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那就这么定了!” 做着情报生意的“桃花酒”的“大酒造”,也是一手将真无色带大的大师兄,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由着真无色把手中的信纸拽了过去。然后利落地站了起来,朝着花店门口走了过去。 “你们先走,我之后可能会赶过去。” “见到你二师兄,记得替我打他一拳。” 在冷冰冰地说完这一连串极其日常的嘱咐之后,大师兄就像刻意地为了躲开真无色的追问似的,拉开了门。在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里,裹紧了他那厚实的黑色风衣,随手抄起放在门边的雨伞,钻进了门外灰暗的风雨之中。 “大师……” 真无色眼看着店门在铃铛错乱了的回响里缓缓地复归了原位,嘴里还没来得及喊出来的追问,就像被店门阻断的随风潜入的秋雨一样,也被硬生生地挡了回去。 真无色的身体几乎陷进了沙发里,他却并不想改变这略显颓废的姿势。如果非要说出入秋以来有什么事情令真无色真心感到满意的话,购置这个干爽松软的布面沙发绝对会是他最先想到的一件事。 这还是多亏了有狐看到店里有些空旷了,想要重新布置一下。磨了很久真无色才终于摆脱了懒虫的纠缠,顺从地跟着有狐来到了家具市场。可还没等真无色看清楚家具市场的指示图,东方有狐就在进门的第一家店里看中了这个天蓝色的三人沙发。 一直在消极怠工的真无色自知在这件事情上根本没有发言权,再加上暗地里又多少有些佩服东方有狐这个小姑娘洒脱自在的人生态度,因而也就乖乖地付了款,将沙发拉回了店里。 沙发就摆在店门顺延进来的墙边,对面花架上孤单的落满了灰尘却一直也得不到真无色青睐的电视也终于派上了用场。客人来了会在选花之余坐在沙发上聊天休息,而一旦花店里复归了常见的冷清,这个沙发就变成了真无色肆意地放纵自己的场所。 一旦陷进去就会变得不想出来了! 真无色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玻璃窗外,风雨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 他又抬起手看了一眼刚才已经看过了许多遍的信,无论是信纸还是墨水都是那么的普通,但呈现在真无色眼前的信息却又是那么的意外而且略显不真实。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聪明”的“二师兄”了?真无色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二师兄和大师兄不太一样,平日里就很少会在真一观里老实地做个道士,就连师父拿他都没有办法。 而自从大师兄离开了真一观之后,二师兄也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可这一次,许久没有联系的二师兄不但主动联系了真无色,还给他们寄来了一封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邀请信”。 信上只说明了他新近开了一家海岛旅馆,邀请真无色一行前去度假。标明了剧体的地址,还留下了一个只有他们师兄弟之间才能够识别得出的黑色的桃花暗号。真无色和大师兄在反复的核对之后基本上确认了来信的人就是失联已久的二师兄,虽然都有心思但该是毫不犹豫地定下了出行的计划。 虽然不知道二师兄在这么多年之后突然联系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但是真无色知道二师兄是绝对不会危害自己的。而如果他的出现能够对二师兄起到帮助,那他也是绝不会去吝啬自己那孱弱的身躯去加以援手的。 再加上身为“桃花酒”大酒造的大师兄居然对二师兄这些年的经历完全的没有了解,这更加深了真无色对于二师兄的好奇。单是冲着一点,真无色似乎就已经没有理由去拒绝这一次看起来前途未卜而且注定不会轻松的旅行了。 前途未卜似乎不太妥当,还是迷雾重重更适合一些! 真无色一边用手撑着沙发给自己换了一个更方便看电视的姿势,一边百无聊赖地在脑子里纠结起遣词造句的学问来。 秋雨伴着少见的狂风杂乱地击打着落地的玻璃窗,炸裂出的一片水印让原本就投不出去多少的视线变得更加扭曲模糊。 花架上为数不多还在坚持着开放的菊花怕也是熬不过这连续的雨天了。当真无色将视线从它们的身上移开落回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的新闻画面时,成熟过度的香气和着腐朽的热度毫无顾忌地钻进了真无色的鼻子里。 真无色从不为凋亡的生命感到惋惜。草木岁枯荣,蜉蝣日短长,这些都不过是自然的规则罢了! 这些富有冲击的气味反而提醒真无色时刻记得要去尊重自然,不要被欲望的热切蒙蔽了理智,犯下些过于自大以至于会招致天谴的错误。 他觉得此时更需要这种真实又略显残酷的提醒,因而不禁深深地将周围的空气都吸进了自己的肺里。 真无色仔细地品味着繁盛中隐隐露头的死亡的味道,那是一种稍稍有些发苦,但在拨开了浮在表面的味道之后就能够发觉到浓厚的香甜的高级的味道。 真无色投入地短暂合上了眼皮,这气味让他有些欲罢不能。