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个众望所归的黑心中介
没人喜欢打仗，郭德罡也不喜欢。虽然打仗能让他发财，但打仗带来的各种破事，让他的生活每天都非常紧张，作为一个很不喜欢忙，而喜欢游手好闲的人，这种生活真是一种折磨。但是所谓乱世，就是天天打来打去。混乱的天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谁也吃不掉谁，最后形成一种分裂的平衡，另一种是某一家慢慢独大下去，最后再次统一起来。欧洲的历史属于前一种情况，而中国的历史，很明显属于后一种。 在兴元元年五月，大唐的天下是这样一种情况：皇上和朝廷躲在汉中，浑瑊在西，李晟在东，包围着长安，李怀光被马燧和唐朝臣压迫在河中，刘洽李勉曲环李皋在蔡州一带包围着李希烈，而朱滔在魏州包围着田绪，李抱真、王武俊和张孝忠又包围着朱滔。为了让王武俊更有干掉朱滔的动力，朝廷想了个点子，把康日知的深赵两州改归王武俊管辖，而让康日知调任平卢节度使。刘洽本来就不愿意兼着这个差事，因为平卢管下的淄青兖三州基本都被李纳消耗废了，连年败仗下来，青壮都没剩多少，基本上已经没有油水可捞了。郭若沫李吉甫和何善水在山东大肆找矿，趁着刘洽离任之前突击审批，把淄青兖三州能找到矿的山头基本全买下来了。当然，这里面有一部分股份定向增发给了平卢节度使衙门和刘洽个人，算是两边都好办事。 既然康日知成了平卢节度使，那么在定向增发之后，他就是平卢镇在大唐德隆董事会的当然代表，也就是所谓的非执行董事。作为非执行董事，康日知每年有五万贯的特别薪酬，还有德隆专门配备的豪华加长加宽马车，配置有铜弹簧减震系统，车内有银制的冰箱，上好的真皮沙发软座，全套云锦内饰，另送一套粟特乐舞班子供董事大人在工作之余放松。康日知是康国胡人，郭德罡投其所好，还安排了专门的厨师和仆从，一切都是公款开销。凡是大唐德隆的服务内容，董事都可以免费享用，至于特级极品芙蓉仙麻，那是想抽多少就抽多少。 康日知看到平卢节度使名下有每年分红几十万贯，市值接近千万贯的德隆股票，再加上这么好的待遇，原来那点因为被调职而产生的小小不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他就盼着早日和王武俊办完交接，去青州上任。不但如此，王武俊来办交接的时候，康日知还显摆了一顿，搞得王武俊很是嫉妒，转头就派人给郭德罡送信，表达了加入德隆合作体系的强烈愿望。当然，这么干的还有在一边看在眼里的李抱真和张孝忠。 郭德罡能够和河北的诸节度顺利合作，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河北的胡化问题。突厥败亡之后，大量原本依附于突厥的粟特胡和沙陀突厥等胡族移居河北，成为地方重要的武将和兵力来源。安禄山之所以能够成为总领河北的边将，与其血统复杂，通晓六部胡语不无关系。由于安禄山史思明都是河西归附入关的昭武九姓粟特杂胡，因而在河北地区便一直重用胡人，唐前期大量东北西北游牧民族内附，成为安置在州县旁的“城傍”兵，逐渐形成一个特殊的世代从军的混血胡人集团，这个集团也是安史之乱叛军的主力兵力来源。而在安史乱后，唐廷的招降政策，使得这个集团得以继续保留，也使得河北的民族结构继续朝着胡化的趋势发展。魏博田承嗣、淄青侯希逸、淮西李忠臣、成德李宝臣、范阳李怀仙，都或多或少与内附城傍的有关，有的本身就出自胡人。甚至连薛嵩这样的汉族名将之后，也因为长期居住在范阳幽州，而沾染胡风，在文化上彻底胡化而加入安史集团。 到了郭德罡眼下所处的时候，河朔地区已经几乎是胡人的天下，由于胡人善骑射，河北各军的主力牙兵，几乎都是各类胡人。比如康日知是昭武九姓胡的河中康国人，王武俊是幽州契丹人，张孝忠则是奚人。由于安史之乱的影响，西北边镇以及关中河南已经开始排斥胡人，大量胡人开始移居河北，进而从军。经过前后五十年对武力的掌握，乃至进一步对地方权力的掌握，河北地区已经在社会结构和文化习俗上胡化得相当严重，民间信奉景教、拜火教的人多不胜数。而朔方军体系，本身就是一个胡汉混杂，并且相当胡化的集团，从李怀光是胡人，郭子仪信景教便可以看得出来。 郭德罡虽然是一个皇汉思想很严重的人，但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同时也是一个极度现实主义的人。