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苦中带咸
是药三分毒，但黑暗料理的毒性可一点儿也不比药的毒性低。 张小聪望着桌子上面黑乎乎的一盘菜，还有成一整捆的那一盘说不上是炒菜还是蒸菜的菜，默默无语。 不过，好在饭还挺正常，家里用的是全自动电饭煲，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米乘进去，那电饭煲就会自动淘米，自动加水，自动煮饭。 所以，饭还是很可口的。 可是，再可口的饭，若是没有下饭菜，那不也等同于嚼蜡么？ 张小聪在林雨诗满含期待的目光下，伸手夹了一筷子空心菜。 筷子夹住了菜茎，张小聪轻轻一扯，想把那一根空心菜从那一捆空心菜里面扯出来，可是——却没扯的动。 张小聪放弃了夹空心菜，转而去夹了一块茄子起来。 黑乎乎的茄子滴着油，张小聪轻轻将茄子放入口中。 嚼了一口。 嚼了两口。 嚼了三口。 他的脸微微涨红，腮帮子鼓起来，伸长脖子，伴着唾液，将那一块还没有完全绞碎的茄子吞下了肚。 “咕咚。” 茄子经过喉咙的声音，清晰可闻。 “怎么样？怎么样？”林雨诗双眼冒着小星星，一脸期待的问道。 张小聪的后背有汗珠。 但是他不能打击林雨诗的自信心啊，第一次做饭，失败是正常的，可是有这一份做饭的心，却是很宝贵的，重在参与，应该多加鼓励嘛。 张小聪就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当自己考试没考好的时候，或者做了什么错事的时候，总会被mama骂，而骂他的的话语都是负面的，诸如“你说你能做的好什么事？”，“你看看别人家谁谁谁又怎么怎么样了？”，“从今往后你要是再敢怎么怎么样，我就怎么怎么样”之类的，久而久之，张小聪对自己有兴趣的事，只要没把握做好，他都不会去做了。 华夏有多少家庭的孩子是处在这样的一种教育模式之下的？华夏又有多少父母是这样一丝丝一毫毫的就把孩子丰满的羽翼给剪没了的？ 最可笑的是，那些家长在孩子们长大以后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们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这种咎由自取的事情，绝大多数的家长不知道，这些错就是自己造成的啊！ 张小聪想的有些远，但回过神来之后，还是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味道不错，下次继续努力！” 林雨诗的神色就从紧张，变为舒展，她的嘴角也逐渐翘起，大大的眼睛像一条月牙儿一般，眯成一条缝，她笑了，笑得闭月羞花。 她开心的说道：“真的吗？我是第一次做菜哎，我看这个菜的颜色，我还以为我做失败了，原来竟然味道还不错？那我尝尝……” 林雨诗说着，就要用筷子去夹茄子。 张小聪赶忙伸出手去，用自己的筷子将林雨诗的筷子拦住。 林雨诗顿住了，然后疑惑的望着张小聪。 张小聪神色慌张道：“啊，那个，我觉得，这些菜是你做给我吃的吧？那就应该全部属于我，是不是？要不你吃别的？或者叫外卖？我吃你做的菜？” 林雨诗奇怪道：“可是我也没有吃完饭啊，菜都做好了，我们一起吃呗。” 她说着，竟不再理会一心想要阻挡她的张小聪，筷子绕过张小聪的手，就夹了一块茄子放进口中。 林雨诗吃东西很小口，吃得也很仔细，西湖江南地区女孩子应有的特制她全都拥有，细嚼慢咽，吃相精致，每一口都细细品尝，每一道菜都不慌不忙…… 张小聪已经不忍再看，他闭上了眼睛。 眼前的这一幕，有一些残忍啊。 林雨诗的茄子，苦，苦不堪言，堪比陈年老黄连，那是蔬菜被焦油炸干以后的苦涩，入口之后，那种苦味瞬间就遍布整个口腔，甚至都要从鼻子里冒出来，天知道张小聪刚才吃的那一口茄子，是冒着多大的勇气？是忍受着多大的折磨？ 除了苦，就是咸，林雨诗放盐应该是没有一个准确的标准的，一一切随着自己的性子放，放了盐之后呢，也不会拿锅铲下锅去把盐给炒散，盐这玩意儿遇油则凝，那大块大块的盐凝在茄子的表皮上，与焦糊的茄子肝胆相照，惺惺相惜。 尖着耳朵，张小聪满以为会听到林雨诗的叫声，说实话，这道菜，就连张小聪都觉得难以下咽，他就不相信林雨诗能吞一口自己做的茄子下肚。 可是对面的林雨诗就是吃得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吃饭从不吧唧嘴，所以张小聪并不知道对面的林雨诗是个什么反应。 直到他微微睁开眼睛。 他就看到林雨诗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那眼中有委屈，有歉意，当然，还有雾气。 她微微噘着嘴，眉头中间皱出一个小小的川字。 张小聪就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都说女人哭是最可怕的，但比女人哭更可怕的，就是女人将哭未哭之时，那静静的，压抑着的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的时候。 张小聪连忙出声道：“林雨诗，林雨诗，你……你别难过，谁第一次做饭的时候都不会做出多么好的味道的，你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当初我做的时候，差点没把厨房给烧起来……” “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本来从来就没有做过饭，第一次做，要求别那么高，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你千万别难过啊，做饭本身就很不容易的，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要不然你看那些烹饪学校的广告为什么会满天飞呢？” 张小聪越说越急，越急就越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雨诗只是痴痴的望着口若悬河的张小聪，那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终于流了下来。 “好……好苦啊！”林雨诗带着哭腔道：“比我喝过的中药还苦，张小聪，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张小聪就望着可怜的林雨诗，后悔的情绪油然而生——早知道就不骗她说好吃了，实话实说，也别让她受那么大的委屈啊。 张小聪说道：“林雨诗，这些菜我们不吃了，不吃了，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 谁知林雨诗摇了摇头，咬牙道：“张小聪，你陪我出去买菜，然后我要你教我做菜！” “现在？”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