仔细想想的话,这味道有些莫名的熟悉感觉。就像是…… “爆米花!” 弹开了眼皮的真无色这才意识到被沙发套牢的自己,在过了度的松弛之下忘记了什么。 他灵活地移动着脖颈,透过画架上稀疏的花束和冷清地花瓶之间的缝隙紧张地寻找着爆米花香味的源头。 就在悬挂在对面墙壁上方的电视机的下面,在那排摆放着花肥和工具的架子前面,一个干练地盘起头发,穿着与大师兄的西装材质相似的深蓝色裙装套装的背影就像是在讽刺真无色的疏忽大意一样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个女人安静地坐在花架之间的椅子上面,她的注意力似乎全都被电视里的新闻和手里的爆米花吸引住了。但真无色知道只要自己有些许的动作,无论多么的轻微,这个看似单薄的女人是一定会发现的。 她的存在远比这些腐败的鲜花更能够迫使真无色严肃地面对可能到来的冰冷现实,也更加能够让真无色认清自己的不足和无力。 很多时候真无色都会情不自禁地觉得大师兄把这个叫做叶倾倾的女人带到自己的面前,不过是为了打消真无色那虽然隐藏在心中但多少还是能够被他所猜到的危险而狂妄的计划罢了! 又或者是,窥探秘密的触手遍及天下的“大酒造”在冰冷的躯壳下也有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计划。而无论是自己还是这个叶倾倾,也都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个棋子而已。 真无色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在一如往常地自寻烦恼,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温柔地拍了拍沙发,感慨地自言自语地说道。 “就算是你也不能让我真正地放松呀!” 然后用双手用力撑着身下的粗布,支起了身子,坐在了沙发的边缘上。 真无色微弱的话音引来了叶倾倾的回应。 “你是在和沙发调情吗?” 叶倾倾没有回头,视线依然在电视画面和爆米花之间快速地切换。 她的语气与大师兄很像,冷淡而且没有多余的情感。但真无色知道叶倾倾不过是在刻意地模仿她老板的态度而已。 她的嗓音里没有大师兄那种打从心灵深处生出被话语偶尔带出来的彻骨的寒意,有的只是机器人一样的感情的匮乏。 真无色尴尬地笑了两声,简单地将她的问题带过。 “他已经走了,你不走吗?” 真无色在自己的嗓音里尽可能地填满了善意,用少见的接近真诚的温和语气问道。 叶倾倾还是没有回头。真无色知道新鲜出炉的爆米花的魅力有多大,但他不明白视线上方的那台电视里滚动播出的新闻又是靠什么吸住了她的目光让她不愿为真无色的真诚回转一下。 “并不需要。” 叶倾倾的语气并没有多少变化,真无色觉得她的模仿还是很有成效的。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陪你一起去旅行。” 虽然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真无色还是忍不住皱起了面皮,苦笑了起来。 “还真是难为你了,”真无色想到刚刚从他的花店里匆忙逃走了的大师兄,忍不住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不慌不忙地说道,“要你陪我这么个怪人,也是难为你了。” 真无色盯着叶倾倾的清瘦挺拔的背影,期待着这个看起来严肃异常的女人会对自己轻佻满满的话语做出些许的反应。可叶倾倾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一时间两个人陷入了突然袭来的沉默之中。整个花店里除了风雨敲击玻璃窗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了电视里清晰而冷静地播报新闻的播音员的声音。 冷漠的无视带来的尴尬使得真无色自觉无趣,眼神不由得漫无目的地在店里四处游荡。 “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叶倾倾突然的开口让真无色有些措手不及,一不小心显露出了真实的慌张。再加上他早就知道叶倾倾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这让他不禁懊恼起自己松弛大意的警戒心。 “你并不需要在我面前玩弄那副‘浪子’的把戏。” 叶倾倾的坦率在习惯了欺诈的真无色的眼里显得特别的罕见,就像火把一样,光亮温暖但也炙热灼人。 “说起来,”真无色试着放下脸上的歪笑,但那虚假的笑容就像是粘贴在了真无色的脸皮上一般无法卸下,“北喜市的事情我还没感谢你呢!” “谢谢你救了我!” 唯独这一句话,真无色没有施加任何的伪装,平淡的语气里只剩下了干枯的灵魂悲伤的呐喊。 叶倾倾松开了递送着爆米花的手,轻巧而优雅微微移动了一下腰身,终于转过了头。精致如花洁白如玉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混杂着鄙夷和诧异的神情。真无色看着叶倾倾的脸,怎么也不能够将这个年轻而严肃,美丽但却不可接近的女人与北喜市精神病院的那个干练的女性工作人员联系在一起。 “你不用谢我!” 