有狐他们能够做些像样的工作,不然他对革六二的许诺也只能变成大话了。 真无色看着令九玄的背影,心中早就冒出的疑问不断地翻搅着他的脑浆,逼着他不得不问出来。 “九叔!” “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令九玄略有惊讶地回头盯着真无色看了好久,突然没来由地笑了起来,不置可否地回答说。 “也许是!也许不是!” “真无色呀!你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