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姒儿
在各个诸侯国,一不注意你便可以碰到从镐京城逃难而来的人。 镐京是繁荣之地,也是虎狼之地,伴随天子,稍不注意,获罪天子便只能流浪天涯,逃亡四海了。 各个诸侯国便是镐京城难民的避难之地。 这类人在褒地也不少,当初白衣卿带着母亲逃难来到褒地的时候,便在这里碰到了另一个逃难的人。 在村子南面有一户人家,住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少女,中年妇女姓姒,没有名字,当地人称呼她为姒大。 她有个女儿,据说是在很小的时候姒大在镐京城外的一个小山村里面捡来的,也没有姓名,随着姒大姓,村里的人都叫他姒儿。 但嬴开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依稀嬴开还能认出这个女孩的面容,虽然事情过了六年。 话说当年嬴开十四岁,跟着自己的父亲北征戎狄归来,在镐京城歇脚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小meimei,因其父姓杜,其母姓姒,便唤作杜姒,是一个活波可爱的女孩子,其父亲杜伯乃是当时的上大夫,亦是朝堂权臣,家室显赫,名极一时。 那是宣王在位的第四十三年。 据说宣王在斋宫就寝知识,梦见一个美貌的女子自西方冉冉而来,直至宫廷,入太庙之中,大笑三声,复又大哭三声,不慌不忙将将七庙神主一束儿捆着,往东而去。 宣王醒来,当朝问太史伯阳父何解。 伯阳父提及当年影响深远的歌谣:“日将生,月将没,檿弧箕菔,几亡周国。” 当时,伯阳父看着杜伯对着宣王道“弓箭之灾并未消除,当年从宫中走丢的女婴并未死亡。” 宣王突然想起当年第一次听到这首童谣时的传言,随责问当年负责此事的杜伯那女婴为何未死。 伯阳父答曰:怕惊扰民众,造成无妄的杀戮。 宣王对杜伯的抗旨非常气愤,不顾朝臣进谏,斩杀了杜伯,株连九族,杜国也在这场争斗中灭亡,但如今看去,杜伯之女杜姒得以幸存下来。 对于杜姒的身世,嬴开知道这其中还有更深的关系。 当年嬴开之父与杜伯交情颇深,被告知当年宫里走丢的女婴就是杜姒。 嬴开之父大为吃惊,问及为何要收留此女时。 杜伯告知:一国的兴衰怎么能是因为一个女子呢,国家若衰亡,必定是君王的过,怎么能怪到一个平凡的女子身上呢?若我因此有变故,还请嬴兄将杜姒送走,在褒国贱内还有一姐妹在那,膝下无子女,便将杜姒送与她养吧,记得让她善待姒儿,杜某感激不尽。 后来事发那一年,嬴开记得正是他们正班师回秦时;在亲眷里还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事情已经过了六年之久,嬴开没想到在此地竟然还能碰见杜姒,而这个女孩好像对以前的事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印象。 但当嬴开试探过她,言语之中提及杜伯之时,嬴开能从姒儿的话语中听出那极深的哀伤,还有刻骨的仇恨。 嬴开不知道杜姒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他很同情这个少女,虽然当年他们并不是非常熟悉。 想起姒儿,嬴开有一点开心,将刚才和白衣卿分别的哀伤都冲淡了不少。 那个少女的心思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自己;怎么说我也一直算是她的半个哥哥呢。 在褒地的这些年里,嬴开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是和杜姒一块度过;偶 尔嬴开会给杜姒交一些修道的知识,杜姒也学的很快,作为回报杜姒也会给嬴开做一些好吃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他非常喜欢,轻松阳光,会开心的笑,会不知所谓的忧伤; 这些日子里,杜姒不是大家所说的不苟一笑,嬴开也不是大家平常所看到的冷酷。 嬴开对杜姒说过,等处理完这儿的事就带她去秦国,和他的父母相见。 报仇这种事怎么能压在一个女孩儿的身上呢。 