叶倾倾继续冷淡地说道。 “本来你也不会死,我做的不过是多余的事情罢了!” “我说过我知道你是什人,真无色!” 她情不自禁皱起的眉间显示着她内心掩藏不住的焦躁和紧张。 “这种无意义的搭讪,请不要再做了!” 真无色迅速地整理好脸上的表情,郑重而略显滑稽地对着一本正经严肃至极的叶倾倾点了点头。 本以为话题到此为止,但真无色却突然转换了语气,调侃似地张嘴说道。 “那也请你不要再模仿你的老板了,”真无色明显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颤动,更添了些许的得意继续说道,“你这幅冷若冰霜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令人尴尬!” 说来也巧,刚刚还在口若悬河般清晰响亮地播报着新闻的主持人在真无色的话音落地的同时不知道因为什么也突然中断了话音。一瞬间整个花店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外面的风雨声顿时被夸大了几倍,困顿悲凉的气氛也猛然升高了许多。 叶倾倾没有因为真无色直率而又轻佻的话感到愤怒,也丝毫看不出她是否真的认同了真无色的理解。她只是将视线在真无色的身上稍稍多停留了那么几秒钟,接着便转过了头,坐正了身子,盯着电视机里慌张地整理着突发新闻稿件的主持人,无声地继续吃起手中的爆米花来。 “本台得到的最新消息……” 主持人原本平静无波澜的嗓音似乎因为突发的新闻变得有些嘶哑了,不寻常的抖音里显露出少有的紧张和兴奋。 “今天上午八时三十分,从‘国家示范银行’得到的消息,该银行在昨夜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盗窃案件。” 没有得到回应的真无色也情不自禁地被这条新闻吸引住了。他曾经在之前的报道中看到过这个所谓的“国家示范银行”,他记得这是一家上个月才开张的特殊的银行。听说是动用了最新的技术,最严密的设计保证其安全性。没想到这才一个月就被人偷了。 “目前银行方面还没有公布具体的损失和盗窃发生的具体细节。但据初步估计,这一次的损失可能在两千万到一个亿之间。” “本台记者会继续跟踪报道……” “偷银行!” 真无色饶有兴致地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要么是这些个贼真的很高明,要么就是这个所谓的最安全的银行根本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很有趣呀! 正当真无色沉浸在自我满足的幻想当中时,叶倾倾又开口了。 “真无色!” 她还是听进去了真无色的话,这一次的语气里没有了刻意添加的冰冷,只剩下了空洞的平淡。 “我再说一遍,我知道你是什么怪物!” “你觉得我会用真实的面目面对你吗?” 自然不会,真无色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我如果换上一副热情而温柔的态度,你会觉得我是真心的吗?” ”我并不是在模仿老板,”叶倾倾垂下了手臂,将已经空了的爆米花袋子放在了脚边,“这一点你说错了!” “‘桃花酒’里的人都是真心冰冷的,尤其是在面对不能为我们带来消息或是金钱的没有什么价值的人面前……” 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给真无色留下了充分的时间意识到他所说的没有价值的人指的就是他。 “我们都是这样的态度!” “比起对我做多余的关注,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你要是走得太远了,下一次别说是我就算你‘大酒造’也救不了你!” 通向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了轻盈地敲击着木质台阶的声音,真无色一面在心中暗自品味着叶倾倾给出的富有威胁意味的提醒,一面将视线锁定在了楼梯口。 “可是……” 东方有狐的声音比她的身影快了一步,抢先传了下来。 “那是海边呀!听说景致可好了!” “我上网查过了,现在正式海鲜丰收的季节,游客非常的多,热闹极了!” 紧接着回响在楼梯间里说话的声音,娇小而青春的东方有狐背对着真无色的视线出现在了楼梯上。 她一边小心地后退着走下楼梯,一面对楼梯上方还没有显露出身形的另一个人继续兴奋地说着。 “我听说那个岛上还有个月老庙,网上去过的人都说那里很灵的。” 看着东方有狐略显兴奋的肢体动作,还有那些兴致勃勃的话语,真去色觉得这样的状态才更适合她十几岁少女的身份。 东方有狐手舞足蹈地继续说着。 “而且那里还盛产水果,像是……” 也许是太过投入的原因,东方有狐左脚向后退的时候一不小心踩空了。眼看着她整个人就要向后摔倒了,真无色慌张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好在还没等他冲过去,一直隐没在楼梯上方的阴影里的那个人抢先一步伸出手来抓住了东方有狐的个胳膊。一用力,将失去了重心的她拉了回去。 “没事吧,有狐?” 伴着几声清脆的鞋跟敲击木板的声响,许可已经来到了东方有狐身后,另一只手也紧紧地锁住了她的肩膀,紧张地问道。 “没事!” 