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说明（下）
“让我们回归正题。” “关于为什么您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我们又是什么人——” “首先我要说的是，什么是魔术师。” “所谓魔术师，就是追寻着真理、追寻着万物起源的生物。我们和一般的学者并没有太多不同，只不过，我等所追寻的知识更特别一些罢了。” “在这个末法时代，追寻神秘和根源，比以往任何时代都要更困难。” “尽管如此，我等魔术师依旧在追寻着神秘，渴望借此达到真理之侧，根源之涡的门前。” “而在我等追寻真理的过程中，有非常多的阻碍。其中一种尤其难对付的，您想必已经见识过了。” “……你是说神灵”十六夜轻轻皱了皱眉，“难道所有的神灵都和那头龙一样不通情理、以让文明回归荒野为毕生追求” “您说的龙是指……”诗蔻蒂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询问道，她当然看到了那头即使死了也散发着凶悍气势的龙的尸体，但是如果能知道这个少年弑杀的是哪位神灵的话，那么对他的权能也可以有个大概的猜测范围了。 “巴哈姆特。”十六夜没有掩饰的意思，很直接的回答道。 “原来如此。”诗蔻蒂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是心里却一沉。巴哈姆特，虽然从未见过这位神灵现世、就连祂的降格、投影都从未见识过，但是从传说来看，祂并不是什么强力的神灵，与其说是神灵，倒不如说是神兽一类的存在——当然，大多数神兽也与神灵有着不清不楚的渊源，甚至也许一个神系的神兽在另一个神系中就是神灵，这种事也并不鲜见。但是尽管如此，到底还是比不上真正的神灵，无论是位格还是能力。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少年所篡夺到的权能，很可能不是什么强有力的能力。 这对于“诺恩之歌”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一位不算强大、但是对于魔术师而言却非常难以应付的魔王，非但不是助力、庇护者，反而很有可能成为包袱。 毕竟魔王们大多性情乖戾，光是侍奉他们就会让结社付出不菲的代价了，如果以不菲代价供奉的魔王偏偏还是个不怎么强大的存在，那就会亏出血本。就这一点来说，诗寇蒂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把这个家伙送给其他的结社说不定比较好”的想法。 不过也只是想想了，毕竟所谓的“不怎么强大”也只是指魔王与神灵之间的不怎么强大而已。 对于魔术师而言，弑杀过神灵——即使只是神兽或者英雄神、降格神——的魔王，再“弱小”也是人力是难以应付的天灾。光是对魔力达到A这一弑神者的天赋特权，就足以让魔王无视魔术师们的绝大多数术式了。 所以诗蔻蒂虽然心下失望，但是表面上没有一丝变化，依旧毕恭毕敬，免得招致眼前这位年轻的王者的不快。 没关系，弑神者本身就有着极强的成长能力。诗蔻蒂告诉自己，就算这位新生的王者非常弱小，但只要培养得当，想必也能成为诺恩之泉的有力庇护者吧。 再说，弑杀神灵这种奇迹本来就是几十年才能遇到一次的事件，能抢在其他结社发现之前独占这位新王，已经是很不得了的幸运了，何必再奢求太多呢？这对于“诺恩之泉”而言，已经是个不容错过的最后机会了。 这么想着，诗蔻蒂的心绪稍微愉快了一点，她继续向十六夜讲解道:“在两千年前的大迁徙事件之中，大部分神祇都迁往了世界之里。所谓世界之里，即是世界的里侧，有人说那是影子的世界，也有人说是镜中之国，还有人说在南极的大空洞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地下世界，那里就是世界之里。虽然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可靠的说法，不过据说尤克特拉希尔的其中一道根须就连通世界之里。” “迁往世界之里的神祇与幻想种们从此不在凡间出现，但是……”诗寇蒂的面色依旧不变，但是少女的眼神变得有些阴沉，“依旧会有神在凡间作乱。” “听起来很矛盾对吧？” “这是因为，神灵们中的一些存在，仍然心有不甘、不愿放弃这个世界。他们有的干脆以沉睡的方式留了下来，有的创造了分身驻留在这个世间，还有的根本就是之前被封印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在大迁徙的时候被人遗忘。” “这些神灵不论他们在神话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善神也好恶神也罢，他们都会天然的敌视人类。经过我们的确认，这并不是出于祂们的自由意志，而是如同契约一样的东西，让他们不得不和人类敌对，我们将之称为‘不从之神’。当然，这种诅咒一般的契约并不是解不开的东西，也有一部分神灵通过种种办法解开了这个契约，继续驻留在这个世界上，虽然不再如往日一般呼风唤雨，甚至被人类钳制，但是祂们仍然拥有称得上是‘神’的力量。而这种神灵，我们将之称为驻世之神。” “这些神灵现世之时，不一定会首先对凡人造成伤害，而是会对当地的魔术师们进行毁灭性的打击，这一点的原因我们至今未曾解明。” “神灵现世的频率称不上高——以世界作为一个范围来看的话，这个世界差不多平均两年才会出现一柱不从之神，而在二十世纪之前，频率还要低得多。尽管如此，不从之神的每一次现世都会对这个世界的人们，不论是凡人还是魔术师，造成巨大的伤害。” “对于我们这些魔术师而言，拼了命也最多只能做到将神灵封印而已，这种程度的灾难，是我等无法应对的。” “但是在某些情况之下，比如，发生了奇迹。凡人杀死了神灵——” “那么，作为弑神者的凡人，就会篡夺神祇的权能，变成Campione——也就是我等的王者。” 权能。 这个说法，十六夜有印象。在弑杀神灵之后，很自然的出现在身体中的力量。他运用这些力量就像鸟儿扇振双翼、蜥蜴抽打尾巴一样得心应手，就如同这些力量本来就是他的一般。 “而这份力量，就是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吾王。” 十六夜眉头一挑，已经猜到了诗蔻蒂的意思。 “与其说是王，倒不如说我的角色更接近于保安吧？” “如果您要这么理解的话。”诗蔻蒂没有反驳，“只不过，商场的保安收到的酬劳是钞票，而您收到的酬劳是我等的忠诚与侍奉。” “这让我想起了非洲草原上的野牛群。”十六夜想起了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自然纪录片，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容:“野牛群的头牛负责保护牛群不受狮子等猎食者的侵害，与他的责任相匹配的，他会得到作为头领的权利。”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自诩为贵族的魔术师们也在遵循和野牛们一样的原则，会把自己的忠诚、把自己的骄傲献给一个只是空有力量的存在。” “在崇尚礼仪和维护尊严之前，我想生存是更重要的前提条件。”诗蔻蒂并没有对少年的嘲讽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而只是简简单单的做出了回答。“在这个世界上，不同学派的魔术师彼此仇视征伐，死徒虎视眈眈，圣堂教会心怀叵测，不单单是神灵，我等所面临的危险，比您所想的更多。” “而拥有神之力的您，对我等而言，就是最为优秀的保护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