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苏醒
骨爪横贯，五指如勾，一只只指节轮廓分明，如同一座座横亘的山体，苍白而冰冷，动彻之间，爪裂了虚空，撕扯出一道道狰狞如沟如坎裂缝，巨大的骨体宛若划破天际的白虹，遮蔽苍宇而来。 幽光广大，霍然而卷，动漾如波涛，卷荡出无数的波折，隆隆慑慑，裹挟着整个虚空打将上去，但将漫空的星光都摇动了起来，好似，虚空都被掀了起来。 嘭！ 爪光相击，仿若无声，又似有砰然巨响在三人心中撼动，虚空似乎微微颤了一颤，而各人的思维更是慢下了刹那。 刹那之后，却是各相腾起的剑光。 剑光如电，犀利无双，点斥极星，微光闪烁，却照亮了被骨爪与幽光遮蔽的虚空。 不约而同的，苏妄与傲剑同时当身如剑，尽力向对方斩了过去。 两人同是身经百战之辈，又怎么可能无视对方忽然暴露出的破绽？ 王平之却在本能地撤后了小半步之后，也同样挥剑而起，无分敌我地斩向了两人。 是的，斩向了两人。 但苏妄与傲剑并不意外，挥出的剑光依然沉稳，依然锋利，未因王平之的忽然插入而有任何sao动。 因为，他们也是同样的心思。 此战，既为立场的不同，也为印证心中的武道，各人又怎么可能不尽力？ 虽然在几息之前王平之的确因为与苏妄“旧识”的缘故而出手助他，但更多的，却是为了维持双方间的平衡。 此时，周天群星世界空间壁垒稳固，双方的差距几已被拉平，王平之自然应该为自己着想的，也应该为自己着想。 或许，他从来都是为自己着想。 帮助苏妄时是，对苏妄产生好感是，此时，亦是如此！ 为自己着想，为自己的道着想！ 这并没有错！ 诸天万界，亿兆种族，难计其数的生命，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着想？ 就算是所谓的舍己为人、大公无私，究其根源，也是因为舍己、为公与道相合，不违背自己处事原则，乃至于，就是自己的处事方式，才会又舍己、为公的表现。 说得再伟大，再崇高，舍己、为公也是各人的心念做崇，之所以会被世人捧上高台，捧上道德的高峰，不过是得了好处的人想得到更多的好处，而未得好处的却想利益均沾的追捧罢了。 一切，皆是为了利益。 到了苏妄等人这般境界，早已看穿了人性之后隐藏的利益关系。 何谓利益？ 却要谈到利害一词：利者，顺我心也；害者，逆我心也。 如此算来，世间诸相无不可以算入利害之中，自然也将人性算入了其中——亲情是利益，爱情也是利益，友情，同样是利益。 与我心相符，与我道相合，便为利，便为同路人。否则，就为陌路。 所谓亲情、爱情、友情，在看穿之后便再无任何遮拦。 只不过，有的人看穿后，对人性再无眷恋，弃之如敝履，如傲剑；有的人即使看穿了，却将人性闪烁时的一点光辉珍藏，用心包裹，装饰为灿烂的星钻，如苏妄；而有的人，在人性与利益之间徘徊，一边鄙视人性丑陋，一边仰望人性光辉，明明身处人性光辉照射不到的阴影下，却假装拥有这种光辉，自编自演，乃至癫狂，如王平之。 剑光闪耀，点放炙白、幽暗、粉红的光辉，急急如星，电掣风驰，瞬息之间便进行了千百次的碰撞，不断在虚空中迸溅出点点的光芒，咻而闪动，咻而黯然，即如夜空的点点繁星一般，眨呀眨，悄悄注视着人间。 那碰撞的，不仅仅是剑光，也有三人的心，在剑光交锋之时，将心印入剑光，将自我的道路印入剑光，与剑同辉，在辉煌之中，印证自己的道路。 轰！ 骨爪苍白，横贯在上，如同拍落下来的一片穹宇；幽光如海，波光冲涌，即若被掀扬起来的大洋。 二者的碰撞，正如天与海的交击，一触即分之后，虚空悍然轰鸣震动，一只只形如鬼爪的扭曲裂缝猛地被撕扯而开，扯裂了星光，扯断了虚空。 一片片骨片纷扬四方，并有如鳞幽光渐渐黯然，或化作虚无，或被被裂缝吸噬。 但这般异象，却未能惊动正在相互碰撞，以剑印心，以心证道的苏妄三人，他们的剑光依然璀璨，剑锋依然犀利。 偏偏，这样的剑光却是有双有对，而他们，定要分出个无双无对出来。 “好机会！” 眼见苏妄与傲剑都顾不得自己，败老头心中一喜，化作一缕淡淡的黑烟，猛然从翼龙王身上飞出，在虚空中滴溜溜一转，便急忙往太阳星飞出。 