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麟岂是池中物
承乾殿外，退朝的众臣子泾渭分明地沿阶梯而下。 御史大夫，世袭亭越侯的长孙闵正伴着左相陈文衍向不远处的官轿走去。 “陈相，皇上今日初次上朝的表现还真是令人赞叹不已啊！”长孙闵拂着自己长及胸口的乌须，细声感叹道。 陈文衍淡淡地一笑，“皇上的确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无论是气度，还是驭臣之术，抑或是才识和大局观，都已经颇具一代明君的风采了！” 长孙闵顿了下脚步，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文衍，“陈相，皇上能有这般的改变和明悟，估计与您这位首辅大臣的悉心教导不无关系吧！” 陈文衍看了他一眼，苦笑地摇了摇头，“你以为这些话都是我教给皇上的？呵呵，这你可就多想了！先不说以皇上原本的脾性会不会接受我的说教，就是刚才在朝堂之上，皇上那推陈出新，颇有先贤风范，兼具儒家之风的君民之说，也不是我这个伪大家可以提出来的。” 长孙闵一愣，苍眉微皱，思索了片刻后，试探道：“会不会是太后她老人家教皇上说的？” 陈文衍抿了抿唇，止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在清晨阳光下金碧辉煌的宫殿，“虞卿（长孙闵的字），若这番见地只是太后借皇上之口提出的，老夫自然无话可说。然，自太后听政以来，哪一条政见是经由他人之口的？” 长孙虞卿沉默了下去。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皇上当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呐···”陈文衍轻叹着摆了摆手，坐进了官轿中。 “唉···现在可真是多事之秋啊···”长孙闵长叹一声，负着手走进了自己的轿子中。 —————— 昭原站在承乾殿门口，目送着太后乘凤撵离去。 小蝶领着一群宫女和宦官，俏生生地站在昭原身后。 “陛下，第一次上朝的感觉如何？”小蝶从昭原身边探出小脑袋，甜甜地问道。 昭原抿了下嘴唇，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渴！” “渴？”小蝶疑惑地眨巴着大眼睛，呆萌呆萌的。 “嗯···”昭原突然转过头，对小蝶吩咐道，“说了太多话，起床的时候也没喝过水，现在真是有些渴了，小蝶，你让侍从们打点水给我吧！” “喏！”小蝶娇柔地应了一声，柳腰款摆，急急地让一旁的宫女取水去了。 昭原眯着眼打量着承乾殿周围的春光，下意识地伸了伸懒腰。 “嘶···”他冷不丁地倒吸了口凉气，可能是上朝的时候一直挺着腰背，这孱弱的小身板竟然猛地一阵疼痛，“手无缚鸡之力都比我现在强啊！看来以后真是要多锻炼锻炼身体了！” “皇上，水！”宫女的速度很快，一分钟不到，小蝶就端着一杯盛满清水的琥珀玉杯递了过来。 “陛下，今早的御膳您都没有动什么，所以臣妾有让御膳房的人送了一点早膳过来。”贤惠乖巧的小蝶从侍臣手上接过放置着精致糕点的玉盘，温柔体贴地说道。 昭原看着她，心里顿时流过一股暖流，“辛苦你了。” 小蝶温柔地笑了笑，“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昭原嘴角微翘，从玉盘里拿起了一枚酥糕，举到小蝶丰润嫣红的小嘴边，轻声道：“啊···” 小蝶一愣，旋即俏脸红透，狭长妩媚，水光潋滟的凤眸里娇羞盈盈，“陛下，这么多人在呢···” “乖！啊···”昭原不依不饶地轻轻晃动着糕点，笑意盎然地说道。 小蝶偷偷地瞥了一眼身后的一众宫女宦官，只见那几个样貌清秀的宫女皆是小脸绯红地移开了视线。 “皇上真是的~”小蝶轻轻地跺了跺脚，连修长的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樱红。 桃红的俏脸和粉红的玉颈在翠绿宫装的映衬下，宛若绿叶红花，分外诱人。 “啊···”终于，小蝶还是没能经受住昭原的厮磨，只能无可奈何，娇羞不堪地轻启樱唇，多年养成的矜持功夫也是没了用武之地。 昭原看着她微眯美眸，小嘴微张的魅惑模样，倒是有些心旌摇曳，尤其是将糕点喂进小蝶嘴里的时候，在手指尖儿碰触到粉唇的那一刹那，昭原只感觉自己从来古波不惊的心境竟然莫名地一热！ “好吃么？”昭原看着小蝶小兔子也似的咀嚼模样，笑问道。 “嗯···”小蝶娇媚地眨着眼睛，心里面甜甜得发腻。 昭原会心一笑，捡了一个扔进了嘴里，“好吃就多吃点吧！从明天开始，这些点心可能就不是经常能吃到的了。” “嗯？”