杜姒喜欢桃花,便在家门口种了几株桃树,每到春秋之时便分外绚丽,桃花桃子惹人缠绵。 就算在这深冬里记住桃树枯枝,也比普通农家面前光秃秃的一片多了几分诗意。 眼看去,便到了杜姒的家门口,几株光秃秃的桃树屹立在门口的院子里。嬴开走得飞快,转眼便到了院子里。 “姒儿,姒儿,你在吗,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呢!” 嬴开在院子里面喊了半天,院子里面却没有丝毫动静,寒风吹来,卷起一地落叶,看着这状态,这片园子已经有好几天没人打少了。 嬴开感觉有些不妙,他向着屋子里面跑去,推开门,rou眼可见的寒风袭起桌上的片片灰尘,这片屋子里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寥寥几个房间嬴开瞬间就翻完了,没有丝毫的人迹。 此时掘突也到了,看到眼前这情况,一脸疑惑:“这是咋了,姒儿呢?” “不在了。” 嬴开有点颓废,连姒儿也不要他了吗。 “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 掘突跑进屋子里,到处翻了一圈回来嘴里也同嬴开一样念叨着不在了。 “嬴开公子吗?这儿有姒儿给你留下来的口信。” 院子门口冒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头,对着院子里颓废的坐在地上的两人喊道 一听这个话语,嬴开连忙站了起来,小碎步跑向院外的那个妇女。
“我就是嬴开,姒儿给我留下口信了吗。” 一脸希冀,嬴开对于杜姒真的很在意。 “我认得你,你就是以前经常和姒儿在一起的那个公子啊!听姒儿说你对她很好,那段时间姒儿也很爱笑,只是你走之后姒儿就很少笑了,唉!信在这儿,你慢慢看,我们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啥,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啊。” 嬴开接过信筏,就一张纸。 “前几天从都城来了一个叫洪德的年轻公子,说是要带姒儿去京城宫里享福;大家都说姒儿漂亮,人又好,有福气,要过上好的生活了呢,将来发达了要照顾我们这些乡下的穷亲戚呢!这事真是羡慕不来啊。可惜了,姒儿一走,姒大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然还可以一起进宫享清福呢!”大婶信筏递给嬴开后,就一直说个不停。 “我的呢?我的呢!姒儿留给我的信呢。” 听见有姒儿的消息,掘突也跑了过来。 “你是谁啊?” “我掘突啊,难道姒儿没和你们提起过?” “原来你就是掘突啊,姒儿让我给你传信,说谢谢你。” 传信的中年大婶咧着嘴,对掘突说道,话毕一阵哈哈大笑。 “就这么一句啊,不过有谢谢就够了啊。” 掘突一扫之前的失落,他是个乐观的人,总是乐观的。 嬴开打开信筏,纸张泛红,很亲切的颜色。 信筏上游寥寥几个字,读得嬴开心里面很堵,很难过,拿起信纸,嬴开慢慢的走出院子,蹲在了门口的这一条河边。 想着信筏上面的字,他没有掘突那么乐观。 回头,嬴开看见掘突在和大婶扯家常,时不时地开心大笑着,掘突并不知道姒儿去干什么去了,若是知道它还会那么乐观吗? 大婶说姒儿进京去了,这个京当然不是褒城,而是那个更远的镐京。 嬴开心里此时回荡的只有信筏上的那几个字: “嬴开哥哥,姒儿给爹爹报仇去了,勿念。” 辗转凄婉,只另嬴开苦涩难言。 “终究是没有打消报仇的念头啊,回去又怎么向你的亲人们交代呢,报仇这种事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事呢;何况你一个女孩子,又怎么对抗得了整个大周呢?” 一念及此,嬴开突然想到那个夏亡时的妹喜,商灭时的妲己;姒儿难道你也要变成这样的人吗? 想着这个天真烂漫,如花似玉的女孩纯真的背后背着的仇恨,嬴开愈发苦涩,不过每个人的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该怎么走,没有谁能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