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决定
拜山神老把头时竟发生了草香折断的事情,大家都被这变故惊得愣住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都很沉重。这回大伙儿再没了刚到达这里时的兴奋与激动,一个个的面面相觑着,不知所措。 王义站起身来,脸色很不好,他吩咐大伙儿道:“今日先在这里露宿一宿,明日一早即刻返程。” “不能走啊!把头!我娘还在家等我挣了钱回去救命呢!就这么空手回去了,我娘的病可咋办啊?我得抬了棒槌才行啊!”帮伙中一个叫强子的人哀求道。 “是啊!我也不能这么空手回去啊!家里都没米下锅了,我家小宝都饿成皮包骨了。放不成山,一家老小的可怎么活呀?” “我也是!我还等着这回挣了钱给我家银锁娶个媳妇呢!他都二十六了,再不说亲可不成了。” “是不能回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反对着王义的决定。大家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放山,可不就是因为家里穷困,这才想着挖参挣钱补贴家用么?好不容易走到了地头,现在却说不能挖参了,得回去,哪能甘心呢? 菊花和秦浩然对视了一眼,她俩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挖参挣钱,是不可能空手而回的。跟着王义的帮伙出来,是因为自己没有采参的经验,想着随同经验丰富的帮伙把头积累些找参经验,好方便后面的几季采参时令自己人单独放山。现在王义要走,那她俩自然就会与他说明情况,然后两人留下单独行动。不过现在还不急,当前状况也不是说明的好时机,明日单独向他言明就行。 帮伙里的其他人还在说着不想回去的话,二把头包爷一脸凝重,眉头拧得死紧,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并没反对王义的决定,默默地算是认同了这项决策。 可是那么多人群情激昂地抗议着,不想回去,王义左右为难起来。他放山多年,经历过的大小事情无数,好几次都险些丢掉性命,可却还活得好好的,不得不说,这一切与他丰富的阅历和机敏是分不开的。然而帮伙中这帮汉子的家庭情况,他也是十分清楚的。这些人的确急需放山挣回钱去养家糊口,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迫切的地步。 现在出了这样的状况,他到底该怎么决定?难道真要拼死一搏,冒险抬参吗?他拉着包爷向远处走了几步,低声商议了起来。 帮伙中的汉子们都一脸期盼地望着他们的方向,期待着最后的决定。当然,队伍中也有不少人像菊花她们一样打定了主意,即使最后的决定是回去,他们也不会走,也不能走!只能咬牙自己干! 王义和包爷很快过来了,两人一脸严肃,也看不出到底是商议出了什么结果。王义嗓音低沉干涩地开了口,“刚才的一幕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说到这儿,他抬头扫过这些汉子们一个个紧张期盼的面孔,想到他们家中穷困潦倒、极需银钱的境况,王义轻叹口气,终是说出了自己与包爷最终做下的决定,“既然大家都不愿回去,明知有可能会死也要继续放山,那我就成全大伙儿,留下来带着大家继续干。” 话落,众人一阵欢呼。菊花并不意外他的这个决定,师父江平说过,王义这人极重义气,帮伙里的人都是投奔他来的,如今生活这么不易,家家急等用钱,他定不会放下众人独自回去的。 王义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能不能活着回去,谁也不知道。要是有想走的,明日吃过早饭后就回去吧!命比什么要重要,人参可以以后再来寻,钱也可以慢慢挣。家里实在急需挣这份救命钱的,我王义也在这儿做出保证,若是那人有个三长两短的,帮伙抬到参后卖出了钱,我一定会把他用命换回的那份银子亲自送到他家人的手中。大伙儿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吧!决定下完,可就没有回头路了!一定要想清楚后果!” 那些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要不是走投无路,谁想拿命搏呢? 王义也不再废话,招呼着大家动手平地场子,把选好的宿营地上面长的野草和小灌木丛清理掉,大树倒不必理会。他让大伙儿把露出的地面收拾平整后,搭建戗子(窝棚)。 他给大家分配好任务,让包爷监督,便独自一人出去“观山景”了。“观山景”就是察看山形地势,凭借经验判断哪里会有参,确定第二天放山的山场。 既然要平地场子,秦浩然和菊花便从背囊里拿出早就预备下的镰刀头子,四处寻找合适粗细的棍子准备做临时的刀把儿。不管是打猎还是放山,镰刀都是必备的工具。 这种镰刀跟普通砍柴的镰刀不一样,刀头比普通的镰刀更加窄,也更加修长。这种镰刀是专门用来割小灌木和野草的,大家称这种镰刀为草镰。用法也与普通镰刀完全不同,不是一小把一小把地割,而是装上个长长的把儿,人站在茂密的草棵子前面,把这种草镰抡起来,一抡就是一大片,特别痛快!