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还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3）

    疯老头又说了一些关于政论商讨大会的事情，比如很久以前，塞莱和阿道夫主论在大会上掐架的事情，人们因是否撤销关于保护未明人的那条法律争论不休，其结果却是被阿道夫主论大人一票否决，他像极首届主论大人斯图尔特先生，总是站在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立场上，仿佛自己掌握绝对的正误，而这也正是塞莱看不惯的地方。

    为此，塞莱失去了近十年的发言权，并失去了一切“谋权篡位”的机会，这倒是让西蒙减少了不少负担。要知道在管理部门中，唯一和西蒙势均力敌的便是这个鲁莽且不冷静的塞莱。

    但塞莱却是个具有坚韧不拔以及吃苦耐劳等优秀品质的人，这也正是西蒙所害怕他的地方，不得不说，有时候阿道夫都敬畏他这一点。他从一个小小的三级社交员一路攀升，比任何一个想升官发达的人还要刻苦努力。

    他曾是西蒙圈养在管理部门的一只猎狗，却从不满足于这种毫无尊严的“宠爱”，最终还利用西蒙对他的信赖在管理部取得了坚不可摧的人脉和资源。狗把主人倒咬一口的滋味并不好受，西蒙因此而在管理部门事事针对塞莱，企图抓住他的把柄，好在争论商讨会上索回塞莱如今取得的地位和成就。

    塞莱即便比西蒙低了一级，还是个小小的二级社交员，可几乎大半个管理部门都已成为他的天地，甚至把他的话看得比西蒙还重要。而当西蒙发现这一点并准备将塞莱排挤下去的时候，他竟发现那只曾经他自认为卑微低贱的小狗突然变成了一匹饿狼，早已不受他的控制，也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西蒙和塞莱的内部争执也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而后说着说着，疯老头竟又讲起来了关于某届慕英大赛的糗事——一个初来乍到的未明人竟然混在经过训练的幼果的队伍中，直至比赛结束，成绩出来，才发现这小子并没有参赛资格而且还取得了骄人的成绩。

    为此，西蒙在媒体和各方面舆论下备受打压，甚至那几天对西蒙来说都是灰蒙蒙的。后来研发部才设计了验证身份的任意门，只是受保护未明人相关法律的影响，任意门的使用却无法从真正意义上实现身份的全过滤。

    “什么是募英大赛？”

    少年见自己的问题得不到解决，便只好顺着老头的意思和他聊上几句，毕竟眼下他也不可能从这个地方离开，而他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疯老头一个。

    疯老头倒是来了兴趣，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受人尊敬后的傲慢和愉悦，他咳了咳嗓子，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正如我先前说的那样，募英大赛会在每年政论商讨大会之后如期举行，是一个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的竞赛项目，绝大多数人对它的积极性甚至胜过政论商讨大会，毕竟参政或关注政事的人只占少数——”

    少年撇了撇嘴，因为他发现疯老头竟还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却竟把他的话完全不当回事。这让少年不禁觉得糟老头其实是故意在他面前装疯卖傻，实则不想回答关于他是谁以及他从哪儿来等诸多问题。

    “慕英大赛实际是为选拔一些集智慧、勇敢和武力于一身的精英，他们将成为太空巡逻队的预备种子，从而帮助E都市带来越来越多的遇难者，哈哈，可实际上，他们并不知——”

    疯老头突然停顿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堵在嘴巴上。

    “哦，没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我只是刚才忘记自己在说什么了。那——那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募英大赛，它会在每年政论商讨大会之后如期举行——”

    疯老头把之前他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关于他之前略过不说的内容他倒是没有再提及，而是重新开始，仿佛换了套思路。

    “能参加募英大赛的人都是各个部门推举出来的，实际上是那些幼果各自去找一些有说话分量的人举荐自己，从而获得资格。E都市的人早就为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同时也考察了幼果们的交际能力。

    那些拥有参赛资格的幼果要经过一段极残酷且严格的训练，之后坚持下来的人才能真正地参与比赛。

    很多举荐人还会在训练的中途推举其他拥有参赛资格的幼果，如此，他们竟算是和这些未来的太空巡逻队的一员攀上了关系，从而扩展人脉亦或是让对方为自己效劳，如此才把这原本不属于任何部门的巡逻队搞得乌烟瘴气，甚至让这些人逐渐成为E都市向外太空索取的工具。

