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热
贞元三年八月初一,卯时。 “和流氓强盗要讲信义么?”点罢了卯,郭德罡在营地里与骆元光一人端着一碗羊杂,手里拿个馕,嘟嘟囔囔地说道。骆元光是安息人,饮食自然是那边的口味,更难得的是,他还是个景教徒。两人在饭前,还是老老实实地祈祷了一番的。然后……骆元光还给大唐景教教会实际上的第二把交椅(第一把交椅是德宗皇上)行了礼,两人才开始吃饭。 昨晚他俩一直劝浑瑊当心,可惜浑使君带了两万兵来,骆元光有五千,郭德罡又带了万三,加起来近四万众,浑瑊本就看不起吐蕃人,现在又觉得以****上国的架子,谅他尚结赞也不敢如何,竟是大摇大摆的去了。河中兵更是松懈,营地扎的歪歪斜斜,一副散漫架势。好在郭德罡原有预料,将自己和骆元光的营地分设泾水南北两岸,让河中兵扎在东面后方。平凉川南北不过五里宽,倒也封的严实。 吃罢了馕和羊杂,两人抹抹嘴,郭德罡就又和骆元光商讨起景教教义来,只忽悠得骆节帅一愣接着一愣。正当郭德罡讲完了“保持教会先进性与三个代表”,刚讲到“科学发展观”和“和谐社会”的时候,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浑使君出发了。” “恩……这个,骆节帅,我们还是先忙活打仗吧,回来我给你捎几本红宝书。” “安西景教教会用的《圣经》,只有一个版本,红色封面,上有黑十字,俗称为红宝书。此经与《御著圣经集注》还有《御著劝世良言》,合称为安西教会的三大法宝。” ——《安西宗教史》,真理部宗教研究所编,长安,安西历1234年5月版,第*页。 辰时。 尚结赞的营地扎在弹筝峡东口,离平凉十五里,唐军的主营地在平凉东面的潘原往西一点,离平凉大概二十里。与唐军营地不同,吐蕃营地内外戒备森严,一副临战气氛。 此时的吐蕃兵,内里隐隐已有些宗教分裂的迹象。信密教的部众,逢战必先请喇嘛做法事,说是法事,其实就是一大帮人聚众吸食烟土。信本教的部众,便去找法师出来,再由法师将烟土掺了散装仙麻丝,然后每人分一点吸了。一时间,营地里到处都是一股子鸦片味道,香气四溢。吐蕃兵们做了法事,精神大振,只剩下尚结赞摇头叹息。 “尽人事,知天命吧。”尚结赞也只能强打精神,自从三年前去醴泉经济技术开发区转了一圈,陇西的吐蕃军中就染上了瘟疫,喇嘛和巫医们也没什么法子,只能用吸烟土来治疗这种一旦发作就咳嗽不止,发高烧的疾病。每到春秋两季,这种怪病就要来一次,染上的人虽然不是个个都会丧命,但也苦不堪言。吐蕃上下,都有谣传,说是郭德罡会妖法,这怪病,便是他们景教那什么叫耶啥子的妖神报复吐蕃人的。 要说尚结赞此时,确实是想要讲和回陇西去,休养生息个几年,把国内越演越烈的本密矛盾压一压,再回头来考虑在陇东的计划了。况且,尚结赞已经迫切的感到,不禁烟,吐蕃民族真的是没希望了。 “鸦片一日不除,本大论一日不安啊。”尚结赞默默地想。若是能按计划劫了浑瑊,有这么大的人质在手,突破唐军四面围困安然西归,便有希望了。再按清水会盟的经验来看,当今大唐的德宗皇上,是个懦弱之辈,或许稍加威胁,能捞到更多的好处也不一定。事到如今,不劫盟,也得劫。 巳时。 做完了每次行军之前必做的祈祷,斥候们便陆陆续续从弹筝峡西口的朔方军大营中出发,前往峡谷两边的山头上观察吐蕃大营的动静。等待他们的,不是轻松写意,而是在山原上密林中各种潜藏的危险。一方面,斥候们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另一方面,斥候们还要和吐蕃人的哨探在林子里展开暗战。 在郭德罡的后勤支援下,朔方系统的斥候们的装备,已经完全不能用“精良”来形容了。小型化的抽筒式望远镜提高了斥候的观测距离;迷彩服和冷锻胸甲提高了斥候的防护和伪装能力;行军压缩干粮、便携水壶装具和十字军刀(山寨瑞士军刀)以及打火机提高了生存能力,;小型烟花信号弹提高了信息传递速度;远程攻击方面,朔方/天德系统的侦察兵使用了改进过的复合弓,再配有小型连弩,箭只则分为麻醉、溃烂式焦油毒箭和致命性毒箭;近战武器则使用匕首,这使得斥候可以根据不同的任务情境来使用不同的攻击手段。同时,雷洼地还对鸡鸡雷进行了改进,开发出了烟幕、闪光、毒气等多种功能,让斥候的单兵作战能力更上一层楼。
在天德军,斥候被按照特种部队来训练,而这支部队的带头人,就是李愬。飞虎队现在的编制早已扩展成了飞虎营,少先队也扩展成了少先营,再加上李吉甫和郭德罡搞了许久的测绘,泾原一带的详细地形图早已是每人一份,这几日下来,就差尚结赞晚上上了几趟厕所斥候们不知道了。 “报节帅,尚结赞几乎全营出动,远不止三千,属下见到三个万户旗全部出营,目测约有两万五千众。”一个斥候向郭晞汇报。 “这么多人,必然不安好心。传令,‘大非川’作战开始!” …… “按照参军司战前的推演计划,西线我军于巳时开始行动,朔方军三路并进,分取陇坂原州七关,第二师进击尚结赞大营,如攻下,便据守阻击,如不能攻下,则在弹筝峡依托营地、峡谷层层阻击。东线我军,则于午时初刻拔营,以骑兵进抵平凉盟坛,步兵结阵随后进逼,将尚结赞堵在平凉川中,让他不能东进。”李愬手持指示棍,侃侃而谈。 “小郭使君,我怎么觉着这不像是防患于未然,而是早有预谋?” “骆节帅,这不是早有预谋,而是未雨绸缪啊。” …… 浑瑊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为了安全起见,还特意多穿了一件金丝软甲。秋老虎肆虐,烈日当空,盟坛周围插满了旗帜,气氛诡异而紧张。 他看了看副使崔汉衡,这位大唐对吐蕃最熟悉的人,似乎要从他脸上找出这种不安的答案。 “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好多次差点死在高原路上的崔汉衡,大唐帝国第一外交家,现任兵部尚书非常淡定地回答道。 他很明白,吐蕃人的信条就是:我能,无限可能,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注一:原州七关:石门、制胜、六盘、木峡、木靖、驿藏、石硖,均在今天宁夏最南端的六盘山上,国道312即由此一带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