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曹cao和刘备离开联军
一阵和风扑面吹来,曹cao在大帐里待得太久,浓重的酒气熏得他身心俱疲,此刻从里到外都清爽起来。 正是疏月清明的夜晚,四野之间百声共鸣,有战士的靴底橐橐走过,有草丛间虫豸的哼鸣,有清风揉搓月光,有未知世界的簌簌之声。 他急匆匆走出了中军大营,再也不想在这个噪杂的地方停留,他现在才发觉自己的决定做得太晚了,他早该离开这群百无一用的关东诸侯,离开他们的勾心斗角却毫无作为。 前方有一团篝火明晃晃地逼退了一隅黑暗,旺盛的火焰像流动的红色镜子映出三个人影,却在一面闲谈一面酌饮,倒比大帐内故作高岸的礼节融洽得多。 说不得是为什么缘故,曹cao竟走了过去,朗声笑道:“玄德好兴致,月明星辉,三人对酌,羡杀我也。” 刘备一惊,慌忙起身行了礼,关、张也各自参礼。 曹cao一展衣襟,竟自坐了下去:“我不请自来,没有搅了你们的兴致吧。” 刘备微微一呆,俄而一笑:“求之不得!” 他亲自为曹cao用陶碗斟了满碗酒,“酒劣了,孟德兄见笑!” 曹cao并不在意,捧碗已是一饮而尽:“好酒!” 张飞盯了他一眼:“真好酒?我听说中军大帐摆宴庆功,曹将军想是刚从宴席上出来,品过了上等美酒,竟瞧得起吾等杯中酒?” 曹cao摇头:“休得提了,在那等秽烂场合,再上等的美酒也被糟污了!” 张飞先是不可置信地打量了曹cao一番,忽然拍着手笑起来:“说得好,那帮鸟正配着‘糟污’二字,我原先还顾忌你也为诸侯之一,还道你要遮掩颜面,你既也如此说,我便实话相告,我张飞早看不惯他们了。” 曹cao摆摆手:“你不用顾忌,我瞧关东诸侯加起来,尚不及三位万分之一,论胆略,论节义,论远识,无一能及!” 刘备淡淡地说:“孟德夸誉了!” 曹cao又是摇头:“谄谀之语我曹cao不会说,别看三位今日处位尚低,假以时日,功名成就不可小觑!” 刘备仍只是笑笑,心底却对曹cao生出了英雄相惜的感激,他自拿着老师的书信,去陈留寻曹cao共举讨董大业,曹cao对他一见如故,称道他有英雄胸襟,带他同去酸枣会盟。 可他到底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皇族,众诸侯压根儿不把他当回事,只能在帐下做个微末小将,连征战的机会也没有,更别说斩将搴旗。 刘备也觉得甚是灰心,再看讨董联盟各怀鬼胎,不思进取,所谓为国举义兵只是幌子,他早就萌生了去意。 曹cao道:“不瞒玄德说,我已退出联盟,各诸侯各怀私利,不堪共事,只是可惜一朝义举,便付东流!” 原来曹cao也要离开,刘备不禁讶异,他说道:“可真是所见略同,备也打算离开。” “玄德欲往何处?” “幽州。” 曹cao一愣:“幽州?归故里?” 刘备道:“原是备之同门公孙瓒来信相邀,况且我离家多年,到底想回去看一看。” 曹cao惋惜地说:“我原还想邀玄德同行,可惜竟有人捷足先登,幽州邈远,日后再见又不是何年何月!” 刘备一笑:“山水长阔,总会再见,刘备承蒙孟德瞧得起,能得孟德一二句赞语,实乃刘备之幸!” 曹cao慨然道:“天下群雄,唯玄德真英雄也。” 刘备默然一叹:“同是汉家儿郎,国家危难,坐视倾覆,匹夫不为,只可惜刘备区区草芥,徒自空谈耳!” 曹cao充满自信地说:“玄德何故妄自菲薄,所谓英雄不问出身……” 刘备真诚地说:“多谢孟德良言!” 曹cao盯着刘备笑了一下,忽然突兀地问道:“倘若他日你我兵戈相见,玄德将何以相待?” 刘备霎时有些发懵,曹cao的问题极怪诞,可撞进心窝时却并不让他惊慌失措,仿佛那样的一天真的会到来。他于曹cao,曹cao于他,总有不能消融的隔阂横在彼此之间。 他默然思索了片刻:“刘备并不愿与孟德兵戈相见,然世事无定,倘若当真有那一日,愿效法晋文公!” 曹cao先是一愣,俄而大笑:“好个效法晋文公,玄德仁厚长者,坦荡丈夫,不做虚伪君子,说的是实在话,也是豪气话,一语可知英雄胸怀,却对我脾气。若曹cao有朝一日败于刘玄德之手,只怕能逃得出一条性命!” 刘备朗然一笑,满斟了两碗酒,一碗自捧,一碗捧给曹cao:“此一饮后,便当作别,天长地久,再见有日。”
曹cao昂声道:“丈夫远志如鸿鹄,不栖一枝,玄德胸怀大志,他日再见,定是英雄大业创举之时。” 两人各自饮得滴酒不剩,曹cao将酒碗一放:“后会有期!”他抱拳一拱,毫不拖沓地起身离开。 刘备也不拘礼相送,只在原地目送曹cao远去,绵绵的怅惘如同腹中的酒水,点点滴滴渗透进入血液里,呼吸间便带了微苦的滋味。 不仅仅是为朋友分别,更多的感觉,他其实捋不清,那像搅在身体里的乱麻,线头埋在混乱里,找不出。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将来还会不会和曹cao见面,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建立曹cao所谓的英雄大业,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明天,在这没有根基的飘萍乱世,立志建功像一个缥缈的泡沫,碰一碰就破了。 三日后,刘、关、张离开了洛阳,北上幽州,对于已貌合神离的讨董联军来说,三个微末人物的离开并不会引起注意。 三人途经北邙,触入眼底的却是一片狼藉,大小王陵被刨开了,散乱的王侯骨骸丢弃一地,往往被野狗叼走。 自董卓入洛阳,为了补充军费,大肆挖掘汉朝帝王陵,陪葬的金银珠宝一箱箱地搬出来,连帝王身上的玉衣玉含也拔拉下来,离开洛阳西撤时,又四面放火,称是纵算毁了洛阳京畿也不给关东诸侯留一片简! 三人想到当初来洛阳时见识的恢弘王陵仿佛如在眼前,短短时日,那种壮丽景象竟然一去不返,不由得唏嘘感慨。 一座座敞开的坟墓像被撬开的死亡伤口,喷薄着亡灵哀戚的冤屈,烧灼城市的黑烟拥着三个孤单的背影渐渐远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会不会回来,没有人相信他们会建立功业,也没有人相信许多年后,他们会在逆境中勃然奋起,在苍茫山麓间建立一个国。 刘、关、张离开的第二天,曹cao也率军南下扬州,不久后,讨董联盟名存实亡,各方诸侯不约而同地退出联盟,讨董变成了一出荒唐的闹剧,臣子的忠心在王朝末世时显得那么苍白而廉价。 从那以后,很少有人真正为这个王朝效死力,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过是野心家手中的工具,兴复汉室成为那个年代最悲壮的口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