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新波澜（十三）
东常尧是勇将，因为身份特殊，也算半个总大将。按道理他这种超然身份的人，不需要身先士卒。不过，也正是他代替父亲东常庆身先士卒，才让东氏有如此士气。 只可惜不是人人都是项羽，即便是项羽最后也得自刎于乌江。 “若殿。” 眼睁睁看着自己少主的首级被几个杂兵割下挂在长枪上的长濑内膳怒红了眼，如杜鹃啼血那般，撕心裂肺的叫吼着。只觉得根根头发怒梳，双臂有无穷的力气，人也不觉得疲惫了，奋勇突杀向前。 “妙，妙极！” 远藤盛数眼见东常庆的马印往前移动，眼泛喜色忙着搓手，看向退回来的猪俣五平治咧嘴一笑，高抬起手满是欢喜的说道：“猪俣五平治，此番首功也。” “谢主公。”猪俣五平治面露受宠若惊，只见远藤盛数满是赞许的继续道：“老贼忍耐不住了，你令铁炮队迅速装填给我把他狙杀掉。” “也不知道父亲那边怎么样了。”远藤盛数见人少的己方竟然占据了上风，不由感想其他。 两军交战，五五对开。之所以有胜出，亦是有一方胆怯，认为己方处于劣势。胆怯的人，是不会想到敌人也如自己这样，举足困难。稍加处理不当，便会演变为大溃败，平白把胜利拱手相样。 战争打后勤，临阵拼士气。 “老贼既然敢把毛骨头踏入这修罗间，我远藤六左卫门岂有胆怯胆怯的道理？”远藤盛数看了左右满脸凝重的护卫，慷慨激昂道：“诸位，随我上阵。” “喔！” 稍显文弱的远藤盛数，你若是把他看待成一位文质彬彬的儒者那就错了。抡起刀赤膊上阵的远藤盛数与猛虎毫无差别，在护卫的簇拥下冲至阵前，左劈右砍便夺了二人性命。与之相比东常庆就差得多了，只能在靠后的地方捡捡漏鱼，打打杂兵。 “狗贼六左卫门，还我若殿性命。”长濑内膳眼尖的发现了亲自上阵的远藤盛数，这边抛弃了已经被打得胆怯的杂兵，闲庭若步的过去，沿途碰到暗中刀枪都是利落的躲避加以反击，到远藤盛数跟前身后已经倒下了七八人，都是之前胆敢偷袭他的杂兵。 “喔。” 远藤盛数身前同样瘫倒了七八个杂兵，听闻剩余猛地侧脸。看到浑身是血如同地狱出来的恶鬼的长濑内膳，挑了挑眉轻松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内膳这条东氏的大忠狗啊！” “看在往日同殿为臣的份上，若你能弃暗投明，我既往不咎。” “我呸你个狗贼，废话少说。”长濑内膳猛吐一口带血的浓痰，右臂一阵太刀抖了抖便冲杀向前。 “都给我上。” 远藤盛数不屑一笑，这年头谁还玩单打独斗？长濑内膳的勇武令远藤盛数有所胆怯，但在绝对的优势面前，远藤盛数还真不信这匹夫能翻了天！ 东常尧够勇武了吧？铁炮过后还不是死的不能再死？ “卑鄙小人。” 长濑内膳顿感吃力，自己面对的可不是一两个，而是二十多个。不多时，长濑内膳被人自后面砍伤小腿，前方又被人把太刀刺进胸膛，惨叫一声立即倒地气绝。 “大谷与三郎被我粥川甚右卫门套取。” “平田长泰。” “大岛与兵卫。” “二阶堂小次郎。” 。。。。。。 交战的阵中互报敌我讨取到的首级，地处后阵的东常庆每听一个名字，内心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这些都是自己的骨干啊！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创造更大的机会都则损在这里了！ “铁炮拿来。” 猪俣五平治抢过一旁足轻的铁炮，找到了个相对安全，能看得到东常庆的位置瞄准了其胸口。猪俣五平治发现了铁炮一个怪事，那就是你瞄准头脑的时候，往往打孔，瞄准胸膛往往却能打到对方的咽喉，怪哉。 “咻。” 一声淹没在喊杀声的枪响，东常庆惨叫一声栽倒在地，左右护卫忙着冲了过来。东常庆左手一直捂着左耳打滚，护卫能看到那老左耳缺了一大半。 “东常庆被我猪俣五平治狙杀了！”猪俣五平治见东常庆栽倒，哪管他是生还是死，赶紧扯起吃奶的力气怒吼才是正事。 “快扶我起来。” 疼的要昏死过去的东常庆一直紧咬牙关，努力让自己别痛晕过去，艰难的扯声道。一旁吓破胆子的护卫，闻言忙着搀扶起他。 猪俣五平治这一吼叫，远藤盛数也跟着吼叫起来，跟随远藤盛数的护卫一同高呼。