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教授的期待

    卢跃进来到地委组织部，在门口停顿片刻，脚底在花坛边上蹭了几下。贵汇昨夜下雨，踩了点稀泥，组织部楼梯是木的，每天都有人用抹布在擦。龚祥兴说在三楼第二副部长室，卢跃进抬头往上看了看。又想起出门时李义说的话。

    李义是干部科长，消息来源广，而且很有准头。但这个事情不应该他先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消息呢？第一时间来说这个事情，毫无神秘感，表情自然。他的动机很显然，你当部长的可不要小瞧我哟。

    李义说：龚县长要走了。他这次外出考察，时间之长前所未有。既是地委的安排，也符合他本人的愿望。没怎么用贵山的钱。到新单位就花大钱，这不是他的风格。

    龚祥兴这次外出考察，一条线穿了十个省市，历时一个多月。说是经费由企业出，但是通过打听，县里面还是出了部分，虽说两三万，也不是小数呀。龚祥兴是常务副县长转正，连正带副，任职超过了八年。这时候用点钱，没那个敢多说话。

    龚祥兴外出之前，听了一次转干考试的汇报，人事劳动局长所作，这件事他的态度很明确，全省统一进行的，上面的政策界限很清楚，照做就是，公开考试，合格就转。人事劳动局长合上笔记本，在后面跟行了数十米。这只是常规工作，设计全局的就是乡镇换届了。他安排组织部负责相关材料的准备。

    卢跃进现在拿了这些送审文稿，还特别看了一下领导小组名单，龚祥兴是组长，副组长两个，材料上用铅笔记了马运昌，是卢跃进的笔迹，这无所谓，需要调整橡皮擦掉就是。另一个空着，卢跃进不能自己填自己。乡镇换届最要害的是人事调整，当时忍不住问了一下，有没有具体安排？龚祥兴笑说，那你拿一个方案呀。

    这个方案还在卢跃进心里，没有形成文字。因为过后不久，在一个特殊的场合里，他给蒋建琪说了。蒋建琪当时就很严肃地告诫过他，你错了，你不该问县长的。他要你拿出方案，那是在试探你。看你的思想是否成熟。你必须知道组织部长的工作，就是管理干部，记住，只是管理，不是使用。要是不注意，你不加思考，就提出来用这个，用那个，搞个什么方案，那你当部长的时间就快结束了。等你当上了书记县长，你才能变管理为使用。

    同样的道理，有关主要领导的去向，组织部的人只能听，不能讲，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卢跃进当下就警告李义，到此为止，这个消息不要再外传了。

    三楼第二副部长办公室的主人叫黄兴忠，仅次于常务副部长的副部长，卢跃进进大楼的时候，他刚好去见专员了。卢跃进是本系统人，路径不陌生，直接就去了那里。

    卢跃进有一个半月没见龚县长，足足握了一分多钟的手。然后，面对面坐在茶几边。茶几上靠龚祥兴这边有两个方盒子。好像是什么礼品。县长带来给黄部长的？

    龚祥兴说，下飞机时，还没有给家里打电话要车，就遇到了黄部长，他去省里开会，正好一行人下飞机，书记就让他等着一起回来。黄兴忠见到龚祥兴，说刚才还在谈论你们贵山县呢，巧了，碰上了。不用叫车了，等车时间也差不多到家了。就让我上了他的车，说要送我回去。在车上问他谈论我们贵山县什么事呀。他说因为在省里开会，省里通报全省乡镇换届工作情况，点了我们贵汇两个县的名，贵山和贵土。

    乡镇换届工作贵土县也没有启动，主要是县长病倒了，肾衰。这个时候换人，未免太不近人情味。地委行署指令常务副县长主持全盘工作，常务副县长在中央党校学习，参加完了结业典礼，正在回来的路上。黄副部长已经和他联系上了。黄副部长问龚祥兴贵山怎么办？龚祥兴说，立即启动。而且已经安排了，今天不忙回贵山去，叫组织部长上来，就在黄部长办公室，看看他准备得怎么样，有些事就在这里讨论了，讨论过后，当面给地区领导小组汇报，既安全又快速。

    龚祥兴要卢跃进仔细查看地委的实施意见，照抬上面的几段话，把指导思想明确，强调大稳定小调整的原则，要让乡镇干部稳下心来，不要心怀疑虑，担心变化过大影响工作。这些都不必要，当然，还要强调服从组织，顾全大局，要有纪律要求……作为这项工作的主力军，组织部们的任务繁重，整块工作一启动，你们就是先行部队。要搞干部考察。

    “考察组怎么设，你想好了吗？”

    卢跃进的本子上写得有这个，他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

    “没有想？现在想也可以呀，这是你的职责范围呢。”

    “县长，我对贵山的干部情况还不太熟，这乡镇换届工作又这么重要，还是县长你安排吧。你对贵山的干部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谈不上，我给你提几个人选，你思考一下，从中选留三个，组成三个考察小组。三个组都受你指挥。”

    “考察组应该受县委政府指挥，县长要亲自过问。”

    “具体事情是你们在做，你亲自把关就好了。难道我还不相信你？”

    这期间龚祥兴出去接了个电话，起身的时候，笔记本里一张纸掉了下来，他没有看见，卢跃进要提醒，他已经走出去了。

    卢跃进就捡起那张纸条来，忍不住看了一眼，上面有几个名字，其中一个叫陈长鹰，女的。卢跃进认识她，是不久前的事。她来了组织部，为了她们区里一个老人而来。老人一九四五年参加革命的，下放到农村，老实巴交，没有得到落实，至今还是农民，她送来他的材料，希望找到相关政策，好给老人作解释。她一定要见着部长，说最后终于等到了。

    通过交谈，得知她是区团委副书记，事实求是讲，人五官端正，头发浓密，肤色较暗一点，长期在乡下工作所致，并不很漂亮，但是很丰满，胸部听得高高的，人还算大方，说话声音中和。陈长缨希望卢部长到区上去的时候，通知她，她一定陪部长四处走走看看，给部长介绍当地风土人情。

    她的名字写在县长笔记本里夹着的纸条上，这意味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把纸条放到县长座位跟前。龚祥兴回来低头看到了纸条，捡起来说：“我刚才还找呢，掉在这里啊。”不经意地扫了卢跃进一眼。卢跃进腼腆地笑了笑，又抿了抿嘴唇，表示没有注意到。龚祥兴边看条子边摇头，眼睛又从纸条上方看过来，卢跃进躲闪不及，被县长的目光刺中，脸上一下子燥热起来。他只好承认，纸条掉下来，他捡起来，看了一眼。听到声音一慌张，就没放好。不过他只看见了一个人的名字。

    龚祥兴嘿嘿笑：“嗯，能够当面承认，这很难得，这说明你还是很质朴的。也许你会认为我是故意掉下来让你看见的。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没有那样的想法。真的没有，哎，你说只看见一个？”

    卢跃进说：“我真的只看见一个。我可以对县长发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看见了就看见了嘛，我还能追究你的责任？好大一点事哟，看你紧张的样子。那你看见谁啦？”

    “我看见了这个叫陈长缨的。”

    “哦，你看见陈长缨了呀，一个女干部呢，高坡区团委副书记，副股级。你认识她？”

    卢跃进摇头：“不，不认识。”

    龚祥兴点点头，意味深长说：“有人为她说话呢。这女干部有不少优先条件呢。她会找到你的，你小心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