黑烟微缕，烟气淡薄，并未显形而出，而是随同照落的星光与幽光，不断交融，改变自身的形态，与周围一体，在此虚空动荡，漫天光辉乱舞之时，更是无法引起各人的注意。 或者说，各人便是注意到了，也顾不得他了。 败老头，倒挑得一个好时机。 可惜，时机再好，运气不好也是歹命。 就在败老头渐渐靠向太阳星，以为得计之时，一直熊熊燃烧，腾爆无量日冕的太阳星忽然收敛了金焰，倏而一暗，宛若即将熄灭的火种一般，化作了暗红。 暗光烛灭，暗影浮屠，便如是辉煌之后走入了末路，瞬息之后，便归于寂灭。 不仅是太阳星，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周天三百六十五颗主星便一同黯灭了下来。原本星光如华的周天群星世界，如被人吹灭了灯火，只剩下孤寂与黑暗相随。 但在瞬息之后，一阵苍茫的光辉忽然照破了黑暗，光辉明亮，无色透彻，犹若蕴含千万种色彩，不知何起，不知何终，只有浩瀚苍古的气息随光而落，沁入各人各方。 也显照出了一缕光华急急变化，不断流转，却始终无法融入光辉的烟气。急急频变，只剩下了尴尬。 正争斗不休的各方，忽然停了下来，将眼神望向了原本太阳星的位置。 “可惜了！”争斗正激烈的三人心中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各位，各位，且听吾一言，这真与吾无关啊……” 眼见各人探望而来，乃至于正要搏杀第二招的幽光与骨爪也微微转了个方向，对准此方，败老头急忙现出真身，化作一个头发披散的人头，在虚空中连连摇头，急得冷汗潸潸。 这个头颅，却是熙海泉的。 但众人并没有在意他的尴尬，而是直接越过他，探向了本该被巨大太阳星占领的广袤空间，那里，已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在最中心的地方，有一滴莹莹鲜红的血液。 血液纯粹，鲜红，虽然血色一片，却未给人邪恶的感觉，反而散发出了一种无上高贵的特质，晶莹如钻，凝结着琥珀一般的光华，轻微旋转，竟反射皎皎白光。 在血液的中心，有一只鳞甲铮铮，蛇身鹿角鹰爪牛耳的神兽正在深深沉睡着——蛟龙！ 或者说，少年！ 即使蛟龙已具真龙之相，但众人都知道，在下界，是不会又真龙出现的。 随着血钻的旋转，但有淡淡白气从虚空各处飞来，注入其中，使其愈显坚固、晶莹，宛若一颗彩钻。 那些白气，俱是蛮荒之气。 而将蛮荒之气传递过来的，正是原本的三百六十四颗周天主星，此时，已化成了三百六十四滴血红血红的鲜血，即如一颗颗心脏，在散溢蛮荒之气的同时，微微颤动着。 “嘭！” 颤动初始还很轻微，但在三分之一个刹那之后即连接成一片，相互应合，共鸣成一声，一声蓬勃而有力的跳动。 心跳！ “嘭！嘭嘭！” 心跳砰砰，纵然诸人俱是身怀绝艺之辈，亦被鼓荡着气血乱窜，两耳嗡鸣，便连幽光与骨爪也被砰然心跳震得光华乱颤，白骨崩飞。 那是，上层生命体对下层生命体的震慑。 便在这时，沉睡中的蛟龙忽然睁开了一对金黄竖瞳，看向了众人。 霸道威严的气势霍然卷荡虚空，压得各人齐齐后退了百余丈，一股从心间发出的战栗忽然震动了下各人的意志，差点要他们跪伏下来，祈求臣服。 苏妄知道，这还只是蛟龙才苏醒时无意识散发的龙威，但下一刻，就不一定了。 下一刻，注意到悬浮虚空，无神无觉的翼龙王与水龙王，蛟龙金黄的龙睛猛地瞪了瞪，血光充溢，鳞甲剧烈蓬张，巨口大开，默默长吼了一声。 声波虽未传到血钻之外，却有微微纹波从血钻处扩散开来，瞬息传遍了虚空。 纹波传荡之处，空间蓦然凝结，将白骨、幽光，以及苏妄等人冻结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同是来自世界的压迫，此时束缚在各人身上的力量，却比周天群星世界稳固最初的束缚力更加强大，不是因为世界力量变大，乃是因为，先前的束缚是无意识的，而此时，却是有意识的。 是蛟龙有意识的调动了这方世界的力量。 “这可真是，误伤友军啊。”苏妄心中微微苦笑，恍然觉得，少年即便成长为真龙，他的傲娇也定是该不了的。 却不知，北侠与西狂，又到了哪里？ 而他的南天剑，到底何时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