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路尽阶显
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庞然大物，在他耿直平淡的话语下，竟是真的生生让开了道路！ 但是这个孩子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头，在他的思维中，他与对方讲明了道理，而他的道理是立足于正确的立场，那么对方便理应遵守这个道理，这是非常简单的逻辑。 这种逻辑，来源于他对这个世界最单纯的认识，也来源于那淳朴小镇生活的熏陶。 在镇子中，他若没钱，便买不了东西，看不了病；但他若有钱，即使当初在他看来十恶不赦的王胖子，也得将最大最好的rou包双手奉上。至于对方为什么一定接了钱便要给包子，又为什么必须要给最大最好的，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就像那只白虎凭什么需要听他理论，听了为何又要遵守，也不再考虑之内。 这只是一种普遍遵循的规则，却被他当成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难以阐明，这种思维到底是好是坏。 他抖了抖包袱，从那头白虎的腿边走过，他就像没有意识到身旁的生灵是一头随时可能凶性大发将他一口吞下的野兽，只是隐隐觉得那白虎的气息颇有些炽热罢了。在他看来，万物之间，都可以讲道理，也都必须要讲道理，若不遵守，虽然他没有试过，但是觉得大概也没什么好下场。 二者就这么擦肩而过，或者说是擦腿而过，因为那头白虎实在是过于巨大，大到一只脚掌便可轻松将他盖住。 他就这么走出了十余米，忽然顿住，犹豫片刻，转过了身来： “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去？我一个人去的话，很危险。” 看来，他虽然单纯，但是并不傻，他还是知晓可能有些生灵并不乐于接受和遵循他的道理，他对于解决那种情况毫无经验，颇感头痛，想来或许要费比这头白虎多得多的口舌才能说服那些家伙。 当然，也只是多费些口舌而已。 白虎扭过了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眼神中的情绪有些迷茫，它没有选择吃掉这个小个子自己都感到惊讶，现在对方居然还想与它结伴同行？ “是真的，我伤很重，碰上些不讲道理的东西会很麻烦，所以你应该帮我，”他的神色颇为认真，“我有伤，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在赤裸裸地嘲讽它啊！白虎的眼神现在出现了一种“果然如此”的神色，原来面前的这个东西是个傻子吗？真以为它是种胸怀正义乐于助人想要在长大之后为社会尽上一份自己的力量的三好白虎吗？ 白虎若是能露出人类的表情，怕是已经充满了嘲讽的笑容。 然后，这只心中不屑的白虎，默默地扭过头，跟在了他身后。 我居然被他一个傻子说服了。白虎有些怀疑自己的价值观，但是它想不通，那个人类的语气太具有一种不容拒绝的理所当然的说服力，或者不如说是一种让他人信服的魔力，让它即使不屑于听取那个人类的意见，也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嗯，这头白虎已经无言以对了。 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接着便没有过多地在意，转过身去，继续行他的路。 在他看来，这也仅仅只是在路上多了一个在他讲道理时能帮衬一下的同伴罢了，最重要的还是行路，若路不通，同伴再多也无用。 接下来的日子便有些乏味了，日复一日地赶路，因为伤势的缘故，每行上数里便要停下来长时间地休憩，使得赶路的进程也是颇为缓慢。好在那白虎也是很有耐心，跟在身后，默不作声，偶尔无趣地吼叫一番，也是为了惊吓某些小型动物博点乐子。 而他也是愈发感到自己的考虑不周了，在他原来的想法中，行至大山的路程只需两日便可到达，如今已过五日却仍旧还有小段路程，若不是那头白虎会将自己捕获而来的猎物留下些许残羹剩饭供他实用，凭他的十张大饼，早已死在了路上。 虽然死他并不畏惧，但是就这么饿死了还是有些委屈。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猎物绝大多数都来自于阻拦他的道路并且不愿意同他“讲道理”的生灵。