稳定了一下心神的东方有狐赶紧回答了许可。回想起刚刚孩子一般幼稚的表现,以及带来的狼狈后果,尴尬的羞耻感突然袭上了她的心头。 东方有狐低下了涨得绯红的脸颊,小声地对许可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便裹紧身前的背包,冲下了楼梯。 “害羞了?” 本能驱使着真无色在有狐走到身边的时候调侃地多了一句嘴,结果换来的只有她一击饱含娇羞的怒拳。 “好了,好了!” 真无色举手投降。 他走到了收银台后面,拎出了一个比东方有狐矮不了多少的巨大的行李箱,推到了她的身前。 “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真无色看着一脸综合着各种不满而生出的怨气的有狐,笑着继续说了下去,“这就走吧!” “可是……” 东方有狐的声音里满是不甘心的味道。 “我真的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真无色很高兴能够看到有狐表现出这般吻合她花样的年华应有的娇蛮,但是却也改变不了她不能够与他们同行的现实。 “不是我不让你去。” 真无色轻轻地将行李箱的扶手送到了有狐的手里,许可也难得地在真无色的背后露出了微笑,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看着东方有狐无言地安慰着她。 “你mama叫你回去陪她,我总不能拒绝吧!” “行了!”真无色将手搭在了有狐的肩上,轻轻地推着她转过身,连带着巨大的行李箱一起朝着店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回家好好陪陪你母亲吧!” 东方有狐蜷缩着五官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也不得不承认这无法改变的现实。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起了头来。 一直到真无色和许可将她稳妥点安放在了送机的专车里,她也没有停下。
直到真无色举着伞,将车门重重地摔上之后,她这才停止了摇摆从落下的车窗里对着躲在雨伞下面开心地拨弄着雨丝的许可嘱咐道。 “大叔就拜托你了,许可jiejie!” “你放心吧。” 许可微笑着回答说。 “我是不会让小色死掉的!” 然后汽车开动,东方有狐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真无色向后撤开了右腿,提防着车轮碾过路边水坑溅起的混合着尘土和污泥的脏水。毕竟东方有狐走了也就没有人会那么勤快地帮他送洗衣物了。 飞舞的梧桐叶子随着秋风和着雨水拍打着他们头顶的伞,眼看着载着东方有狐的汽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遮挡住了远方视线的水雾之中,他们俩这才同时转动了脚跟,走进了花店里。 “不要叫我小色了。” 背对着先一步走进了店里的许可,真无色小声地抱怨着提醒道。 “很尴尬的!” 许可在真无色的身后站住了,用瘆人的沉默等待着他收起雨伞,关上了店门,最终转过身来。 许可调皮地摇晃着重新染成了彩虹色的中短头发,微笑着看着真无色,但就是什么都不说。 “好啦!好啦!” 真无色今天第二次举起了投降的双手,慌张地错身走过许可的身边。 “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这么轻松,真的好吗?” 叶倾倾冷淡得容易让人误会她是在讽刺别人的话音再一次传了出来。许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饶有兴致地透过花束间的缝隙打量起这个新近认识的女人来。 “对呀!”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许可也认同了叶倾倾的见解,不慌不忙地转身看着还没有来得及陷进沙发里的真无色问道。 “真的好吗?” “吕无心……” 她刻意地拖长了尾音,“心”字在半空中扭曲成了一种怪异的叹息。 “他不是还在外面吗?” “说起来,”许可将手指轻轻地搭在了下巴上,幼稚地摔甩动着满头的彩虹,慢慢靠近了真无色,“我帮着你蒙骗了李渺将吕无心抢到这里来……” 她厌弃地摆摆手轰走了真无色,自己也顺势坐进了沙发里。 “你却直接把他放走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小色?” 明明是三人的沙发,真无色却只能乖乖地躲在角落里蜷缩着身子尽量不去招惹许可。平日里的她就已经很难对付了,要是惹得她生气了,真无色自知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既然她坚持叫“小色”那就叫吧!真无色破罐子破摔地在心中抱怨着。 “我为什么不放他走呢?” 真无色用手压了几下身下的海绵垫子,抬起头看了一下身边的许可又瞥了一眼叶倾倾,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与他无仇无怨,仅有的那一点瓜葛在长明道长羽化之后也都烟消云散了。” “我又凭什么去限制一个与我并无瓜葛的人的自由呢?” 