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俎与鱼（3）
“哼！”当他们遇到洛伯那带有愤怒和恨意的面孔，他们不知怎的，反而感到宽慰，大概是因为他们早会料到洛伯会这样刻薄地对待他们，且现实远比他们想想中的要平静得多。 风尚、尹君对此没有发表任何，但他们静默着，视他们为不存在，这便足以让他们知道风尚和尹君心里也压着一团火。 欺骗并不是他们的本意，实际上，他们的欺骗与E都市的残忍和虚伪相比真的不算什么，而这些新人菜鸟们只是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这种善良的好意罢了。 “默！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是被囚禁在训练营的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是因为我和那孩子才使得所有新人都受到牵连呢，你竟然让我之前如此心安理得地住下来，并以为今后可以和新的群体友好相处，却不知我们竟是所有人仇视的对象，更严重的是这里和地域一般可怕，我们竟要小心翼翼地隐藏才能勉强在这里生存下去，过去的时间不过几天可却觉得过了好几十年！” 洛伯愤怒至极从而忘记了场合，一下子，卢丽、芙蓉都知道了这群她们自认为是朋友的小菜鸟就是害他们被赶出I区的惹事精，不禁心里又惊又气。 而当洛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并遇上女孩们的冷眼和仇视视，他像一只受伤的猫似的，瞬间失去理直气壮的怒焰；可很快他心中的怒意又燃起来，他想，迟早这件事都要被当众拆穿，迟早要面对自尊心破碎和失去朋友的双重打击，而他只能忍着受着，在他感到被欺骗、被放弃、不得已又失意的时候受着。 “风尚！洛伯！尹君！你们竟然就是——哎，早知道这样我才懒得理你们呢！走，卢丽，富达，我们走！”芙蓉指着每个人的鼻子骂着，实际上，她还有更难听的语言和满腹牢sao，只是当她真正面对自认为应当敌对的对手时，她感动太突然、太难以接受以至于不知道该从何骂起，所以她草草收尾，拉着同样愤怒的卢丽的手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这不算是欺骗！尹君叹了一口气，突然在脑中冒出这个想法就像是气泡从水里面跑出来那样自然；我们至始至终也没有机会交代一下我们的背景，不是吗？尹君继续沉默，脑子却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富达没有说话也没有生气，他亦如常态，仿似什么也没听到一样，而当他的指导员维纳斯也同样理智地问富达要不要同他一起走时，富达肯定地拒绝并答应对方等自己的朋友醒来以后再联系他们。 梅莉萨和维纳斯去追赶消失在走廊里的卢丽和芙蓉，洛伯、风尚以及尹君的耳畔里却还响彻着富达说道“我的朋友”时的轻柔、温暖又活泼可爱的语气。 “其实，我早就知道。”富达脸上扬起微笑，憨厚老实的模样一览无余，他对上同伴们那惊异又不解的目光，继续欢快地说道，“别我看起来傻乎乎的，却在交朋友这方面非常挑剔，当我从别人口中听说新人叛徒住在兰湖别墅，又想到住在兰湖别墅的人中除了我们就只有你们时，我也怀着像卢丽他们一样的气愤，我也曾抱怨过你们，还幼稚地把买好的早饭扔掉，可当我看着地上的残余，想到这堆食物又有什么错时，我便清醒了，想到你们的处境和被我丢下的食物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所以我并不打算因此而疏远你们，相反地，和你们相处让我们感到舒心、愉快，且我看到你们都彼此的真诚和珍惜，而这恰恰也是所看中的——” 洛伯激动得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他一把抱住富达，带着无以言表的感谢和感动；短短一盅时，他从怒不可遏的气愤中走出变得愧疚失落，现在又因为富达的一番心里话而感到兴奋幸福，如同一段跌宕的人生历程，他的心路也经历了不小的坎坷从而重获光明。 躺在理疗室的少年或许也会为此感动高兴，他们收获了一个结实又可靠的朋友，什么苦恼、烦躁都值得为此烟消云散，只是少年实在没有机会与他们共享友谊建立的这一刻，此刻，他正一丝不挂地躺在手术台上，身上插着许多或细小或粗大的输液管，还被从一团冰冷、湿润的白色雾气围绕着，正如他几十天前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模样。 