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举世皆敌
“所谓立心,必要正本朔源,本乃仁人之心,源乃圣人之言,就刚刚那些子,打着圣人旗号,行着小人之实,说着为民请命,干着结党营私,不过藐视皇权,舍本逐利之小人耳!” “反而在下,行的端,站的正,就因家父乃国之宰执,便成为其口下小人,枉顾在下家学渊源,即便替大道明义,依旧是为自家人说话!” “视此般人等,当举大旗、扛大刀、呼喝正道之友,斩其首、移其族、废黜其所言,以正圣人之言,以护巍巍皇权!” 一番话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站在一边的秦桧,更是立刻握紧了拳头,他也没想到,这他一直不怎么看得起,完全放养的亲儿子,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还是当着大儒徐子根面! 上次在家里,秦川大逆不道的言论,就让他大吃一惊了,今天又说出这种话,天知道会怎样! 他虽是当朝宰府,但这学派中事宜,他也是插不进手的,无法判断接下来凶吉,只能任其发展了! 不由得秦桧捏紧了拳头,脸上肌rou有些微微抽搐,他很紧张,儿子的前途,甚至自己的前途,都在这小子这番话上了! 反观徐子根,只见他瞪着秦川,一眼不发,脸上神色数变,时而须发皆张,时而面色通红。 秦川则负手而立,做出一副凌风傲立状,尽量抵住疯狂的心虚,不去看任何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忽然轻轻地掌声响了起来:“好!好!好个天地之间一狂生!” 听见了这句话,秦川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关是过去了。 当下他低下头,看向了微笑着的徐子根,一拱手,做了一个江湖拱手礼,大气地道:“过奖!” 这时候秦川忽然看见,老头子徐子根嘴角一咧,一个坏坏的笑容浮起来,当下他的心中就是一凉,这老孙子要干啥? 只见徐子根抬起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胡广会,提高声音道:“胡广会,刚刚你们的辩论,老夫都已经听见了,秦川已然做好最后总结,接下来看你的了,人家可是要取你头,移你族,废黜你所言了,再不回敬两句,对得起你生身父母吗?” 秦川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老混蛋,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啊!他要干啥?自己没调戏过他女儿吧? 立时众人都看向胡广会。 胡广会一愣,立时通红面孔变得血红,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时不时偷眼看一眼秦桧,刚刚他发言,就是从数落秦桧开始的,不知道秦桧在暗处,也就罢了,他可随意说,但现在,人家都站在面前了,他还怎么敢说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徐祭酒,刚刚也就一狂胜所言耳,既然您听得秦狂生所言,何故听不得胡狂生所言?” 众人立刻又回头,向声音响起处看去,只见李焘排众而出,脸上带着三分笑意,极是恭敬。 看见这个人,即便是徐子根,眼睛也不觉眯了一下,不过他立刻又笑了起来,语气也轻松下来:“既然李博士开口了,老夫也自不便相逼,今日之事,就此过去吧!不过李博士,以后这太学之中,所有学生当一视同仁,可不要搞特殊化啊!哈哈哈……” 说完他又大笑了起来。 秦川闻言,发现了有什么不对,难道这看似和谐的太学,其中也有暗流涌动?李焘如此跟祭酒说话,徐老头又这么回应,这中间看来有问题! 他抬眼看向李焘,可是他却看见胡广那厮,这会如逃也似地,悄悄移到李焘身后,一幅找到靠山的样子。 “特么的,原来是一伙的,怪不得敢那么嚣张!认识博士你就牛逼啊!老子在后世,也认识很多博士!” 秦川不由暗中大骂出声。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大殿之外传了进来,众人再次一愣,回过头向大门处看过去。 只见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分别进入了大殿之中。 这些又是什么人? 秦川看见这两拨人,立时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这两波人,他还都知道,而且那带头的人,他还都认识! 一拨人的带头者,是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留着三缕清须的老士子,不是朱敦儒还能是谁? 