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三道生门与十三道死门
赫连珊闻之戚戚然，顿时落泪如梨花带雨，“孩儿自国破之日起，无一日不念统万，无一时不念故国。不过时不济也，只能忍辱偷生，苟全性命。统万城破之日，拓跋颜曾对弟弟说，只要我们倾心侍奉于他，他就可保夏国君臣的性命。若不然，谁又能忍受如此的奇耻大辱？！” “夏之破，皆我之过。我虽为夏王，却不能保护好自己的臣民，甚至连自己的儿女都为人所掳。我虽九死亦难咎其责。” “父王莫要自责，胜负成败皆在天命。而今，夏国虽灭，可君臣俱在，或许也是天命有所属。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父王若有机会逃出平城，网罗旧部，光复大夏，应当还有希望。” “在这个鲜卑人的世界里，能够理解我的，恐怕也就只有你和冲儿了。我此次前来，希望你能帮我办一件事，若成，则后事可图。” “父王要我去死，我也愿意。” 赫连昌抚摸着赫连珊的头说：“我情愿自己去死，也不会让你为我而死。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帝师吗？” “您说的是寇真人？” “对，他是寇谦之。你回紫宫后，可以告知冲儿，让他去统万城北的苍梧观中寻访寇谦之，此人爱财，重金可求，让他来平城布道。如果他能像昔日蛊惑我那样来蛊惑魏王，那么，我们脱身就很容易了。”赫连昌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压抑许久的笑容。 “珊儿愿听父王安排！” 赫连珊匆匆离府，回紫宫去找赫连冲。 不久后，一行道士自统万入平城。只不过魏王信佛，并没有接见那个姓寇的道长。为了省钱，这一行道士住进了城外的燕春楼。 苏护闲来无事，也会和那个道长闲聊几句。苏护好玄学，懂阴阳，清谈之中，两人多有契合，玄学阴阳，亦多有不谋而合之处。只不过，苏护对驱鬼禳灾之术多无兴趣，两人对此亦避而不谈。 寇谦之对苏护的学识颇为赏识，嘴上不说，心中却承认苏护玄学造诣技高一筹。如果不是教门有隔，他倒真想拉此人入伙。所以，若有闲暇，他便去找苏护谈天说地，一则学习智慧，二则为交个朋友。 随寇谦之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道士，道号清灵，穿宽道袍，髻双丝绾，玲珑可爱，声如银铃，全然不似那一众道人的俗气。清灵来到燕春楼并无拘谨，除去背诵道书，大都是和乌梅儿玩在一起。 虽然寇谦之并不得魏王待见，可是似乎却很忙碌，白日里常常带着自己的弟子往返于平城。清灵则多是被他安置在了燕春楼，清灵倒也是喜欢。 苏护见了，也不介意，经常带着两个小孩一起学诗书，写大字。清灵虽然年纪小，但是悟性很高，遇有难解之处，稍加点拨，便可意会。平日里，苏护上山玩水，也都喜欢带着两个小孩。 这一天，苏护带着乌梅儿和清灵来到武舟山下的鸿雁池中游船钓鱼。时至中午，正要靠岸回家，忽听河岸远处传来一串清亮的渔歌，歌声唱到：“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护听得喜欢，就将船划了过去。没行多远，见到岸边停靠着一条小船，船边一个渔夫手执竹杖，头戴毡帽，穿裤褶、袒右臂，朝天而歌。 那人见有人来，就止住了歌声，看着河面上的小船道：“先生意欲何往？” 苏护将船划得更近一些，才笑着搭话：“方才听人歌唱，细听之下，犹如，我便循歌声而来。神仙高雅，特来拜会。” 渔夫见了，就帮着苏护将小船靠到岸边，笑着说：“不过是劳作而息的渔人，信口歌来，谈不上高雅。” “我听闻，世之高洁皆不愿流俗于众，渔人悠闲于此，远避乱世嬉闹，独享乱世清宁，当然算是高雅。” “世人忧乱多是自寻烦恼。我不过是正要去取我的鱼，就随便唱了几句。” “您要去哪里取鱼呢？” “池子的对岸，我三日前在那里下了一道网，现在应当有些收获了。”渔人笑着说。 “三日前下的网，那些鱼不是早就跑光了吗？” 渔人听了，咧开嘴笑道：“鱼儿不懂玄机，何以能跑掉？” “玄机？”苏护听着越发惊奇。 “不过是些捕鱼的小把戏罢了，先生若有闲暇，可以随我过去看看。” 清灵和乌梅儿听了，也觉新奇，欢呼雀跃着要去看一看究竟。苏护钓鱼半日无所收获，当然也愿意去看看那个所谓的捕鱼“玄机”。 于是，苏护拉着两个小孩子上了渔夫的船。 绿柳莺歌，碧波荡漾，渔人一边划船一边唱歌。苏护心中感叹：世间若清宁如此，何至于兵戈相见。 鸿雁池方圆数里，不过半个时辰，四人来到对岸。渔人指着水中一排排参差错落的木桩说：“先生，那就是我三天前下在这里的一道网。” 苏护和两个孩子看的惊奇，又将船划得近了一些，可是木桩依然还是木桩。苏护看不出玄机，笑着问渔人：“这些木桩如何能捕鱼？” 渔人一边划船在木桩间行进，一边解释说：“这是渔网阵，此阵看似混乱，实则玄机重重。水上以木桩标志，水下以渔网相连。渔网阵共分十六门，三道生门，十三道死门。鱼儿若是入此阵，多是出不去的。” 苏护对此不以为然，寻思网是死的，鱼是活的，既有水道相连，鱼儿怎能困住。可是眼见着收网的渔人将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扔进小船中的活水鱼舱，忍不住吃惊起来。 两个孩子围着活水鱼舱嬉戏玩耍，苏护则看渔人捕鱼看得入神。 船行湖上，渔网则随收随落，鱼舱中的鲤鱼已经不下二三十条。渔人将那些被水波冲的歪斜的木桩重又加固，看着苏护说：“先生觉得这张网如何？” 苏护抚掌赞叹：“阵法精妙多奇，您只待坐收渔人之利，真是好网。” 渔人不无得意的说：“此阵微巧，莫说是鱼儿，便是舟楫入阵，无人牵引也是出不去的。所以，我才把这渔网阵下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生怕别人误闯进来，害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