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篡清在线阅读 - 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二十七章 即将到来的碰撞

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二十七章 即将到来的碰撞

    天津北洋衙门。

    一日的辕期下来,李鸿章见了一天的客人,又打叠着精神在签押房里面看着关于胶澳教案的公事,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花。几层皮垫在身下,都觉着腰骨酸痛。地龙的火热滚滚的烧着,但是寒意还是一股股的袭在身上。

    年岁真的是大了啊三千里外觅封侯。现在看来,什么雄心,到了这个岁数,都是一场笑话儿。

    为这破屋子,真真是忙得够了,也看得烦了。可是北洋的局面,一生的心血,还得支撑下去不是

    正按着已经老花的眼睛出神儿的时候儿,就听见签押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儿响动。李鸿章还没来得及发问是谁,就看见门口戈什哈将帘子一掀,杨士骧和张佩纶双双的迈步进来。走得急切了,在门口两人险些儿撞着。

    “中堂,中堂,您瞧瞧,又是那二百五惹出的花样儿”

    听着杨士骧的声音,李鸿章眉毛一挑,不怒反而笑了起来:“拿来瞧瞧这位爷,可比我光瞧着那些公事儿精彩”

    杨士骧只是叹气儿,将手里一叠抄报纸递了过来:“在日本踢馆闹事儿,到了南洋。又是鼓动华侨风潮。荷兰的爪哇省总督都电报北京的荷兰领事馆,和总理衙门交涉了。泗水领事是南洋大臣那里放出去的,刘坤一打电报过来,问咱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北洋怎么插手到南洋去了而且致远兵船说是机器坏了,也一直赖在泗水总理衙门那些王大臣。估计都在皱眉毛叹气,背后骂那二百五呢”

    李鸿章反而是眉飞色舞的,拿过那叠抄报纸来津津有味的看着。纸上抄报笔记潦草,估计才把码子翻过来就赶紧送上。一头看一头笑:“我们哪能管那个家伙他是钦差特旨练兵地道台,不归咱们北洋节制嘛。告诉刘坤一,要打官司找总理衙门打去啧啧啧,精彩,当真精彩。盛兵而入泗水,总督宴会上面儿拂袖而去,随员和洋兵斗殴。一处处宣慰华校,结好华社青年看来不是咱们一个人对他头疼嘛。处处都能搅起风雨。这就叫本事你们说说北洋诸公,谁能及得起他那担待”

    听着李鸿章的话儿。张佩纶就是一笑,却并不说话儿。杨士骧却在发急:“中堂,这不叫担待,这叫缺心眼儿现下大家是都不乐意好鞋踩这臭狗屎,才由着他嚣张。真要冲他动手儿,这还不是一捏就死”

    李鸿章呵呵一笑,问张佩纶道:“幼樵。你怎么看”

    张佩纶只是浅笑,多年磨砺,他风度已经极是沉静,敲着膝盖沉吟:“光是荷兰的话,估计总理衙门也是不大在意的。上面儿其实谁不心里对这些洋人恶心着有人出来恶心恶心他们,估计上面儿也是乐观其成。又不是英吉利法兰西,荷兰小小国度。咱们法国都打了,还怕他们不成只是这殖民地的事儿。向来是欧洲列强的禁脔。总理衙门估计不痛不痒的申饬一下徐道,让他赶紧归国,也就完了。咱们也就是两条兵船在那里担着干系,不碍的。”

    杨士骧一跺脚:“幼樵,怎么你也这么说着兵船是咱们北洋的,出点儿什么事情,那就不得了”

    张佩纶淡笑:“为着一个荷兰小国,咱们钦差委员就灰溜溜的回来,兵船拔腿就走。要是传出去,天下清誉,到底是骂谁来着那二百五可一点儿责任都不会有”

    “天下清誉派什么用场谁又会传出去”

    张佩纶摇头微笑:“我就干过清流,太知道这清誉地好处了至于传不传得出去。要是我是那徐道,相必就是有自己的后手儿安排。在海外替国朝宣威,这好处名声儿他也知道”