另一波人的带头者,一共有三个人,都穿着锦绣长袍,带着高高的织锦头冠,其中有一个,正是李鹤年! 一见这两波人,徐子根也不觉一愣,开声问道:“朱兄,陈兄,何故来此?” 随着他的话,朱敦儒,以及一个身穿锦绣长袍男子,排众而出,走了出来,两人都对徐子根一拱手。 朱敦儒先开口了:“在下为太学客座博士,虽不走仕途,但是得徐兄错爱,给莘莘学子们讲授诗词,今日第一天开学,本来在下是不想来的,但是思量再三,还是见见天下学子的好,免得位学子不识师父,那不是贻笑大方了?” 说着,他忽然撇了一眼秦川,不过又迅速移开了眼睛:“我寒门士子,最近狂妄过分,屡次败于人手,此次在下到来,也给我寒门世子提个醒,不要以为已然天下无敌,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徐子根眉梢一挑,露出了一副诧异的神色,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个朱敦儒虽有大才,但性格放浪,不在意别人看法。 之所以请他,给予一个客座博士,在六博士之外,正是看上了他的大才,又不想他不羁的性格,影响到学生,所以只让他做客座,教些诗词之类的小道。 按说以他的个性,不可能参加开课宣志,他能来,且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其中必有蹊跷。 这时候那个姓陈的,带着高帽子的人,也开口了:“哈哈,徐兄,我陈鹤虎虽不是读书人,但是好歹也算个文人,我们会计一道,前些日子受了点小挫折,挫败之人,此时正于太学就读,至于是谁,在下也就不指出了,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也看了一眼秦川,然后才接着道:“今日太学开课,说真的,在下就想寻摸寻摸,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才,挖挖你老兄的墙角,我们的人,在太学中也有职司,若是能真能发现好人才,正好,连教带用,三年后,就可拜入我会计行门下,这桩事体,徐兄不会小气吧?”
徐子根再次一愣,这……挖墙脚挖到太学里来了? 当下他郎笑一声:“陈兄玩笑了,只要是人才,我太学自然不会不放,但学生的路,还得学生自己走!哈哈……” 虽然他口中笑着,可是眉头却微皱了起来,他有感觉,今天这些突发事情,并不简单,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完全想不通,他有一种感觉,这些事之间,都有本质的联系。 就在这个时候,李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秦相公,刚刚在下师弟,言语过激,可能冒犯了秦兄,还望秦兄不要介怀啊!” 众人再向李焘看了过去,只见他满脸笑容,正在秦桧面前拱手作揖。 秦桧一愣,立刻脸色铁青,不过他还是强挤出笑容:“大宋祖训,从来没有因言获罪一条,人生于世间,特别是我等从政,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有话就要让其说出口,正所谓堵不如疏,李兄在意的太多了!” 他嗅到了nongnong的味道,政治的问道!这个招呼,简直就是再跟他宣战! 一个太学生,与一个年轻博士,相交甚好,这后面还有谁?这张网有多大?太学生出来必然做官,一个博士花六年时间,能笼络多少太学生? 不过他不是新手,不会沉不住气,当下他看向胡广会,强迫自己笑容变和蔼,道:“好好努力,施政方案一事,你现在说还太早,正如刚刚犬子所言,你们知道的太少,等你到了老夫这个级别,自有你大展宏图之机会!熺儿……” 随着秦桧的话,一个人从秦桧身后走出,正是秦熺。 只见他满脸笑容,对胡广会拱手一礼。 秦桧笑着道:“此乃老夫义子,名唤秦熺,正是太学司书监,掌管太学藏书,既然胡生有心匡扶天下,博览群书自不可少,以后想要看书,只管找寻熺儿,老夫的话在此,他一定会大开方便之门!” 胡广会立刻站了出来,赶紧跟秦桧打了一恭,连道感谢,还说秦桧宰相肚中能撑船,马屁一时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过一边,李焘脸色却是忽然一僵。 秦川听着周围嘈杂声音,看着各路豪强打招呼,忽然他有一种感觉,自己这是天下皆敌了? 就这么一小会,他已经发现了,在这些人中,不停有人向他看过来,每个人眼神都不友好,在贫寒士子之中,他更是看见了陈西,那怨毒又躲闪的眼神哇……简直是想吃了自己!。 “我就日了……” 最终,千言万语在心中交汇,汇成了这充满感慨的词。 这时徐子根再次开口了,只见他对秦桧一拱手,道:“秦相公,贵公子不论干、亲,都乃人中之杰,秦川公子,以后入了我太学,必然大展宏图,秦相公,可不得徇私压制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