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北斗七星高在线阅读 - 第九十三章 说客

第九十三章 说客

    王武俊一听大吃一惊,马上起身对朱滔说道:“冀王,恒州危急,寡人必须赶紧回去救援。”

    朱滔听了心中更不爽了,说道:“孤在此和李晟对峙,赵王却要釜底抽薪,岂不是眼看孤陷入被动吗?”

    王武俊说道:“冀王别急,您想想,寡人仅有恒冀二州,如今一家老小都在恒州城中,寡人如不去救援,岂不是连老本都丢光了?再者,恒州就在我们身后,如果恒州失守,官军就会继续挥兵北上,到那时我们腹背受敌,岂不是更加被动?寡人于公于私都必须去救援恒州。何况,寡人与冀王此次从魏州回援,不正是为了击退官军守土保境吗?无论是冀王的幽州还是寡人的恒州,都是自立的根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为今之计,冀王还是应该放下脸面,写信急调幽州军来增援,如此才能扭转局面。”

    朱滔心中本来十分气恼,但是听王武俊如此条条是道的给摆出来,自己还真没法不同意,只好沉着脸不情愿地说道:“赵王说的有道理,你带兵速回恒州吧,孤自己想办法来对付李晟。”

    ……

    王武俊带兵迅速回撤恒州,来到恒州城看到城门紧闭,城外一片安静。城头的王士真一看父亲回来了,赶紧命令开门迎接。

    王武俊站在城头,看到离城极远的天际处李抱真的大营旌旗招展,心中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下令打开城门,允许百姓按时出入。

    王士真很不解地问道:“父王打开城门,允许百姓出入,难道不怕官军细作乘机混入城中吗?”

    王武俊笑答:“这你就不懂了,昭义军根本不是来攻打恒州的,而是帮助寡人守城来了。”

    “父王怎么这么说,儿子听不明白。”

    “你想想,如果官军真要打算攻打恒州,当日李晟和张孝忠为什么不趁你自赵州撤离时尾随而至呢?他们看你从赵州撤兵,反而直接去攻打莫州和涿州,其一是为了让朱滔从魏州迅速回援,减轻官军在魏州附近的压力;其二,此举是向寡人示好,表明朝廷对四镇有所区别,分化四镇;其三,这是提醒寡人防备朱滔,谁都知道朱滔是个见利忘义的自私之人,恒冀二州早晚会被他吞并,此时昭义军在离恒州那么远的地方扎营,就是让你给寡人送信,使寡人可以有借口脱离朱滔,这不是帮寡人守住恒州吗?”

    王士真听了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几日他们每天都只派小股骑兵在城下转转,根本不派兵攻城呢。”

    王武俊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到:“本来河北局势已经对朝廷极为不利,没想到朝廷居然就这么容易地化解了危局,看来朝廷内必有高人谋划这一切。”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先不管这些了,既然看出了他们的用意,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

    涿州城外的李泌接到了李勉托颜真卿派快马送来的密信,李希烈果然动了歪心思,动了吞并永平军的主意,幸亏李勉提前准备,李希烈见无机可乘,只好向淄青前线去了。李泌看了信,马上提笔给颜真卿和李勉各回了一封信,提醒他们要特意防备李希烈,尤其要提醒德宗在平叛之事上,不要再指望李希烈能忠心为国。

    ……

    淄青。

    惊闻李希烈亲率大军来到曹州城外的李纳十分震惊,因为在他的心里,前段时间已经派儿子李师道到许州和他达成了默契,如今他为何带兵来攻打淄青呢?好在接下来的消息让李纳的心里稍稍平静下来,淮西兵到达曹州后只是扎下大营并没有攻打曹州。李纳赶忙派儿子李师道赶到曹州去探明李希烈的意图。

    李希烈对来到自己大营的李师道主动解释道:“上次听了你假途灭虢的计策,这次出兵本想拿下汴州,哪知道李勉居然早就防着我淮西,汴州城防备森严、固若金汤,根本不可能拿下,故此只好放弃汴州来到曹州,希望齐王还不要误会。”

    李师道听了这才明白李希烈来到这的原因,于是说道:“原来如此,既然南平王到了这里,也不枉此行。上次我从许州回来后,齐王就给冀王、赵王和魏王写了信,倡议四镇听命于南平王,四镇回信都表示只要王爷愿意带领四镇联合与朝廷抗衡,四王愿辅佐王爷称帝,自愿并臣服,只是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李希烈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自己曾经和窦桂娘说过称王之事,但是桂娘劝他打消这种念头,说已经是南平郡王了,再称王不过是换个别的名字而已,所以他就没再打算称王的计划。但是此时听到四镇愿奉自己为帝就不一样了,诸侯王再有实力,名义上还要臣服于天子。而称帝则和当今天子平起平坐,能和平相处就各自画地而治,不能和平相处就凭实力吞并对方。李希烈仔细盘算着自己加上另外四镇的地盘和兵力,又考虑了一下朝廷还剩下的实力,缓缓说道:“既然四镇愿意拥戴本王,本王就先称建兴王,天下都元帅,待拿下中原后再行称帝不迟。”

    李师道一听李希烈居然愿意与四镇联合,高兴地说道:“好,就先称建兴王,待王爷拿下中原再称帝!”