    李鸿章只是含笑听着自己女婿说话儿。不表赞成,也不表否认。态度很是有点兴味盎然地样儿。张佩纶笑道:“他的事儿且不去说他,眼下南洋地风潮所惹动的交涉,还是小事儿。咱们这就屈服压力,上到总理衙门,下到咱们北洋,都不能那么轻易低头。荷兰人不过表个态度罢了。有那个二百五在,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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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分谤,有什么不好咱们还可以细细观他的格局度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中堂已老,不见后起,要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物能收拾收拾破屋子,有什么不好”

    杨士骧犹自跌足,还没来得及说话儿。李鸿章已经笑道:“好啦好啦,咱们且先不去管他。静静等着就罢了,他能做出什么捅破天的事情出来不过是个没兵没勇,凭着一副做派和一张利口的狂书生罢了在南洋翻不了天地。我这么就把兵船撤走,反而给骂死。莲房,就这样,总理衙门现在在模糊rou头着,咱们也猫着。不顶这个缸,由着他闹去。笑话儿了,咱们还怕起荷兰来了不成”

    杨士骧跺脚长叹:“这二百五天不怕地不怕,我真的怕他把天给捅破,到时候,咱们哭都来不及一堆白鼠当中,突有黑鼠。这叫事务反常即为妖,中堂,咱们走着瞧”

    说着一拱手,杨士骧转身就出去了。

    李鸿章和张佩纶互相看看,都是一笑儿。

    “幼樵,怎么看”

    “中堂,您裱这破屋子,恐怕也是裱糊够了。有个愣头青出来,咱们就看看这反常能反常到什么模样儿。反正,我是很好奇呢”

    李鸿章疲倦的一笑:“累啊,太累了啊,幼樵。看着他百无忌惮,我是真的羡慕。”

    同样的天空下,在大清上海法国租界额尔非斯路上一处石库门房子前。穿着绿色号衣地电报局邮差。也拉响了石库门房子地手铃。

    这石库门房子挂着大清时报的招牌,字迹犹新,红漆未干。怕是才挂上没多久的新幌子。。

    房门一下打开了,邮差cao着上海土白:“侬家谭先生格南洋电报,交钱收报来格。”应门地工友忙不迭的上楼招呼主人下楼。不一会儿,谭嗣同神清气爽的就走了下来。

    他神色极佳,头皮剃得发青,伸着懒腰,摆着董家拳的架子一路走下来。口中还在笑道:“何方恶客,清晨电召。这十里洋场,寻一个清静好梦都难”

    徐一凡临行之前。谆谆嘱咐唐绍仪在上海租界成立报馆,特特的让唐绍仪将谭嗣同请来当这个报馆的主笔

    湖湘名士。顿时高居沪上,挂起了大清时报地招牌。谭嗣同现在隐然清流后起之秀的身份。又打定了要起着振聋发聩地作用出来。铁了心要一鸣惊人。虽然唐绍仪对他要钱要物的要求是有求必应,但是第一份报纸还远远没有办出来。谭嗣同也一直在苦心寻找,到底什么样地时闻才能让这个大清时报一炮打响

    等他走到门前,看着那邮差手里厚厚一叠的抄报纸。他都忍不住吓了一跳,现在的电报费价格奇昂,这么一叠电报过来。该得花多少钱来着。打电报过来的人,真是拿着电报传文章了

    邮差摘下帽子行礼:“谭先生格翻报送报一共八十七块六毫洋。拿电报发文章,阿拉也是第一次见。大阔老”谭嗣同笑笑,回头招呼:“拿钱给邮差”

    说着接过抄报纸过来,当时就看住了。一目十行的将那叠纸翻得哗啦啦直响。手下工友正在一五一十的给邮差数大洋,就听见他一拍大腿:“好好好徐兄果然给谭某传来了一篇好文章。这大清时报,从今天就开张就要让大家知道,海外还有什么样的一群游子在。他们又受地是什么委屈”

