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瓦罗兰2

    第二章上等人的孩子

    “呐，我说，至少给我留条内·裤，怎么样～？”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声音，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惊慌，而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行动了起来，只见斗篷微一鼓动，下一刻，一把刀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接着又在瞬间抵住了贵族少年的喉咙。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在贫民区长大，也做不到心慈手软——那把刀应该是直接割断对方喉咙而非抵住的，但是听到那个轻快的语调，神差鬼使的，他选择了抵住而非割断，尽管他下一秒立刻后悔，但这段时间已经足以让对方做出反应了。

    所谓的反应不是反抗，而是尖叫——按照他对「上等人孩子」的理解来说应该是这样——只要对方一尖叫，立刻就会引来其他的家伙，然后就会发现这个贵族蠢货和呆在蠢货旁边的他——蠢货自然是活不下去的，然而他也好不到哪去，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他会明显会被人怀疑是不是私吞了什么东西，怀疑程度随蠢货身上价值的多少而提升，无关他有没有做，只要别人这么怀疑就足够了，更加糟糕的是，他的实力并没有强到足以抵消这份怀疑的程度。

    他都已经想好了，到那时候，就是拼死也要给那个家伙好看，至少也要削断对方几根手指、或者整个手掌……唔，似乎想得太远了，那就先给这个蠢货捅个几刀泄泄愤吧，一切都是他害的！

    ……等等！

    他回过神，发现并没有听到任何尖叫声，那个理应吓得屁滚尿流的蠢货此刻却是一脸镇定，甚至还很悠闲的躺在地上，一只手拄着脑袋，就像打量什么新奇事物一般，明亮的眼睛不停地在脖颈间的刀和他的脸上来来回回。

    难道他以为自己不会杀了他吗？

    拿着刀，他眯了眯眼睛，既然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尖叫，如今局势就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在这之前，他不介意和对方说说话。

    “你刚才在装晕？”

    抵在喉咙的刀虽然已经锈蚀，但刀口在他的经常打磨之下仍旧很锋利，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削断指头，切断气管喉咙更是随手之间。

    “你的刀玩得可真漂亮——”

    然而就像是感受不到一点恐惧似的，拄着头的少年此刻的姿势看起来当真是十分悠闲，甚至还有闲暇先这么感叹了一句，然后才道：“确切的说，我是在你说话的时候醒过来的，毕竟我是那种只要有一点声音都会被惊醒的体质。”

    少年耸了耸肩，“很麻烦的体质，不是吗？”

    “在睡觉？在诺克萨斯贫民区？”

    他不相信的讽刺道，只见那双眼睛立刻更亮了。

    “这里是诺克萨斯？！！”

    他听过很多人提起诺克萨斯，有憎恨，有得意，有自豪，有绝望，有死寂，但很少有人会像少年这样，喜悦、兴奋得好像来到了什么世外桃源——就算有，那也不该是如此贫弱之人。

    更没有人在提到诺克萨斯时，眼睛会是这样，明亮得不可方物，好像能照亮一切黑暗的地方——偏偏那双眼睛还是如此的纯洁。

    他对这样的态度和眼神很是不满，于是稍稍加重了刀的力度，立刻的，少年脖颈上出现了一条红线。他仔细盯着对方的眼睛，想要在其中找到一丝恐惧，但他失望了，对方只是因疼痛而略一蹙眉，而那双眼睛看上去仍然是那么的明亮。

    “嘿，嘿，我们就不能和平相处嘛？”

    少年不满地抗议道，然后换来了刀锋的更加用力。

    锐利的刀锋一向都比任何交流方式都要有效，少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明亮的眼睛开始滴溜溜地乱转，他慢慢坐着往后退，但是刀锋如影随形般一直紧跟他的喉咙，于是少年谄媚地笑了起来：“别杀我，我对你有用。”

    “你身上的东西现在都归我了。”他冷酷地道，浪费的时间够多了，他已经不想再耽搁下去了，“而你本人……除了弱小以外，你还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嘛？”

    “呃、让我想想……”少年不住的四处乱瞟着，双眼希冀得像是要找到在哪藏着的救命稻草，“虽然一时想不起来，不过就算是一张手纸一条内裤都有它的用处……更何况我，不是吗？”

    说完，少年对着他讨好的笑了笑，双眼纯真得就像刚出生的兔宝宝。

    性别和年龄都不在喜欢兔宝宝范围的他不为所动，不过鉴于这样的表情在贫民区实在罕见，他仁慈的决定给予少年说最后一句话的权利。

    “比如呢？”

    “比如……我能帮你弄到甜甜圈？”

    …………

    “没错，就是甜甜圈。”看着他沉默不语，少年立刻偷偷地笑了，笑得像头狡猾的狐狸，然后在对方注意到之前重新变成纯良的小白兔。

    “试着想象一下刚从油锅里捞起的甜甜圈，沥干油之后静静躺在篮子里的样子。”少年用梦幻般的语气描述，同时伸出手在空中轻柔地比划着：“完美的圆环形状，光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它有多么美味，然而咬上去只可能更棒！炸得焦脆的巧克力外壳和酥软甘甜的香嫩蛋糕rou，套用某个五百岁幼女的话——就像装满了甘甜戒指的宝石箱，这是世间所能找到最完美的宝藏了……这等美味，难道，你难道就不想尝尝吗？”