但要是碰上稍粗点儿的小树棵子,这草镰可就只能从长把儿上取下来砍了。 当他俩安装好刀把回来时,惊奇地发现,铁头和另外几个弟兄已经清理出好大一块地方了,搭五六个戗子都绰绰有余,再看地上堆积的小树棵子,有的居然跟镰刀把子差不多粗细,竟也被齐刷刷砍断了,就像是用斧子砍的般。 菊花笑赞道:“铁头大哥,你们手脚可够麻利的!还是你们有经验,竟把斧子也背上了山。这可真得夸夸你们了,这么大老远的,这得多沉得慌啊!” 铁头咧嘴笑得实在,“菊花妹子,我们没带斧子,是用的这个!”说着举起了手中的小铁锨给她看。 那小铁锨菊花倒是有印象,从进山起就见到它一直挂在他们腰里,有二尺来长,上面装着个很短的小木头把儿子,看着就不像是能用来干活的东西,她还以为是武器呢。 秦浩然也有些惊讶地问道:“铁锨也能砍树?” 铁头笑呵呵地道:“我示范给你们看,你俩就知道了!”说着走到一根刀把儿粗细的小树跟前,挥起铁锨往下一砍,那小树就“啪”地断了,跟切块脆萝卜似的!他又转身一抡,一大片草棵子也齐刷刷地倒下了。 秦浩然和菊花都看得目瞪口呆,赶忙上前去看那小铁锨,这才发现原来锨头的两侧和正面都开了刃,锋利得跟刀子一样,难怪会有这样的威力。 秦浩然和菊花感叹着这东西的好使程度,开口问道:“你们这铁锨是在哪儿买的?还真挺好使的!” 铁头笑嘻嘻地道:“只怕你们上哪儿都买不着。这个呀,可是朝廷发给军队用的,外面根本没有!也就咱们把头本事大,换了别人上哪儿弄去?”说着拿过铁锨,继续去清理地上的树茬子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义观好山景后也回来了,带着大家在刚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点起两个大火堆,借着火光搭建戗子。戗子通常有两种:一种类似于小木屋,搭起来很费事,但容量大,可以容纳很多人;另一种则类似于帐篷,搭建起来非常简易,但每个最多只能容纳三四个人。 王义领着大伙儿搭的是第二种,方法很简单:把三根手臂粗细的长木杆搭在一起,用新鲜的楸树皮一绑,成为一个三角形的主框架,用大石块抵住三个杆子脚,防止垮塌,再搭上油布防雨就成了。为了防潮,窝棚里面也用油布铺着,大家用自带的狍子皮或其他毛皮作褥子,就算天气再冷也不怕了。 其实最原始的搭法是用桦树皮防雨的,但桦树皮剥起来麻烦,又容易漏雨,所以王义在出发前特意买了油布带来。
除了菊花和秦浩然为自己一人搭了一个戗子,剩下的人一共搭了六个戗子,其中只有王义跟包爷两个人一起住,其他人都是三人一个戗子。对于这样的分派,大家并没说什么,毕竟这样的小事根本就不值得计较。何况菊花和秦浩然二人上次遇狼时还救过大家的命。 虽然宿营地是个平台子,但也一样有不少大树,只是不像大林子里那么密集。平地场子时也不可能挨个儿地去砍那么粗的大树。营地里一共就只有一块较大的空地,还得留着挖炉灶,笼火堆,所以戗子都搭在相对较狭窄的地方,有好几个戗子都挨着树。 秦浩然和菊花的戗子紧挨着,戗子旁是一棵高大的柞树,枝繁叶茂,有两人合抱那么粗。 累了一天,大家正在火堆旁歇息,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独特的鸟叫声:棒槌哥哥! “是棒槌鸟!”有知道的人神情变得很振奋。 王义趁机安慰鼓励大家道:“哟,还真是棒槌鸟,这可是好兆头呀!有棒槌鸟的地方就有大棒槌,咱们这才刚到,棒槌鸟就叫上了,看来咱们运气不错,这回肯定能抬着大货!” 沉静的菊花这时也忍不住拍了秦浩然一下,指着头顶心情不错地道:“棒槌鸟就在咱俩戗子那儿的那棵大柞树上。” 秦浩然看她像个孩子似的新奇,也很开心,宠溺般说道:“是啊,就在树上。你听,棒槌哥哥,棒槌哥哥……” 虎子诧异地道:“不对呀,我听说棒槌鸟是在叫‘王戗子旁是一棵高大的柞树哥’或是‘李五’的呀?还有个故事,是这样说的……” 冬子打断他,笑道:“我知道,不就是说有个娘带俩儿子,一个亲的一个后的,可她一视同仁的疼爱着。后来有一天哥俩去放山,后的麻达山(迷路)没出来,亲的回家了,当娘的就让自己的亲儿子回去找,结果也麻达山了,俩都死林子里边儿了。然后他俩就变成了棒槌鸟,互相喊着彼此,是不?” 虎子摸摸脑袋说:“好像是这样说的……原来大家都知道啊,那咋还说棒槌鸟叫的是棒槌哥哥?” 冬子说:“傻小子,你自己不会听啊?叫一次明明就是四个音儿,跟王敢哥和李五有啥关系啊?再说了,那故事才是两三百年的事儿,可棒槌鸟的名字却已经叫了千百年了。” 虎子半信半疑地道:“真是四个音儿吗?” 冬子说:“等它再叫,你就随着它一起说王敢哥,看是能搭得上,还是还有一个音儿。” 大家都笑看着他俩,没过多久,棒槌鸟果然又叫了起来。 虎子认真地听着,嘴里还随着叫声跟着念着:“王——敢——哥——”试了好几次,果然搭不上。 他懊恼地说:“怎么会呢?”又向大奎问道,“大奎叔,你觉得棒槌鸟是咋叫的?” 大奎说道:“我从小也听说是叫的王敢哥和李五。不过我也不敢把话说死了,不管它叫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有棒槌鸟的地方就有大棒槌!”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