    声音之大,让工友手一抖,哗啦一声,白晃晃的鹰洋撒了一地都是。

    咯吱咯吱两声儿,两个箱子给撬开了。楚万里笑吟吟的看着徐一凡,屋子里面就他还有章渝,杜鹃,还有那个徐一凡看中,认为值得重用的北方汉子张旭州。

    大家面面相觑,楚万里真的把枪从致远舰上面搞来了邓世昌也担着血海一样的干系,支撑着徐一凡宣慰南洋地举动

    一只箱子里面装着的是乌黑诤亮的毛瑟八八式步枪,圆头子弹在箱子底下铺得满满当当地。李鸿章武装北洋水师的确是不遗余力,普鲁士德意志才生产不久的新式洋枪,都武装到了水兵的手上。还有一只箱子,里面儿都是手枪。六轮子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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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支的架着,底下也是一层儿手枪子弹。这几十把家伙,还有数百发子弹,楚万里就这么搞来了。

    这些日子,楚万里坐着徐一凡的钦差马车,没事儿就去码头采买水果和水产,说是供钦差大臣享用。外交用的车马,谁来查他偶尔有洋兵和土著警察疑心,远远儿的过来瞅瞅,这小子胆子包着身子。敢上去东拉西扯,语言不通的和人家攀交情,一点儿没有做贼心虚的情怯。

    他这个做派,人家也不疑心了,还和他今天天气哈哈哈的扯一会子。三两天下来,十来条步枪,十来支手枪,就这么秘密的到了泗水领事馆里面儿。至于曹天恩,徐一凡不去找他麻烦就好了,他还来管着徐一凡的事儿

    大家看着这些枪械,当学兵的不用说。见到家伙脸笑得跟烂柿子一样。空着手和洋兵还有土著警察脸对着脸儿,大家虽然不怯。但是心里总有点儿虚着。眼下局势又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乱子,有家伙在手上。总是应付自如一些儿。

    除了他们。就看见杜鹃伸手就摘起一把六轮子手枪,啪的一打转轮。听着哗愣愣的机件儿转动地声音。小女孩子一脸老手的样儿看着听着,又捏了一把子弹,猛的一抖一停,已经定住了轮子,手影一动,已经将六发子弹塞了进去。扳扳机头。老气横秋的点头道:“花旗国的柯家转轮手炮,好家伙膛线都新着呢爷,有这家伙,看谁近得了你的身”

    徐一凡给杜鹃做派吓得一身白毛汗。这些日子杜鹃温柔可人,差点儿忘记她是马贼堆里面长大的丫头了他看着枪弹。不想碰这些玩意儿。什么时候儿到了他要拿枪,那就是歇菜了。

    他摇头苦笑:“万里搞来了。这是很好。咱们也是有备无患,能不用这玩意儿,就是别用现在看似一切平安,我总觉着有些不对”

    和李大雄道左相逢,他的话儿,却是让徐一凡担上了好大心思。他本来想着的是稳定住局势,借着这个风潮。两头交涉。一面收华人社团之心,一面不要惹出什么乱子出来。毕竟身单势孤的在这儿。就算这次没有完全拉拢世家,但是已经筹到了相当银饷,拉拢了不少南洋人才。只要这里局势不变,以后还是可以来继续做工作地。南洋筹饷,同盟会做了几十年。才有数千万的收入。他只是来了一次,没有奇迹发生,就想一步登天。那也未免太不现实了。有了好地开头儿,不怕没有好的将来

    但是李大雄却在道旁,只是静静地和徐一凡说了一席话:“徐大人,南洋世家,求的就是平安。您对家父说破了嘴,也是无用不来一场风潮狠狠的震醒他们。他们是不会支持您的意见的”

    徐一凡当时的反应就是讶异:“李先生为何做此之谈”

    李大雄只是淡淡一笑:“不是每个人,都是只想在洋人手下做孙子的。看着家父他们只是在积累财产,李某人和洋人交道,也有机会查查爪哇地资料。当华人富到了一定的程度,洋人必然cao持宰割一番。华校禁设,只是由头。咱们华人再不抱团儿起来抗争,只怕将来身亡无地,所有积累的家资。都是要交到洋人和土著的口中”。

    徐一凡更加的讶异:“李先生为何做如此之谈您说得是很有道理,也是可以游说贵长上一番的啊”