    说完，少年朝他抛了个媚眼，就像从事过某种门前揽客的职业一般，端是风情万种。

    他很想冷酷地说他不想，然后一刀割断这家伙的喉咙。

    但他说不出来，也没能伸出刀。

    相反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吃过冻得比石头还硬的黑面包，吃过散发着异味的残羹冷炙，甚至还吃过昆虫老鼠。

    但就是没吃过甜甜圈。

    坐在地上的少年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幻，尽管刀仍架在脖子上，但少年毫不担心，甜食是所有孩子的天敌，更何况是甜食中战斗力最强的甜甜圈？就算对方真是「那个人」，也不可能抵抗得了最强法宝的诱惑——毕竟还是个孩子。事实上少年认为，如果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女性的话，自己早就能将绳子拴在对方脖子上然后牵着往随便哪个地方走了——名为甜甜圈的绳子。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有卖甜甜圈吗？

    果然，他最终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将刀收回，然后面无表情的问：“那么，你如何弄到……甜甜圈？”

    虽然在说到最后时语气略微一变，不过坐在地上的家伙显然不会拆穿这点，少年眨眨眼，然后从贴身的兜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当然是凭这个——”

    从见到那东西的时候起，他的呼吸就立刻停止了，目光牢牢紧盯，看着它在少年手指间灵活翻转，从拇指到小指，再从小指到拇指，眼中仿佛只剩下那道不停翻转之下的耀眼金光。

    ——那是金币，只曾听闻而从未见过的金币。

    有那么一刻，他的双脚几乎完全离开地面，似乎在下一刻就会朝那边扑过去，但他还是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和意志力才勉强让自己的双脚重新钉在地上，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仍旧目不转睛的紧盯着那团耀眼的金色光芒，片刻都不愿移开。

    自然，能让他保持如此克制的原因不会是因为那什么甜甜圈，而是因为……

    “——你用不出去，不是吗？”

    被说中了。

    金币，银币，铜币——这三种货币间的兑换比例是一比一百，其中五枚铜币可以买一块黑面包，一枚金币足以让他每顿都能吃饱一直吃到成年，但很明显，这不可能。

    因为他只是个孩子，而这里是诺克萨斯。

    在诺克萨斯一个脏兮兮的孤儿拿着金币去买东西？阴沟里的那些尸体会告诉你后果是什么。

    他偷窃到的尽是一些铜币，就算偶尔有银币，都只敢悄悄找地方处理掉，换成其他更不起眼的铜币，虽然比例是一比三十或者更低，但总比被人巧取豪夺来得好，更不用说金币了——这条街就是这么的弱rou强食！尽管如此，他也从没想过离开这里，毕竟在诺克萨斯，财富地位和实力是相挂钩的——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外边更有秩序、行人的钱袋也更加鼓囊，他却只在这附近活动的缘故。毕竟死了，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所以这枚金币固然珍贵，但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是催命符。

    “——但是我可以！”

    少年说道，就像展示自己一样张开双手：

    “就凭我这身衣服，只要离开这里到其他普通街区，不说别的，至少去甜品店买点甜甜圈是毫无压力的——他们不敢讹我！”

    少年得意的道。

    “所以，你是想让我送你出去？”他终于弄明白了少年想说什么，上下打量着少年露出了嘲讽的神情，“聪明的主意，可未免把别人想得太蠢了……我把你送出去，然后你跑掉，我两手空空，那我为什么不在这里把你杀了？就算没有金币，至少还有别的。”

    少年立刻露出了受伤的表情，用着‘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呢？’的委屈眼神看着他，惹得他十分不耐，刚准备抽出刀，比兔子还要机敏的少年立刻就察觉到了，于是连忙换成讨好的笑容。

    “你看，金币我就这一枚，除此之外还有……额，我看看，六枚、七枚、有八枚银币，铜币没有，你看，就这么多，我可以把它们都给你。”

    少年翻着自己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将所找到的所有钱币都拿了出来，放在手上，然后朝前递出：

    “但其实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将金币给我，然后我去帮你买点甜甜圈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来，我对你毫无恶意，为何就不能皆大欢喜呢？真的，我只是想帮帮你，希望你能信任我。”

    露出诚恳笑容的同时，少年以那双对于男性来说明亮得过分的大眼睛充满期盼地看着他。

    看着少年的做派，他神色不变，内心却在不屑的冷笑：帮助？毫无恶意？要求信任？对一个刚刚才割伤了自己喉咙、并且差点要杀了自己的人这么说？

    就算是榆树街最愚蠢的家伙也知道，这不过是个谎言，是为了逃脱而编造的谎言，要是自己真傻乎乎的相信，带他出去了，恐怕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声呼叫让卫兵抓住自己吧？

    信任……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也太过遥远。

    他抬起斗篷下的手，移到对方伸出的手上方，指头划着对方摊在掌心的钱币，一枚，两枚……他慢慢地将银币都划到了斗篷之中，随着银币数量的减少，对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七枚，八枚……银币全部划完后，他手指继续移动，到了金币上面，如同之前一般，慢慢地将金币往自己这边划动。

    对方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在金币到达对方手掌边缘，即将往下掉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拿起了那枚金币，然后屈指一弹——

    金币在空中自由的翻转，闪耀着亮丽的光泽，然后准确的重新落到了对方手中。

    少年一愣，注视着他，随即露出了如同太阳一般灿烂的笑容。

    他低下头，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做。

    自己真是……比榆树街最蠢的家伙还要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