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噬毒菇
三天之后，玖棣第一次看清了那道身影。一袭绿纱裹着纤瘦身躯，来去清灵如风，就像腰际垂下的丝带，跳脱活泛。一头乌亮青丝，盘转在头上，宛若两个豆蔻般。显然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然而，玖棣却发现她总是显得很安静，甚至连一丁点声音也不愿意发出。就算是手中正在捣药的药杵，也同样无声。 “谢谢jiejie救命之恩。敢问jiejie芳名，玖……本公子日后定当厚报。”玖棣坐在一方石台上，打量一番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凹洞之中。有些好奇的问道：“这里是五行峰底？” 少女没有理会玖棣，起身将身旁熬好的汤药，倒进一根竹筒中，放在玖棣身边，便又坐回去，继续捣药。 玖棣本想看清那女孩模样，却见到一条青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隐隐有些狰狞的疤痕存在，左手更是藏在袖中，连根手指也不曾露出。 此时，玖棣目露惊疑。难道这姑娘是受了什么不可治愈的伤，才如此沉默寡言，意志消沉吗？可是，既然自己精通草药医术，可有为什么不给自己医治呢？玖棣端起竹筒一闻，一股极为浓重刺鼻的药味儿，瞬间吸入鼻孔中。 “这药虽可固本培元，益精补气。可却无法让血rou再生。尤其是那团小火苗，已经将伤口四周的血rou烧焦。想再次复原，恐怕要刮骨削rou了。”玖棣轻声一叹，心生悲凉。一口将那汤药一饮而尽，烫的他周身一紧，牵动伤口阵痛难耐，不禁咳嗽几声。 “你既然通草木之道，那就知道自己伤的多重。如果那伤口偏上几分，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听到玖棣伤感自语，少女修然开口，本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却带着满口的老气横秋，着实让人听着不舒服。殊不知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千年老妖呢。 “咳咳！”玖棣尽力保持不动，以免伤口再次裂开，竟硬生生将咳到嗓子眼的冲动咽了回去，才感觉疼痛轻了些说道：“我这伤恐怕要拖上一年半载了。可悲的是我想报仇却不知道要等到多久了。” 女子没有说话，似乎并不关心他的事。良久后再次开口道：“我救你一命，作为回报，你要帮我做件事。” “哦？”玖棣疑惑的看着绿衣少女，瞬间后苍白的脸上有恢复平静道：“你说。” “洞外百丈，有条黑水河。你帮我取些河水来。”女子不温不火的说道。 闻言，玖棣一愣，心道：当初盲婆救我却要我杀人。还是这位jiejie心地善良。知道体贴人。于是道：“这个简单。”不过转念一想，只是取水，为什么她自己不去，反而要我一个伤者去…… 少女同样也是一愣，转过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玖棣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那河水本是清澈见底的，只因本宗投入的废丹多了，才变成黑色。而且久而久之，产生一种毒素。就连本门的解毒丹，也难以根除其毒性。”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去？”玖棣没有生气，神色平静的问道。原本玖棣就有了心里准备，所以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因为我被丹毒所伤，丹毒对我伤害极大，反而是你的话，我可以给你解毒丹，至少让你一柱香的时间里不会中毒。”少女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既然有解毒丹，那就没什么危险了。”玖棣闻言，心中释然。还好比不像盲婆那样不近人情，至少还给自己准备了解毒丹。 “这是月华玉露丸，一颗就可以让你的伤口暂时愈合。只要不在裂开，就可以加速恢复。赶紧吃下一颗，炼化后，就可以去取水了。”少女似乎非常着急，随手扔出一个玉瓶，玖棣打开一看，竟然有十几颗之多。 “好！多谢药儿师姐！”玖棣谢道。 就在刚才药儿转身长袖一甩之际，玖棣便发现那袖口处绣着一座丹鼎，其上还悬浮着一柄小剑，正是本宗炼丹弟子的标志。 玖棣不再废话，忍着疼痛，盘膝炼化起来。那月华玉露丸还真有奇效，刚一入口，即化作一股热流散入伤口四周蕰育生机，几息之后，玖棣就感觉胸口热痒酥麻，好像有千万只小虫同时撕咬般。内视之下，竟然是肌rou在不断地生出rou芽儿，与其他rou芽连成一片。很快，那拳头大的伤口便渐渐愈合，竟然连一点儿疤痕都没有留下。 尽管玖棣知道，这只是便面看来完好如初，甚至新生肌肤嫩白如玉，但其实内力依旧破烂不堪。只是被一层淡淡荧光充斥着，似乎只是暂时替代着空处的血rou。 好丹！如此奇效，让玖棣不得不赞叹出声。之后倏然睁开双眼，解开长袍，将缠绕胸前的血布解开。看着那如新生儿般柔嫩玉滑的皮肤惊叹不已。玖棣连忙立身而起，挥臂扭腰，竟一点痛感都没有。心中更加赞叹连连。 “什么时候老子也能成为炼丹师。那时，就算受了再严重的伤，一颗丹药就可以起死回生。那岂不是相当于不死不灭了？”大病初愈，玖棣无比兴奋的畅想着。忽然耳边传来药儿的声音，无情的打断了他继续臆想。 “虽然暂时恢复，但不可与人动手。甚至不要剧烈运动。否则，伤口再次裂开，就会更加难以愈合。”药儿瞥了一眼兴奋的玖棣，接着道：“现在可以去取水了。”药儿一挥衣袖，甩出十几个手臂粗的竹筒。落在玖棣面前，其中还有一颗墨绿丹丸。 玖棣接过碧绿丹丸，直接扔进嘴里道：“稍等！”收起竹筒，玖棣迈步走出凹洞，只前行十丈，玖棣就感觉到一丝药香中，夹杂着刺鼻的异味儿。自药庐长大的玖棣，天生对草药气息极为敏感，瞬间便知道那股气味的来源。 仰头望了一眼那五行峰高过不知几万丈的崖壁，玖棣深吸一口气，向那崖底而去。果然，不过刚走出数十丈，玖棣就发现身旁的杂草树木绿中带黄，显然生机消失，接近枯萎。再次走出十丈，入眼满地干枯蒿草，踩在脚下发出“咔嚓”脆响。同时耳边传来“哗哗”水流之声。 玖棣疾步而去，虽然服下避毒丹，半柱香时间很充裕，但玖棣知道，越靠近河边毒气会越浓，避毒丹的药效就会急速降低，时间一久，丹效必然跌到最低点。自己就会中毒。所以，玖棣不敢耽搁。在不牵动伤口的情况下，急冲而去。 就在玖棣已经看到那不过丈许宽的黑水河时，突然一团黑雾，扑面而来。玖棣连忙跳闪躲开，回头一看，杂草间一条一尺来长的蜈蚣，直立而起，正对着自己挥舞着触须。似是在发出警告。 “咦？好药！相必你日日吸纳此地丹毒，才长成今日体魄。如果真的收了你，恐怕就断送你的修行。你走吧，只要不来打扰我，我就不收你。”如果不是玖棣重伤在身，真的很想受了眼前这只蜈蚣。虽然在常人眼里，这蜈蚣是剧毒大凶之物。可在玖棣眼里，确实难寻的上好入药之物。至少玖棣可以用来试药。而今来说，玖棣还真没那个心情。 “似乎听出玖棣言中威胁之意，那通体乌黑的蜈蚣竟然挥动着两根触须，似在示威般，摇头摆尾，还发出滋滋之声。 “既然你不想走，那我就成全你。”说着玖棣一抹储物袋，取出一个玉瓶，扬手洒出一片粉末，大袖一拂。粉末在空中打了个旋，扑向那黑蜈蚣而去。 黑蜈蚣见到白色粉末，似见到美女的色狼，顿时躁动起来，下颚两只螯钳伸缩不定，其上还不断低落黑涎。浑身漆黑甲壳泛起锃亮油光，森寒逼人。 猛然间，黑蜈蚣弹身而起，如一道黑光，迎上白色粉末。然而，就在黑蜈蚣刚刚接近粉末之时，浑身一颤僵在半空。旋即，竟似发现天敌般，嘶吼一声，转身电射而去。速度之快，竟然之在空中留下一丝黑线。 这白色粉末正是独孤子送给玖棣的天毒。蜈蚣虽然被称作五毒之首，但却远不如这天毒之毒霸道，不然，就不至于落荒而逃了。 “呵呵！小家伙，不是我欺负你，是你无福消受啊。”玖棣笑笑，目光在地上一扫。在那黑蜈蚣藏身枯草间，竟然还有一只。玖棣仔细一瞧，竟然只是一副躯壳。 “不错，没逮到那只黑蜈蚣，这遗蜕虽然药效差点，不过总比没有的好。”玖棣略微查看了一下那极为完整的遗蜕，便收进储物袋中，继续向河边走去。 黑水河的确名副其实，黑色河水不过丈许宽，却看不清深浅。不过看水面泛起频繁细密的水花，玖棣猜测最多不过齐膝而已。尽管如此，但长年累月的废丹堆积之下，令丹毒极为浓重，以至于河水表面都似冒着丝丝黑色毒气。 玖棣不敢耽搁，急忙取出十几个竹筒，准备取水。因为站在河边，玖棣发觉每吸一口气，都让自己头脑发晕。若不是避毒丹的药力将那些毒气化解，恐怕玖棣坚持不了片刻。 