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过往的龙与现世的龙（六）
“莱茵河的雾之姬（注1）殿下……” 尼伯龙根族裔们在看到那个踏空而立的少女，第一反应是惶恐，然后是惭愧。 惶恐于他们竟做不好殿下吩咐的这点小事，惭愧于他们真的做不到殿下吩咐的这点“小事”，更让他们惶恐惭愧的是自己的无能拖累到了这位殿下、以至于其不得不现身救助他们。 这对于之前还不将白精灵们视为对手的尼伯龙根族裔而言，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被浓烟遮蔽的天空之上，那头龙化作的纤纤少女看着那道掺杂着血色的深渊般的伤痕，轻轻皱了皱眉。 她实在过于美丽也过于牵动人心，以至于在她蹙眉时就连同为女性的薇儿丹蒂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接下来，这个稀世的美人儿做出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只见她立在那道即将爆发出毁灭性术式攻击的“伤痕”前，伸出了两只纤细的手臂，毫不犹豫的将之“插”入了伤痕，然后，一把将这个名为“尼德霍格之牙”的神代魔术撕为两片! 黑红色的、涌动着浓厚魔力与毁灭气息的细橄榄状的“伤痕”就好像是一片纸一样被这个生着龙角的美人儿毫不费力的撕开，在她手中，分成两片儿的“伤痕”此时已经不复威势，而是像两只蛞蝓一样微微颤动着。 “这、这不可能!”薇儿丹蒂瞪圆了杏眼，她就好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样，满脸的震惊与错愕。 要知道，反制魔术并不是不可能，比如传闻中时计塔的战斗魔术使就是以在战斗中即时解构魔术并予以反制而著称——但是像是那个女人一样、直接用双手把“尼德霍格之牙”给撕开 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到的!因为现在正在那女人手里巍巍颤动着的两片儿“伤痕”，压根就不是有实体的存在，那所谓的“伤痕”其实就只是个空间通道而已——想用什么东西堵上、用“门”合上或者干脆把里面的东西消灭，都是可行的办法，但是把“通道本身”用蛮力撕开是什么鬼东西 薇儿丹蒂手一抬，她头顶盘旋的几枚浮游魔道晶体就聚在了她身前，随时准备释放防护魔术——对于这种完全未知的敌人，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被弑神者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经历让薇儿丹蒂收起了傲气，比起从前，她更加谨慎了许多。 “你们，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杀手为什么，要杀了戴斯卡” 站立在天空的龙角美人儿——或者说母龙——忽然开口问道，她声音像是雪梨，冰凉清甜，但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甜腻。 薇儿丹蒂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所谓的“他们”应该就是指眼前这群差点被自己团灭的蜥蜴似的怪物，至于那位“戴斯卡”，大概指的就是那只刚刚被诗蔻蒂拖到“深渊之梦”中的大家伙杀死了吧？ 她仰视着那头不知道打哪来的龙美人儿，一脸莫名其妙：“我们不杀他，难道等着被杀么？说到底，你们这些怪物才是挑起战端的一方吧？难道这些——”她指着远处大片兀自冒着黑烟的焦枝火叶尖刻的嘲讽道，“是它们自己不想活了燃烧自己不成还是说你打算告诉我这些怪物是想来和我们一起开派对的客人” “我只是来找回自己的失物而已，耶梦加德和尼德霍格的命令与我，与这些孩子无关。” 耶梦加德，尼德霍格。 薇儿丹蒂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两个名字，她扭头和诗蔻蒂对视一眼，诗蔻蒂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你并不想与我们动手，是吗”薇儿丹蒂询问。 “打架，很麻烦。”龙女颇为认真的点头回答，“而且，我以前和人约好了，如非必要，绝不杀人。” “那，我们或许可以进行交易” “交易” “也就是，互相交换情报——也许你的目的与我们并不冲突呢？” “是吗如果不冲突，你们就不会阻止我，对吗？” “那是自然。” “好，我答应了。”龙女很单纯的点了点头，然后从天空之上、羽毛一般的落下，降在了薇儿丹蒂和诗蔻蒂面前——在此之前，她很自然的挥了挥手，然后，薇儿丹蒂囚禁住尼伯龙根族裔们的无形之壁就好像空气一样崩散四溃。 解脱了束缚的尼伯龙根族裔们并未四散，而是整齐的列队在那龙女的身后，仿佛在等待命令。 “那我们谈谈吧——首先，你是谁？” “我的名字吗？”绝色的龙女偏了偏头，似乎在回想，“很久很久没有用了，他们都叫我殿下，或者叫我莱茵河的主人。不过在千年前，我的确是有一个常被人提起的名字的，叫做……” “法芙妮尔（Fafnir）。” Fafnir这个名字，薇儿丹蒂很熟悉。 这个名字时常和她所崇拜的某个大英雄联系在一起，传说这是一头恶龙的名字，这头恶龙守护着全天下最珍贵的宝藏，为害一方，最终被一位英雄除去、成为了其所夸耀一生的丰功伟绩。 尽管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是薇儿丹蒂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要知道，对于现世的大部分魔术师而言，即使是最普通的幻想种、也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看见的存在了，除了诺恩之泉这种得天独厚的组织之外，恐怕也就只有时计塔的高层和彷徨海的魔术师们有直面幻想种的经历了，更何况，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头幻想种中最上位的龙种，尤其还是一头在神话中有名有姓的巨龙？ 即使是不从之神也不过如此，毕竟多数的不从之神也不过只是分身或者投影罢了，而眼前出现在白妖精乡的这位，恐怕是直接从Nilfheim穿越世界树的通道而来的真身！ 一头活生生的龙。 这样看来，薇儿丹蒂也就能对这个女人能如此轻易又不符合魔术常识的驱散自己的术式这件事接受了——毕竟，这可是龙耶？ 光是想到这件事，她就忍不住要跳起来了。 话说回来，她毕竟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所以兴奋是很正常的——她当年第一次见茉荷的时候，可是激动的一整晚都睡不着觉呢。 但是想到法芙妮尓提到的另外两个名字，她就像被泼了一大瓢凉水一样，重新冷静下来——不但冷静下来，还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既然这个女人是真正的“法芙妮儿”（假如她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她提到的“耶梦加德”和“尼德霍格”自然也是真正的“耶梦加德”和“尼德霍格”（注2）！ 注1：“姬”取“公主”之意，本来这个字儿实在是很东方化的一个字儿，配上法芙妮尔有些不着调，不过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更好的，姑且用之。 注2：尼德霍格，北欧神话中在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树根下啃食树根、最终要毁灭世界的毒龙。 耶梦加德，北欧神话中环绕世界的巨蛇，据说因为其身躯过长，即使环绕世界也放不下，故而蛇噬其尾，头尾相连——噬身之蛇这一意象出现在很多地方，象征完美、轮回等，值得一提的是数学中代表无限的符号（∞）也是取自这一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