不明所以的东氏足轻纷纷看向东常庆所在，眼见看不到人，个别自诩机灵的忙着丢掉兵器哭爹喊娘的嚷道，“武士老爷死了”，“兄弟们跑啊”之类的话语。 骨牌效应，一个带动三个，三个带动九个，瞬间东氏士卒纷纷后撤。背后就是长良川支流，正向推搡同伴上前，会游泳的开始跳水扑通挣扎。 “武运尽矣，吾命休矣！” 瞬间又摔倒在地的东常庆，不在起来了，呆滞的看着天空痴痴的念着。护卫他的士卒见所有都撤了，犹豫数分战败的恐惧取代了忠义。 “自今日起，猪俣五平治一城之主！”远藤盛数凝神看着狼狈跳水的东氏士卒，看向了抱着口铁炮激动的难以言语的猪俣五平治，大声唱道，不阻拦己方士卒痛打落水狗。 “依嘿依嘿。” “霍。” 。。。。。。 “依嘿依嘿霍。” 逼近交战双方不足一里的的兵介听到这激昂的呐喊声，面容一怔看向左右嘴角微微上扬：“不错嘛，看样子他们已经分出胜负。” “都听好，只要讨取一个首级无论武士杂兵，都是一斗大米！” 把哀声怨气埋在心里的足轻听闻如此巨赏，人人脑海只有多割几个首级的想法，一时间也不觉得脚步那么沉重了，人人战意nongnong。 “那是。” 远藤盛数听闻生擒东常庆，大呼老天有眼，正想着进东殿山城庆功的他，冷不防被一阵怒吼声吓得身子一个不稳，险些事态的坐倒在地。 视线所及，一面黑地大书汉字鹫的旗帜。远藤盛数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只觉得眼睛生疼，瞬间全身冷汗溢出，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可恶，鹫见小儿！” “父亲是怎么搞的？二百人都无法拖延其一时半会？” 满脸呆滞的东常庆同样看到了这面独特的旗帜，一看到那上面视线就无法移动。呆滞很快消退，取而代之是无比的愉悦，看向满脸惊恐的远藤盛数难得有勇气讥笑起来：“哟哟哟，看来六左卫门也只是傻傻的蝉虫啊！” “可恶，我先取你狗命！”吓得头脑空白的远藤盛数回过神，面上仍是深深的恐惧，听到东常庆的讥笑自是恨得拔刀当场见血。 “铁炮队，铁炮队。” 远藤盛数突然想到了赖以取得大战国的铁炮队，然而铁炮队已经投身到追杀溃兵的队列当中。以首级定功的缺点在此明细的展开，一但一方失败，另一份则是全军投进追逐的队列，短时间根本无法重聚兵马。 护卫在远藤盛数周围的二十人，面对突然出现的数百人，对视一眼猛地抄起已经丧失理智的远藤盛数开始撤退。 “一个首级一斗米啊！” “讨得远藤盛数首级者，无论敌我当即提拔为本家足轻大将。” 兵介故意喊给远藤军听得，忙着追逐东氏溃兵的远藤军，拦腰被鹫见军撞开。一时间从猎人的角色跌落猎物的角色，也跟着东家士卒淌水逃跑。 见己方部队一个突击立即把地方打散，明知捡了人家酣战过后气力不济毫无防备的便宜，兵介却很满意。捡便宜也是种战术，不是人人都能捡的。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远藤盛数一直挣扎着，巨大的落差让他崩溃了。绞尽脑汁只为今日，绝难容忍自己的辛苦给他人做了嫁衣！ “权六，他已经疯了你要陪他疯就疯吧，反正我不陪了。”尚有几分忠义年头的五太见远藤盛数已经丧失理智，极度不配合也害怕自己落后被杀，看着一旁的同伴冷冷几句，便丢掉远藤盛数逃跑了。 驾着远藤盛数的权六，险些栽倒，这还是因为五太的突然放手。权六怜悯的看了眼癫狂极度不配合自己的远藤盛数，不在有任何敬畏之心，当即丢掉他，立即投身逃跑系列，一边跑，一丢头兜刀鞘之类的物品。 “这不是东常庆么？” 见到远藤盛数被逃兵抛弃，兵介知晓其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便到了气息断绝面容仍挂死前讥笑的东常庆身旁。兵介满是遗憾的附身摸闭了他的满是戏谑的老目，内心残存些许寂寞。 一直以来自己就是以打到他为目标，突然有一天发现目标被其他人撂倒了，那种短暂的呆滞错愕立即浮现于心头。 “割下首级，送到自在寺告祭冥府当中的父母。”兵介挥了挥手，神情有些落寞道，说完抖擞了下精神，剩下的事情多着呢，容不得自己感念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