    算起来，这几天便是今年新晋一批幼果参加集训的日子。那些举荐人，他们整日徘徊在集训营外，时时关注着募英榜上的更新，像看杂耍般地关注着自己的被举荐人，并且还对其他有潜力的竞争者施以关注和推荐，希望能从他们中挑选出对自己最有利可图的大人物。

    至于那些整日奔波劳累以为自己将要出人头地的幼果，竟还不知自己不过是那些权贵们争相把玩的娃娃，每天都因时刻更新的推荐次数兴奋着，还为自己又获得了一次其他非举荐人的认可而感到骄傲。

    总之，你若是以旁观者或者娱乐的心态看待此事，那么募英大赛一定会给你一场集视觉和听觉于一体的完美盛宴。可一旦你冷眼看它，便能发现这无非是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当权者的把戏，至于我，每年也就把它当个乐子。”

    疯老头讲话的时候说了很多少年听不懂的名词，但少年也不想追究这些词是什么意思，毕竟连这个话题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说辞。

    疯老头继续描述募英大赛的细节，他说丝塔芙确实设计过几次惊艳的比赛：比如奥古斯汀17年，关于星际模拟大战的项目；28年，困境逃生的项目；以及去年也就是奥古斯汀56年，异界生存的项目。

    E都市的年份前缀每一百年一更换，且这些前缀多数是一些伟人的名字，或与E都市和平共处的族称，如唐纳德、莱瑞拉就是为E都市做出巨大贡献的人，而瓦格里特、布什等前缀的出现则是为了体现E都市对同盟族的尊敬。

    目前，E都市所处的时代便是奥古斯汀年，至于奥古斯汀本人却早已在支援远在外太空的乌兰莫斯族和亚泰族的战役中壮烈牺牲。

    事实上，那些历史的伟人几乎无法见证这所城市为他刻上的无上荣耀，除了一位被记录在辞典中的首个用他的名字记为年份的极尊贵的人，可至于他的生死，任何书籍都没有记载，任何人也无从得知，仿佛这个人先是凭空出现，后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人们无法追究这位如神灵般降生的人的渊源，只知道他的名字会出现在大时代表的顶端，至于他的身份地位，甚至生死存亡，都早已随着他所在的年代和历史消失，并最终无人问津，从而成为了一个只存在在纸张或者数据上的人物。他的名字便是艾威，象征着给E都市带来生机和活力的永青藤。

    疯老头没完没了地说着，他像是正坐在一个堆满书的环境中，每拾起一本便开始滔滔不绝，并且让少年略微反感的是疯老头更喜欢念历史书而不是他比较能接受的故事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少年就这样乏味地听着，精神从清醒变为模糊，又由模糊变为清醒。他感觉自己仿佛陪伴着老头度过了数十个日日夜夜，只是他不会感觉到饥饿与冷暖，短暂和漫长——他睡着的时候，时间就过得很快，再眨眼他便从梦中清醒；可听疯老头说起历史和往事的时候，时间却又寸阴若岁，每一秒都令他感到如坐针毡。

    混沌中，少年突感地坠山摇，没等少年醒悟过来责问疯老头发生了什么，便听到从地域深处传来的那令他厌恶的笑声。

    “啊哈哈！小朋友，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然而，我必须得去安抚一下我的伙伴艾丽莎啦，此刻她正因兴奋而企图冲出我的怀抱，但我必须得把她拽回来，你知道的，那是我此生的头等大事。哈哈，不管怎样，我很开心，年轻人，也祝你好运！

    哦，对了，有机会的话，你还可以帮我找找那位我提到过的伙计，他总爱在人流中转来转去，不过他和我一样，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且，他是个可以帮你——”

    还没等老头说完，少年便感到一阵风刮过面颊，眼前的一切都凭空消失，而那些乌托邦里的人和事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此刻，他正站在那扇任意门前，脚趾头都还没有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