真无色说罢将身体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仰起了脖颈闭上了眼睛。 “吕无心可是很危险的。” 许可似乎并不满意真无色的解释,继续不紧不慢地逼问道。 “放他回到社会上如果他再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你就不害怕责任最终会落到你的头上吗?” 真无色撅起了嘴摇了摇头说道。 “不怕!” “他是不会伤害普通人的。” “而那些‘不普通’的人的生活,我倒是希望能够借着吕无心的手去搅动一番。” 即便是闭上了眼睛真无色也能够猜到许可在听到自己这番不负责任的言论之后脸上会出现多么诧异和愤慨的表情。他也知道许可一定会用温柔的微笑来掩盖这一切真实感情的流露,只不过内外的反差会让她久久地反胃,不得安生。 为了缓解许可的痛苦,真无色赶忙解释起自己刚才的话里所指的那些“不普通”的人来。 “‘桃花酒’的朋友应该知道的,”他没有忘记在一旁安静地聆听的叶倾倾,打趣地一带而过唤起了她的兴趣之后继续说道,“无论是吕无心还是关妙姗,甚至是那北喜市里的铁融……” “他们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为他们提供资金技术以及具体的行动辅助的团伙。” “最初……” 真无色敲了敲脑袋浮夸地回忆着说道。 “吕无心事件之后,在详细地调查他的背景时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后来,”真无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收敛了一半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从大师兄那里得到的消息使我更加确信当初吕无心找到我并不是因为我与他有着相似的身世那么简单的理由。” “我猜想在背后支持着吕无心他们行动的这群人从一开始就已经盯上我了。” “吕无心已经承认了的确有人向他提供了炸弹。在与上一次在‘麒麟道’那里收回来的炸弹对比得到的结论是他们都是同一批制造的。” 真无色挪动了一下屁股,蹭得沙发一阵晃动。他将视线锁定在了许可那双清澈而空洞的眼睛上,严肃但却不舍地卸下假笑,继续说道。 “虽然托大师兄的福我可以确认他们与铁融是有联系的,但我暂时还不能够将北喜市山里发生的事情与这伙人完整地黏合在一起。” “与其说我从他们的手里抢先将吕无心带走是出于我某些不可告人的理由,倒不如说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不想让这些在暗处隐匿着身形,来路不明又不怀好意的家伙计划得逞罢了!” “就是这么简单!” 真无色说着轻轻地拍了拍许可搭在膝盖上的左手,诡异地笑了一下之后又退回了刚刚才经营出来的舒服的沙发窝子里。 “明白了!” 还没等话唠的许可做出回应,一直安静地坐在花丛中的叶倾倾前先开口结束了这个由她而起的话题。 电视里的新闻已经滚动着播完了一个来回,在过去的这一个小时里除了银行失窃以外并没有更多值得关注的事件发生。叶倾倾也终于厌倦了新闻,她无声地站了起来,轻柔地抹平了裙子上的褶皱。然后突然调转了方向,面对着真无色和许可,用听不出丝毫好奇的语气,认真地问道。 “介绍一下你的二师兄吧!” “毕竟……” 她轻柔地抚弄着身前一枝落了单的荷花,这一次换上了专业的冰凉的语气。 “你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而你所在的前路也总是会有危险的。” “不要误会,只是为了保护你,我没有别的意思。” 还没等真无色发问,叶倾倾抢先一步将话补充得圆满了。 “二师兄呀!” 许可自幼就在真一观与真无色玩耍着长大,她对二师兄多少也是有些印象的。 “怎么说呢,他这个人很奇怪,不过真一观里的人大都很奇怪,他也不算是最怪的。” “他作为道士极不安分,比起大师兄还要更加让人难以理解他的行为。” “不过……” 许可试图唤起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但却被真无色制止了。 他紧接着许可的话插嘴说道。 “总的来说,二师兄就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是一个超越了所有人的聪明人!” 真无色肯定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傻傻地笑出了声来。 “聪敏是聪明……” 他想起师父当年对二师兄定下的评语,万千感慨顿时涌上心头。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二师兄还会离开真一观吗? 他自己呢?他又会离开师父和师兄们吗? “聪明是聪明,但就是大智慧不足呀!” 真无色突然发现,师父的这句评语用在此刻的自己身上也是那么的贴切。 聪明是聪明,但就是智慧不够呀! 窗外的风更加的肆无忌惮了,刮得秋雨戴上了悲凉的外套,猛烈地敲打着这间孤立在现实之中幻想之外的花店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