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三人三世
预想十二,观众天之法,得阴阳之妙,其三、九之因,取六阳之观想得念,始为不伤。——《庐陵散书》 这修炼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一连两日,便使得交房这等大事,也堪堪错过。 这日国贸大楼,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小七领着一大群安保人员,维持这现场秩序,却不见小狐狸,也不知这丫头哪里躲清闲去了。刘老携一干物业办公室人员逐一接前来办理入住手续的业主,老经理巧妙的将咨询接待室和工作现场隔了老远,也使得一些明显有挑事嫌疑的业主,没了山洞的环境,人穷力单便少去不少麻烦。 “三哥还真是会躲清闲呢!”小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呵呵的说道。由于前来办手续的人实在太多,原本甲方安排的工程部人手明显有些捉襟见肘,于是小七一干精明干练的小伙子也不得不亲自上阵,陪着领取了钥匙的业主一起验房。 公寓里,苏三与妙妙相对而坐,没有灵气波动,没有宝光氤氲,只是那般平平淡淡,普普通通。而楼下的胡黑仙也与他们一般无二,没人知道他们这样的保持一动不动已然二天了! 那是一条冗长的黑洞,以苏三那轻灵的身法,跑了许久能看见的依旧是遥远的地方那一点光亮。许多生物都有着追逐明亮的本能,此刻头脑中混混沉沉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镇,清风竹筏,小桥流水,苏妙竹慢步在这风和日丽里,观肥鸭戏水,听鸟儿鸣唱,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那是一处荒凉的战场,从远处的高山向下望去,满目尽是兵戈破败,白骨累累,一阵寒风吹过,卷起腐臭与血腥的味道,一只小狐狸躲在山崖的草丛中瑟瑟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六识皆已麻木,不能言、听不到、更不知世界观想,唯独心里有一股沉沉的羁绊。此刻的奔跑与追逐光亮早已只是生命的本能,可这本能让他很疲惫,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跑了好久好久,却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渐渐的,他开始能感受到明空岁月的流转,一分分、一刻刻、一年年,不知何时他感到很孤寂,放佛心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缺失了。这让他很痛苦,这种痛来自于灵魂的本源,他的全身开始不住的颤抖,一双手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身体,他试图将自己完全扯碎,也许这样便再也不必感受这样的痛苦了。时间过的很慢,忽然一滴水落在了他的额头,他觉得那好像很亲切,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千万滴、连成线、围成幕,沙沙不断。 她好像回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水绿色的衣裳将她整个人都点缀的靓丽活泼。她蹦跳着去到每一个生机勃勃的角落,嗅着花香、看着柳絮飘落、将石子丢进小溪、追逐上岸的肥鸭、轻抚客栈门口的黄狗,只觉的从未有过如此欢乐。忽然间她望见了远处的石桥,心忽然好似漏跳了一拍,渐渐的她感受到一抹哀愁、一抹悲伤,这明媚的天空也随着她的心情变得低沉。先是乌云,然后是寒风,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鼻尖,她整个人不知何时变得失魂落魄,步伐拖沓的挪向了石桥。渐渐的雨水打湿了衣衫,她已来到了桥前,轻轻的靠着栏杆蹲下,任水大滴大滴的从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嘶吼声、喊杀声还在继续,却早已数不清是第多少次。她只知道黑衣打败了白衣,却不知何时自己被绑在了火刑柱上。下面站了许多多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一个个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将肮脏的烂叶、腐败的果子丢向自己,口中还骂着“蛇蝎恶女”、“亡国妖姬”。她不知何时流下了委屈的泪水,她只是一直小狐狸,喜欢在田野间吮吸甘甜的露水,到丛林中吃几颗可口的果子。却莫名其妙的被一群人绑到了这里,人人唾骂、诽谤,被一个娶了几十位妻子,生了百多个儿子的人骂成是**荡妇!烈火熊熊的燃烧,烧焦了她那柔顺的毛皮,她止不住的哀鸣、哀鸣。终于上天垂怜,降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她任由这雨水将自己淋湿,却只是趴在那被水浸湿的木头上哭泣。 霞光穿透雨幕照耀在广场之上,一名男子按落云头怜爱的将那可怜的小狐儿抱进怀里,他将自己的生命之力透过掌心度进了小狐狸的身体。她的伤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原本被烧得斑秃的皮毛上再一次生长出油量的毛发。他将她送到了白山黑水之间,一个温醇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小狐儿,我与你有缘,你且好好修行,也许我们千百世后还能再见!”说完那男子便微微一笑,漫山遍野遍地生莲。 绿衫少女将不知何时已经紧紧了搂住了栏杆,用她那细嫩的小手在那斑驳的扶手上轻轻的摩挲,放佛是在抚摸着自己心爱的玩具,却更像是在抚摸着自己的爱人。“你还好吗?”那声音似有几分哀愁,更多的却是思念。没有人回答,只是没人得见,那不远处的一株古老的榕树正努力的向这里伸着枝杈,好似只希望可以为她多遮挡一些风雨。
我既见伽蓝,又好似不见,我既见卿,却好似不识。心不痛,偏偏又不忘,不怀念,偏偏又不舍。枯一世,我很后悔,悔不当初。我见卿见佛性,所以怜爱众生悲悯万物,我见卿见魔性,所以不敢忘情弃爱,不敢不堕轮回。 三个人,三个世界,在无形中交织,不知何年何月,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士,背着酒葫芦在清风明月下,坐在这石桥上悠扬放歌: “苏杭古道与君逢,青衫未改白发翁。 声声念念和我老,岁岁朝朝与卿同。 不知少年多幸事,柳巷垂髫半痴蒙。 他笑此生身是客,我以杯酒问苍穹!” 歌罢,小道士轻抚桥头,喃喃道:“苏兄,你可寂寞?” 没有回答,唯有阵阵清风。 “苏兄,你可无悔?”那道士仰头灌了一口酒复问道。 没有回应,只有月华皎皎。 那道士高高扬起酒葫昂起头,任由酒水大股大股的灌进口中,直到最后一滴酒水落在舌尖,他猛地将那葫芦丢进溪流放声笑道:“苏兄,我亦无悔!” 此后五百年、一千年,那道士每个夜都会坐在桥头,只是再不说半句话。却不知何时,榕树枝头多了只小狐儿,每个夜她都用那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这一双傻子,五百年、一千年。 不知何时那桥塌了,道士也不再来,唯有小狐儿依旧恋恋不舍的留在那榕树枝头,如何都不愿离去。不知何时开始,有一绿衣少女每日望着那断桥痴痴发呆。 公寓里,苏三猛的涵气三口,忽的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成了、成了!” 妙妙一双美目也随之悠然睁开,脸上浮现起一丝会心的微笑。 唯有楼下的小狐儿嘟起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道:“每次都睡不醒,偏偏这次醒的这般快!” 这正是:万般因果皆由可,不愿从此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