    ……

    清苑。

    当李晟得知王武俊撤离清苑的消息时,十分高兴,他知道李泌的计策都实现了,接下来就看自己如何独自应对朱滔的叛军了,谁想到,河北大地刚刚入秋就连下了几天秋雨,气温骤降,神策军御寒的军衣和棉被无法得到补充,很多士兵因难以忍受夜间寒冷,纷纷病倒,李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把自己的被子都给了生病的士卒。他一边派人四处筹集,一面派人向朝廷催促,就在这个时候,他自己也因夜间寒冷而受了风寒病了,但是,大敌当前,也只能拖着病体撑着局面。

    朱滔也因天气将冷,总是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再加上自己的箭伤在军营也不利于修养,只好硬着头皮派手下将士攻打李晟。

    正在双方都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李泌和张孝忠从涿州回来了,吓得朱滔赶忙向瀛洲(今河北省河间)方向逃去。

    李泌之所以和张孝忠从涿州撤军,一方面是幽州刘怦看朱滔长期与李晟对峙,如果再不派兵援助从情理上说不通,还可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派自己的儿子刘济悄悄到涿州通知了张孝忠,自己准备发兵援助朱滔。另一方面,李泌也认为既然已经把朱滔成功的从魏州吸引回来了,而且分化朱滔与王武俊的意图也达到了,如今已是秋季,天气转凉,再停在涿州也没有意义,于是李泌和张孝忠一商量,就将大军撤回了易州,派李愬带一部分兵力虚打义武军大旗来接应李晟。

    此时李晟的神策军已是强弩之末,看到朱滔跑了,也赶紧向易州撤离。

    到了易州,李晟终于倒在病床上起不来了,张孝忠赶紧找来大夫给李晟诊治,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李晟久经沙场,很少生病,可如今一病倒,就再也难以起身,只好在易州慢慢调理。

    ……

    恒州。

    昭义军大营,裴度主动找到李抱真说道:“仆射大人,如今我们和王武俊对峙,似乎王武俊已经看出了我们的意图,也不主动向我们进攻,在此默契之下,下官愿意到恒州去游说王武俊,看看是否能够劝他弃暗投明。”

    李抱真一听坚决不同意,说道:“裴郎此举未免太儿戏,双方敌对,即使联络也会派兵士前去,怎能让裴郎涉险?再说,如果是王武俊主动与我们媾和,派裴郎过去尚可,如今是我们主动提出,万一到了恒州某句话一言不合翻了脸,王武俊一介武夫,说不准会对裴郎做出什么。”

    “仆射多虑了,王武俊如果真的与我们势同水火,早就派兵来攻打我们了,他不仅没来,反而还打开城门让百姓正常出入,显然是根本没把昭义军当作敌人。既然双方心照不宣的这么对峙,下官觉得此时去恒州,即便无果,性命也可无忧。再者,一般兵士不善言辞,很难打动王武俊,下官自侍稍有文采,对说服王武俊很有信心。仆射不必担心下官安危,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谅他王武俊还不至于对我一个小人物动杀机。”

    李抱真听了,沉思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既然裴郎愿意为国涉险,那你此行一定要审时度势,对王武俊能争取则争取,看他如果态度顽固,千万不要再用言辞招惹他,务必记住,你的安危比争取王武俊归顺还重要。”

    裴度抱拳说道:“下官谨记仆射教诲,绝对不会逆势而为。”

    ……

    王武俊接见了这个自称裴度的昭义军使者,看着裴度身着白衫似一介书生,皱着眉说到:“这个李仆射果然礼贤下士,随军打仗都带着儒生。请问裴先生,今番可是替李仆射做说客来的?”

    裴度微笑着说道:“下官乃是昭义军功曹参军,并非说客。”

    “既不是说客,那今日来寡人的恒州又所为何来?”

    “李仆射今日接到长安鲁郡公的书信,信中说某日陛下与鲁郡公提到四镇私自称王一事之时,主动承认这些都是自己在分割成德上的错误。这件事李仆射认为有必要私下透露给大夫。”

    王武俊一听赶忙问道:“陛下是如何说的?”

    “陛下跟鲁郡公说,‘河北之乱,源自朕听信小人之言所犯各种错误,如今心中追悔莫及。亲朋之间失和尚且能主动认错修好,朕为四海之主,应该心怀天下万民,难道君臣之间就不可以主动改过吗?’。鲁郡公最近给李仆射写信说到此事,仆射认为陛下虽未向外人吐露过内心的自责,但是心中似有宽宥四镇之意,所以仆射大人才派下官前来传话。如今话已带到,下官告退。”说完,裴度就施礼准备告辞。

    王武俊听了这番话心中有所触动,看到裴度准备告辞,马上说道:“裴先生,且慢,来到恒州怎能如此匆匆离去。”说完,对着身边侍女说道,“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