他也是颇为感慨，也算是见识到了不遵循道理会有怎样的下场，虽说不至于以后因不讲道理而被他人当场生吞活剥，但从此处也可见一斑。 终于，在第六日的晌午时分，他艰难地抵达了那座大山的山脚下。 那座山实在是太高，站在山下朝上望去，看见的不是一座高山，而是一根通向天穹的道路。那山周身不知多少里，两侧望去皆不可见其边际。山上林木茂盛，但光是从山脚下看便有如此大小，怕是每棵树都有数十米高，需数人合抱才能将其环绕。 “倒真是一处奇地。”他不禁感叹，之前在镇边的小山上望去，还并不觉得如何雄伟，如今靠近看来，却如此令人望而生畏。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皮纸，对照了一下，纸上最后剩下的大块空白，便正好对应着高山的位置。沿路上诸多地形，还有可能出没的野兽，都是被他记录了下来。他掏出纸笔，小心翼翼地勾画了些许轮廓，便迈开了步子，走上了前去。 山很高，但是他还是要登，因为这是他许下的诺言：为镇中居民绘制下山脉深处及最高山的地图。 他逐渐接近山脚，身后的白虎却是越走越慢，最后看着那座山峰，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它的眼中有莫名的色彩在涌动，像是枯竭干涸多年的井底忽然打通，涌出了清澈碧透的灵动之泉，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息开始在它的身上弥漫。 但是伴随着那股复杂气息一同涌出的，还有深深的沧桑感。 它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个孩童，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它有些抗拒，似是不欲再次前行，但最终还是迈出了脚步。 这是它的使命，也是它曾许下的诺言。 他回过了头，却正好看见了白虎迈出脚步，随机不再多想，继续向前，每一步走出，手中的纸笔之间都在发出沙哑的摩擦声。 只是，当他再次抬起头来之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遥远望不见前方的石阶路。 这石阶路上的砖石十分古朴，但是又充满着别样的韵味，似乎在岁月的洗刷中空留下气韵，却不曾留下痕迹。粗略一看，石阶似乎是在遥远的过去，但凝神一望，似乎它又存在于当下。但是走上前去，又隐隐出现了一股不可预测的气息，就像那多变的未来。 石阶隐约间通向峰顶，但是在入口处却立着一块巨碑。 “三生路” 这是那块石碑上所书写的字符。那字符很是别扭，与如今的文字极为相似，但却有不同之处。 “三生路？是人为留下的石碑吗？可是从未听说过此地有人烟出现啊？”他顿感迷惑。 他思索片刻，还是走了上去，一步迈上石阶，就感觉身心一阵空灵，那是岁月长河流动带来的沧桑之感，在洗礼着他的心灵。 此地历史应当很是悠久，他如此想着，像这样饱经历史洗涤的建筑，他几乎从未见过，即便是小镇中号称最古老的祖屋，沧桑感也不及此地。 只是，最让他不解的是，这条石阶路上有着让他很是熟悉的感觉。 走着走着，他身后的白虎便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也不想去管，似乎在他心中，继续走完这条石阶，才是最为重要的事。 他明明走的很慢，但是却在不久后便走到了尽头，之所以说是尽头，便是因为此处已然可以俯视大地上的流水走兽，伸出手便可触摸到稀薄的云彩。 这里是山巅，但却有一座草庐，最令他惊讶的是，草庐前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是奇特，那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对着这边露出了和蔼的微笑，可是隐约间有一股蛰伏起来的势正蕴藏在他体内。 这是一个青年，长相很是亲切俊朗，微微一笑间便能将山巅肆虐的狂风化解，化为暖暖的微风吹拂在此处，煞是奇异。 可是看那青年的表情，却带着一股回忆与怀念，就像时隔多年重新见到了当年相聚甚欢的故人，又似故地重游，见到人去楼空。 这种感觉很怪异，却又带着淡淡的悲伤与无奈。 他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