小蝶显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很是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 昭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转身面向文渊阁的位置，颇为“斗志昂扬”地说道：“目标直指文渊阁！朕昨日已经和欧阳令史约好了，今儿，一定要好生研究研究华朝的史纲！” 小蝶俏脸上的羞红渐渐敛去，幽幽地盯着昭原的背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嘀咕道：“皇上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做学问了···” ———— “九品评定制？”文渊阁二层，昭原捧着一本《华朝帝王本纪》认真地阅读着，其中，华朝第二十一代皇帝在人才制度上作出了大胆创新，用“九品评定制”取代了齐朝沿用多年的推荐察举制。 九品评定制与前世魏晋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极为相似，先是设置评审官，然后由评审官考察人才，按九品定级，最后由朝廷按品授予官职。 “选贤任能，汇天下之英才为朕所用，实乃治国之良策矣···”昭原看着本纪中所记载的，这一代华朝君主在评价自己这项极具创新的选士制度时所说的一些自鸣得意的言语，不由得在心底暗骂道：“屁的汇天下英才！这破烂皇帝简直是在自娱自乐和主动挖坑嘛！九品制度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察举制‘重声望不重才学’的弊端，但也严重地削弱了中央集权和君主****，推动了大士族的发展！士族通过评审官，cao纵选士，掌握视图，造成‘cao人主之威，夺****之势’的局面，朝野之上更是泾渭分明，党羽林立！若不是现在战乱横生，寒士人才涌起于草莽之间，我这个皇帝不还得看着几大士族的脸色行事!？” 昭原一阵苦笑，心里却是又多了点想法。 既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隋唐时候的科举制，他不妨借用一下，在昭国推行这项在前世绵延了一千两百多年的人才制度，毕竟，科举制度无论在合理性上，还是在时代性上，都比现今依旧沿用的九品评审制更科学！ “想要提出科举制，必定会得罪各大士族，而以朕现在的本钱和周遭状况来看···啧，感觉不怎么行得通啊！”昭原有些沮丧，他虽身为皇帝，受万人敬畏，但一来没权，二来没兵，三来没有声望和支持者，再怎么折腾，估计也只是被一巴掌拍死的下场。 “除非是大权在握，不然，太早展露锋芒，实在是有些刀尖上跳舞——玩命的意思了···”想到这，昭原突然有些后悔今早在朝堂上没羞没臊穷显摆的举动了，他越是显得贤明和睿智，权利斗争的漩涡只会更加汹涌。 “皇上，皇上···”守在一旁的欧阳旬老人连着喊了好几声。 “嗯···嗯？”昭原回过神，疑惑地看着他。 “皇上，您看这一页已经有一刻钟之久了，若是感到疲倦了，还望稍事休息一番！”欧阳旬坐在下首，恭敬地劝道。 昭原将书籍放回桌子上，眼神闪烁地看着他，片刻后，淡淡说道：“欧阳令史，你研究历朝历代的史籍多年，有没有发现，各类史书除了都是以时间的顺序或者传记的形式来纂写的之外，每一部史书几乎都是互相独立的，只记录某一个朝代的。” 欧阳旬虽不明白昭原皇帝突然这么说的用意，但还是点了点头，“陛下所言极是！这自古以来，各朝的史官都是如此遵循典制来记载时政和收集编纂史料的。” “那···”昭原将桌上的齐史和华史叠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可以尝试写一部跨度较大，史料完备的通史？” “通史？”欧阳旬一愣，原本显得垂垂老矣的双眼里陡然掠过了一丝精芒。 “不错！自轩辕黄帝伊始，历三皇五帝，夏商周，齐华，直至如今的十国乱世。”昭原微笑道。 “这！”欧阳旬眼里的光彩更甚，略显佝偻的身子都开始激动得颤抖起来。 “若想成就史家之绝唱，必然要破旧立新，敢为人先，欧阳爱卿，汝是否有意愿接受朕的提议？”昭原笑眯眯地看着他。 欧阳旬立即跪伏在地，“老臣谨代表太史公大人，谢过皇上恩典！” 昭原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通过支持史官编纂通史这件事，应该能稍微分散一下便宜母亲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服侍左右的小蝶默默地看着昭原皇帝，美眸里流露着震惊和思索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