这奇怪，这孩子的身体怎么这么奇怪！醇井在cao作台的屏幕上看着关于少年身体数据的列表以及身体结构图，它们不断更新却以一种奇怪又毫无规律的方式变化着，他调出少年的资料，发现这孩子在被送入E都后就被迫做了最复杂的身体修复手术，还在术后被输入了最珍贵的S级营养液，可见他在被激活以前，身体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如此支离破碎的未明人的身体已经很少见了，他可真是个幸运儿，医师这样想着，眼睛正看着少年最一开始接受手术的录像；这段录像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和资格看的，但醇井却有，他毕竟是西蒙较钟爱的部下，利用这层关系得到一些隐密资料对他来说早已成为习以为常的事情，正如西蒙对他的利用。 “瞧啊！那是他的胸腔！啊呀！太可怕了！”他激动得叫出声，即便他知道没有人会与他共鸣，他是一个喜欢追去细节且极具好奇心的人，而当这样一份难能可贵的视频摆在自己面前时，他极爱惜地把那恶人又可怕的片段放了一遍又遍。 哦，也就是只有哈密尔顿先生可以如此完美地完成手术，这手法！这刀功！真是我所见过的最厉害的医师了！醇井忘我地沉浸在崇拜哈密尔顿医师的这一精彩手术中，差一点就忘记这位被哈密尔顿修复好的未明人此刻就在他身旁等着他创造另一个奇迹。 他现在正在给这孩子身上施麻药，待到药效起作用以前，他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在欣赏一遍视频，但他转念一想，却从心底里渴望再把少年输送S极营养液那段枯燥乏味的视频看上一遍，他想起一些很模糊又关键的东西，却又想不起来那东西是什么，索性他还有时间搞清楚令自己感到既心惊又胆寒的东西是什么。 他找到那段视频，心里正有种呼之欲出的不安感，他将少年那一丝不挂的上半身小心放大，并逐渐挑高视频的清晰度，不禁叫出声来，“素肽！为什么这家伙身上还有素肽！” 他的感叹对于一些有科学常识的人听上去都不会感到大惊小怪，但他却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再次确定了一番，直至这未明人身上真的还有一些薄薄的素肽的观点落实以后，他又播回之前他看了很多遍的关于哈密尔顿先生做手术的视频，眼睛盯着画面，人却站起来像游走的魂魄一般荡来荡去。 那真的是哈密尔顿先生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会接手这样的实验，而如果不是，那画面里的又会是谁？ 这些问题堆在醇井的脑袋里都快要把他的脑袋炸掉了，他很清楚素肽这东西是刚抵达E都的未明人身上的标志物，是未明人身处于宇宙空间的保护薄，可他之前又清楚的看到那孩子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甚至胸腔、内脏都受到极严重的创伤，没可能不先去包裹着他的素肽再进行手术，如此，那么之后又出现在那孩子身上的素肽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欺骗，意味着他们中有谁像隐瞒着孩子的遭遇，而哈密尔顿先生，这位让醇井无比敬佩的医师竟然在帮着这些人做这些勾当。 到底是谁呢？是西蒙？不，一定不是，如果是他，他一定会让我也暗中插手的，但我从不知道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也从没在任何事上看出和此事有些关联的端倪，所以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醇井就更加感到焦虑了，当他想到除西蒙以外还有其他什么人也觉得这男孩与其他菜鸟相比有所不同，且那股暗藏的势力连哈密尔顿这样铁面无私的人都能收买时，他不禁觉得没有什么是那股势力所不能左右和收买的呢？ “麻醉已完成，请准备手术。麻醉已完成，请准备手——” 醇井关闭提示按钮以及还在重播的视频，他舒出一口很长的气，试图让自己那不够平静的思绪赶快平静下来，他穿戴手术服和帽子，却在戴手套的一刹看见自己的手不经意地抖动了一下。 所以这孩子的身体只是简单的因为讲真水和清除记忆剂而奔溃的吗？或许—— 他因此而感到兴奋得发抖，并且他已经很久没有带着这么大的好奇心和占有欲去享受收于他的尖峰时刻，于是，他迅速整理穿戴又调整好心态，准备利用少年的身体来拔开挡在他心间的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