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委婉地叙说

    今年是润五月，观看气候变化，有迹象表明，今年的春汛相对往年要晚一点。尽管这样，还是早有准备才好。因为每年五月初，县政府都要下一个文件，就全县防汛抗旱工作做一个总的安排部署。文件要包含调整抗洪指挥部成员，结合本年情况提出对全县水利设施的抗洪防范措施，做一份部署，这个文件由水利局这边起草，送县政府审查，召开指挥部成员会议后下发各去向执行。贺国荣心里挂着这件事，从乡下一回来就在办公室翻找，想看看近期县里有什么新的文件，找到有哪些新的精神，就可以按照新精神调整文字措辞，准备草拟一个框架。还要听一下车局长张副局长的意思，看有哪些具体要求和措施，领导们不是墨守成规之人，会有新想法，思考一段时间，就可以形成新理念。还有领导小组有几个成员需要调整增补，要添加上去。

    有一个文件引起他的注意，省厅来的，内容是经省政府同意，要在全省安排一批县，先行试点，开展农业资源普查。贺国荣参加了一年多水资源普查，知道这项工作的意义。他好像还记得，省厅一个副厅长来县里，检查水资源普查，张敬民副局长当面还提了将这个普查扩大到整个农口的建议。那和副厅长当时还表态说，这个建议很好，多家力量集中起来办一件大事，十二字归纳得尤其到位，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各记其功。回去马上就给厅长和分管副省长汇报。还说到时候，如果真的要搞试点，你们贵山县就算上一个。

    文件提出来要搞农业资源普查，不仅仅只是水资源部分，这说明上面的视野更开阔，考虑更周到，一项工作，多方出力，大家得益。文件希望有积极性的县主动申报。贺国荣看到申报最后期限，下意识看了看桌上的台历，背心一下子发凉，是明天呀。

    他赶紧给简主任说了。简存余回忆了老半天，想起来这文件是前段搞档案清理，档案局来了两个人，他们在清理文件的时候，为了不至于漏掉，连近期收到的文件，一并提前归档了。

    简存余慌忙拿了档案去见车局长。车向前看了文件，又看了时间要求，大惊失色，说：“这件事情我们当初是最积极的，怎么反倒拉下来了？”

    简存余说了档案局安排进行归档那回事。车向前说：“算了，咱们也不能因为人家来工作，反而怪罪人家呀。你快找贺国荣来，碰一下头。”简存余因为自己管理工作的失误，很是懊悔。车向前说：“还是找贺国荣来吧，继续发挥一下吃苦耐劳精神，加班加点搞，我和你们一起。”

    简存余还没有挪动，贺国荣来了。他正草拟着防汛抗旱的文件，还要找些材料。现在面对新的任务，时间似乎不够用，搞材料牵涉收集材料，理清思路，构思框架，每个环节都需要一定时间。

    简存余说：“搞这种材料你是高手，我呢，怎么也搞不出来，这样，你为主，我替你打下手。”贺国荣说：“你身体不好，熬不了夜，还是我搞吧，明天一定拿出来。”

    车向前还犯难，就算贺国荣加班加点搞出报告来了，还要说动政府签字盖章，地区也要走一趟，还不知道他们都是个啥态度。车向前眼睛盯着简存余。简存余揉着腰杆，腰椎部位长时间阴痛痛的，眉心沁出来一层毛毛汗。身子不舒服，心更急，着急中猛然想到一个出路，觉得希望很大，就对局长说：“我地区有个老表舅，在文联工作，是副主席，玩书法的，他和分管农口的副专员很要好，那副专员也喜欢书法，来找我表舅切磋过，我去找他帮个忙，以他的角度去求副专员，火速办理。”

    车向前说：“好。”吁了一口气，想到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就从这条路走。再去看贺国荣，已经进了办公室，紧关着门在忙了。两个小时拿出报告材料来了。念了一遍，觉得已经可以了，不用改了。

    车向前让贺国荣回家补瞌睡。他立即把报告送到县政府，交给分管副县长过目。

    马运昌看了问：“经费怎么落实？”

    按省厅文件的精神，这次纳入试点的县份，全部工作经费按照三三制的原则，省里给三分之一，地区支持三分之一，县里自筹三分之一。换句话说，启动这一年全部经费三十万，县里须拿出十万来。车向前在路上早就想过，县政府目前的境况，要拿出这十万块钱，可能有难度。但是不拿行么？省地出钱，县里获利，这样的好事可是不多得的呀。县里这十万拿出来了，省地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呀。贫困县诸多因素，其中也有家底子不清楚这一条。借这个机会，把一定范围的资源搞清楚了，对于今后的发展和建设，那真是好处多多呀。不管怎么样，应该是先拿下来再说。便对马运昌说：“批得下来批不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就先报个名，让上面有个数。我估计呀，项目说不定明年才动得了，你就先签字应允了，回头我们一起想办法。”

    马运昌说：“不行，县里经费不落实，地区这一级也难以兑现，报到省里等于一纸空文。”

    车向前说：“等于一纸空文，也比一点动作都没有好啊。”

    马运昌说：“你只要答应不从县财政要钱，我马上就给你签字。”

    车向前说：“这话错了，不是给我签，事情有做了，年终总结还不是记在政府账上？再说了，县财政不出钱，地区和省里的钱也下不来呀。”

    马运昌说：“这不是一句话可以说的，十万呀。青黄不接的时候，一万都恼火。”

    车向前说：“那就先借。”

    “说得好听，到那儿去借？”

    “找一下老涂嘛。”

    “什么？老涂？你是说扶贫办呀，呃哟，今年他们也恼火呢。你咋会想到那里？谁给你出的主意？”马运昌的脑海里闪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副局长张敬民，科班生，有知识，头脑要聪明得多，水利局好多事，都来自于他的计划。

    马副县长猜测对了。几天前，车向前和张敬民在一起讨论水电项目时，谈到了前期费用，绝对不是小数，感到难度很大。思考一阵后，张敬民说农行的一位熟人透漏，每年下到地区的扶贫资金上千万，但是用出去的只有三分之二，三分之一滚存下来了。他们干着急也没办法，动用这些资金手续很复杂，连他们行长都摇头，地方上审查了，银行内部还要审查。数额大一点的上报地区去，所有工序还要重来一道。又是可行性论证，又是担保责任落实，又是资金划拨过程监督，程序太多了，搞得大家都望而生畏……这几天脑子里总是想着资金资金，说到关键处，脑洞一开，主意就出来了。

    车向前嘿嘿笑说：“这不是急中生智吗？”

    马运昌说：“你们真敢想，想到扶贫资金上头去了！”

    车向前说：“扶贫资金我懂，用在扶贫事业上。我们搞资源普查，就是为扶贫事业打基础嘛。”

    马运昌皱起眉头，十来万元资金不算多，但是县政府拿不出来。政府要有的话，就是一句话，签个字。现在是扶贫办有，放在银行里头，要拿出来用，县长签字不算，要主任，要行长。县官不如现管！

    可眼前车向前跟得紧，一点也不放松，喋喋不休说：“我们不是国家级贫困县嘛，政策方面，资金支持方面，不会只是空头支票一张吧。要向贫困县倾斜不是一句空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