在他脑子里，所谓夷夏之别基本是不存在的。他的景教中国守护骑士的身份，给他在和河北藩镇打交道的时候带来了很大的好处，因为河北的胡兵胡将当中，信景教的人相当之多，再加上景净主持下的教会和真理部长期不懈的工作，起码德隆的人在河北诸镇境内往来还算顺利。所谓形势比人强，河北诸位豪强，现在想的就是打倒朱滔，然后趁机瓜分魏博和卢龙两镇，同时和朝廷维持表面上的脸面，毕竟前面田悦、李宝臣的教训都很明白了，现在朝廷能够动员的力量还是很强的，毕竟谁也不想在自己砍了主帅的脑袋之后，再被手下的兵砍了。 如此一来，郭德罡就是一个颇好的中间人的人选，既是世家子弟，又有军功，还是皇亲，行为上也颇为胡化，再加上财大气粗，军械精良，作为河北胡化军事集团和中原朝廷之间的缓冲与桥梁再合适不过。经过三年和李晟、马燧的战争，以及李纳的教训，王武俊和张孝忠都很明白，是郭德罡和他的德隆体系在背后支撑着中央神策军和中原各藩的强大战斗力，面对这样的对手，无论从那种角度来说，和他合作都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不用说别的，康日知的例子就很明白了。 但是要完成和河北诸镇的合作，就必须要解决魏博的问题，因为无论是李抱真的昭义镇，王武俊的成德镇，还是张孝忠的义武镇，要通向河南郭德罡已有的路网，就必须从魏博镇管内的地盘过黄河。为此，田绪的命就必须保住，万一被朱滔占领了魏博，和李希烈打通了联系，将整条漕运北线掌握在手中，形势就大大不妙了。 就在这个时候，郭二斗给郭德罡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唔……你说你老婆姓田？而且还是田绪的妹子？怪不得这么厉害……那她怎么会变成你老婆的？” “这个，在徐州抢来的啊……田悦本来要把靖童她送给信都崇庆做老婆，算是打下徐州的奖励，直接送到营里来的，结果乱军之中，就被俺抢来了……” “算你走了****运……二斗啊，你可算是傍上大款了。这下你是田绪的妹夫了，这去魏州救田绪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末将遵命！不过，大款是啥？” “大款，大款就是那个很有钱很有钱的人，比如小公爷我… “可是田绪怎么看现在也是个穷鬼……” “笨蛋，好歹也是个节度使，人在位置在，只要魏州保下来了，节度使当下来了，以后还愁钱吗！赶快带上你家娘子，去魏州吧！” “那个……俺大舅子会不会砍了我……” “他靠你救命呢，放心，见了你肯定比见了你那死鬼老丈人，他爹田承嗣还亲！” “兵……” “带一个团走，觉得不够到濮州找郭若沫调民团就是了。顺便，让王智兴他们也跟你一起去吧，愿意回本镇的兵都带走。” 之所以会让王智兴他们的行营兵也一起走，是因为这些兵实在是鸡肋的厉害，藩镇雇佣兵大多是些经年兵痞，抢劫比打仗在行得多。这些兵在本镇是爷爷，出了境就是孙子，光督战队就要占到四分之一，要不一上阵就全跑光了。即便是关在醴泉整训了个把月，也还是没什么改观。眼看吃不到肚子里，还不如送回去让李勉哥舒曜刘洽他们自己去调教。当然，郭德罡是很会作人情，也很会做广告的，他给这些兵都换上了大唐军工的二流产品，包括呢子夹袍，钢环蹶张弩，十连发短程弩箭等等，甚至还附送了一人一份军用罐头、方便面和最新实验出来的压缩干粮。他相信，这些人回去，又会给他带来巨量的订单了。 “王将军，这个饼啊，吃了以后千万不要喝太多水，否则，很有可能撑死人的……”郭德罡很亲切地交代着临行前的注意事项，随便，把厚厚的一叠账单交给了王智兴。当然，价钱都是德隆内部友情价，毛利率不过百分之八十而已…… 【注1】昭武九姓胡，阿姆河、锡尔河流域的一些小国称为“昭武九姓”，包括康、安、石、曹、米、何、史、火寻、戍地九国。粟特种，历史可以上述到月氏、康居。丝绸之路上的商队，大多都是这些人经营。由于文化较先进，回鹘、突厥统治阶层很多都依赖昭武九姓胡人，这些胡人大量混杂在突厥回鹘部落之中，并随突厥内附于河套南侧今内蒙宁夏交界处的六胡州。毛乌素沙漠的形成，和六胡州的设置，也有很大关系。坦罗斯战役后，阿拉伯人大力打击河中亲唐的小国，很多昭武九姓胡也不断东迁，最终融入各其他民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