装满所有竹筒，玖棣逆流而望，竟一眼看到了河流的源头。大约数百丈外的崖壁下有一个数十丈的水潭。两旁数颗百丈高的巨木，伸展着遮天蔽日的繁茂枝叶，将整个水潭掩盖。水潭上方的枝干树叶已经枯黄，生机已逝。可见这丹毒毒性极强。 玖棣不再犹豫，收起竹筒，转身就走。可就在玖棣刚走出几步之时，突然一丝清香钻进玖棣的鼻子。虽然极淡，可在这充满毒气的河边，突然出现一方清香的空间，显得极为诡异。 玖棣停下脚步，顺着清香搜寻起来。竟在一处低洼处有了发现。蘑菇，没错就是混在枯草中看不出颜色来的暗黄小蘑菇。 玖棣凑近仔细闻着那股清香，确定那清香就是蘑菇散发出来的。伸手便将周围十几朵蘑菇全部采光。一扭头，急速向凹洞而去。 药儿接过竹筒，直接将一桶黑河水倒进一尊小鼎中，素手一挥，一团绿色火焰直扑小鼎，将其包裹起来，熊熊燃烧起来。 咦？这——这就是丹火？玖棣在玄心宗钟灵长老哪里见过丹鼎，和药儿拿出来的小鼎一模一样。虽然玖棣没有见过钟灵长老释放体内丹火，但却给了自己引火诀，可惜自己始终引不出体内之火，颇为遗憾。 如今见药儿师姐释放丹火，让玖棣颇为惊奇，他没想到眼前的药儿师姐竟然是一名炼丹师。他的心思同时也活络起来。如果能让师姐帮我引出体内之火，是不是我也可以成为炼丹师了？ “不急，不急。我现在重伤未愈，还不宜再施引火诀。等再过几日，伤势好些，实力恢复了，想必引出体内之火的机会也大些。”玖棣虽心生向往，也没有打扰药儿，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以绿焰灼烧小鼎。 不多时，绿焰之中便响起“咕噜咕噜”声，同时一丝丝黑气自那绿焰中冒出，被火舌一卷，焚成虚无。半盏茶的功夫，黑气便不再出现，绿焰也跟随着渐渐熄灭。 药儿伸手一招，鼎盖飞起，一团雾气升腾而起，随后一股药香瞬间弥漫整个凹洞。令玖棣神清气爽，似乎连自己的伤口都似好了几分。 “哎！”一声叹息响起。玖棣不解，连忙跑到那小鼎前，探头一看，鼎内竟然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丹毒化尽药香清纯，竟然将河水中的药液一并蒸发干净。”玖棣沉思。忽然他明白了药儿此为原由。“原来师姐是想化去丹毒，却不曾想连药液也一同燃尽。” “可是那驳杂的药液又能有什么用？难道还能继续炼丹不成？如果可以将那些混合的丹液分离出来，完全可以重新炼丹。难道药儿师姐也有办法分离混合丹液？”就在玖棣琢磨之时，药儿再次倒入三桶黑河水，继续炼化，可惜依旧一滴无存。 “师姐，用这个试试。”玖棣看着药儿无奈的沮丧眼神，却偏偏一脸平静的师姐解释道：“这个是在河边采到的，不染丹毒。” “你也是炼丹师？”药儿疑惑的看了一眼玖棣递过来的蘑菇问道。 “我……不是。还没引出体内丹火。”玖棣如实答道。 “这是噬毒蘑。的确可以吞噬丹毒。可惜吞噬速度太慢，我等不了那么久。”药儿淡淡的道。手中依旧不停的将剩下黑河水全部倒进小鼎中继续尝试。 很快，玖棣就不得不再次去取水。轻车熟路之下，用时极短，而且竹筒也换成了大腿粗。就在经过遇见黑蜈蚣的地方，玖棣发觉毒气突然加重了，仔细感应了一下空气的流动方向，竟然在脚边发现了巴掌大的一滩清水。 咦？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一滩清水？难道是我散的毒粉。没想到这天毒也能够吞噬丹毒。没错应该是这样。这里只有我来过，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清楚。 玖棣取出噬毒蘑，仍在那滩清水上。直到半柱香时间即将耗尽，那只有一指长的噬毒蘑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才起身快速离去。 之后的十天里，玖棣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趟河边，取了多少黑水，可药儿却只提炼出几十滴水。恐怕连半颗丹药都炼不出来。然而，让玖棣没有想到的是，仍在那天毒水中的噬毒蘑竟然吸收了所有天毒水长大了数倍，并替代了天毒水继续吸收源源不断的丹毒。 这一发现，让玖棣着实兴奋了一下，如果玖棣猜测的不错，变废为宝的设想就很有可能要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