    李大雄摇头苦笑:“没有用地,整个家族,也许只有我穿梭在洋人和华社当中。知道洋人对我们的成见之深,和咱们对洋人的怨气之沉。要不是大人抵达泗水,借着兵船让洋人忌惮。而且竖起旗帜站在咱们这一边儿,没人知道。洋人也是忌惮着咱们地力量的。要是国家更强一些儿,该对我们多好来着”

    徐一凡当时沉住了气:“李先生,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大雄微笑:“没有大人到来,也许我们还想不着那么多。可是大人偏偏让咱们看到了咱们华社的力量之所在。团结起来,洋人和土著也不是不怕咱们的。在李家当了这么多年的乖儿子,也是够了。是时候儿,让父亲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存在了一切多谢大人,让咱们看明白了自己,找到了自己的根之所在。”

    说罢一揖,当时就飘飘洒洒的去远。徐一凡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都有些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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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自己到底将南洋本来的历史,变成什么样儿了

    此时此刻,别人都在翻弄枪械,他却呆呆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些什么。

    事态,好像真的有些失控了。

    门吱呀一响,却是李云纵推门进来。楚万里微笑:“云纵,过来挑家伙”

    李云纵只是看了那些枪械一眼,走到徐一凡身边:“大人,华校那些青年,我去瞧了一圈儿,都安静得很。跟华社老人,也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些李大雄的消息。都说他和李家是落落寡合,娶了个洋太太,穿行洋人之间,大家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儿。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徐一凡挠着头,当真是苦恼万分。抓不着局势发展的方向,虽然一切平静。但是让他心中更加的不安。

    此时此地,他也只有勉强道:“街上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云纵皱眉,沉吟道:“平静得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连往日到处闲晃的土著都少了许多。学生们这些日子劳累,大人又不去宣慰。也少了许多,基本没看见什么熟悉的面孔。一切都正常”

    徐一凡眼袋深深的,那是这些日子心思用得过多所致。最后也只是摇摇头,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能做的,也都尽力。下面只有静观其变。还不如留着点儿心思,将一切变故,想法变成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他猛的一拍手:“今天晚上,大家都睡个好觉,我总觉着,来日就有大变”

    在徐一凡苦恼的同时,新鲜出炉的南洋青年会骨干们,正兴奋的群集一堂。

    因为都是南洋子弟,哪怕结义的仪式,都有些儿了会党的风采。

    当中供着的关公塑像,在一片香烟缭绕之后。人人都端起酒碗。李星站在最前面儿。兴奋得满脸通红,端起酒碗大声道:“明日即是我们南洋青年会第一次的行动,诸君努力让洋人和土著,看看我们华人青年的决心我们要大声歌唱,大声抗议,将我们的全部要求,都转达给爪哇殖民当局,让他们知道。咱们再也不可欺负”

    “干”

    一群青年,一个个都豪气的饮尽碗中酒,然后全都奋力的将碗摔碎。

    “从此咱们就是兄弟”

    一张张的脸上,全是兴奋激动的神色。这些赤手空拳的青年,对自己的信心却是无比的充足。

    在东爪哇省的总督府。

    楚克总督坐在躺椅之上,脸色沉沉的看着手中的电报。

    整个兰印的最高殖民当局接到了荷兰驻华领事馆的电报。北京的总理衙门一如既往的对他们接到的交涉推诿而难以做出决断,谁也不愿意顶这个缸。

    兰印当局授权东爪哇省,可以进行必要的行动,引起一场恰到好处的敲打华人的举动。将这个讨厌的钦差委员逐出泗水。在sao乱发生之后,可以指责他为这场sao乱的挑起者。必要时使用武力,将他驱逐出境。

    楚克放下老花眼睛,朝后面招招手。

    德坦恩大步的走了过来,站在他的背后。

    老头子并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我授权给你,正式开始。就在明天。的确也该敲打一下这些华人了”

    德坦恩僵硬的行了一个礼:“需不需要控制规模”

    楚克冷冷一笑:“他们想反抗,就要承担后果不需要控制规模,我们只是冷眼旁观。就这样。明天,我等着你的消息。”

    “是”这一声儿,德坦恩中校答应得又干脆又爽快。

    徐一凡的蝴蝶翅膀,同样的扇动了南洋。。收集并整理,版权归作者或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