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私心作祟
索性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女人冲向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转个方向，顺势一跨就骑着自行车向土路上去。 我听到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声，见她头也不回地向前冲着。她大概是怕回头看见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毕竟这将和死亡直接挂钩。 半天我才回过神来，因为方才我差点就要被人活生生地从肚子里取出。 不，它们怎么能说是人呢！人才不会干出那样的事情，他们是变异后的怪物，吃人的怪物！ 我努力变换方向，想看看那两个怪物有没有追过来。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仍旧撕扯在一起，而且场面极其血腥和残忍。他们几乎要同时把对方吃进肚子里！ 女人的胃里又是一阵抽搐，或许是受我的影响，毕竟母子相连，可能我所看到的画面已经被传进女人的大脑。借此，女人的心也平静了许多，至少她可以不用再如此卖力地蹬车。 内心的释然让大脑也跟着理智了许多，同时一个新的问题又开始令我苦恼。 为什么我会感觉那个女怪物能看见我呢，而又是为什么那两个变异人会争先恐后地想要得到我呢？莫非我真的非比寻常。 虽然这样的想法听上去像是在自我崇拜，但当下似乎正是如此。不然，那两个变异人不会放着女人这满身的鲜rou不吃，却愿意为我拼个你死我活。 或许他们不想破坏母体，因而得到更加新鲜的我？ 当这个想法出现的同时，女人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我猜她是在担心我，毕竟方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女人的一些想法陆续传进我的大脑，从中我读出了恐惧、担忧和危在旦夕的绝望。她认为她已然失去了一切，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双手为自己争取或者说是为我争取些什么，即便她那样想放弃。 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累到看不清眼前的路，累到幻想自己已经来到天国。她的意识越来越微弱，随时都可能晕倒。而她的脚仍在重复着机械而不自知地运动，即便她已经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在蹬车，或是知晓自己现在骑到了哪里。 甚至到最后，身后的那两个变异人都无法让她振作精。自行车果断地偏离了方向，逐渐向土路的边沿驶去。 清醒点！不然我们都得死！ 土路的边沿下面是深而陡的坡，底下满是矮小而茂密的灌木丛，常人从这里摔下去多半都要骨折，更别说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孕妇，如此定会一尸两命。 还好女人对“死”这个词异常敏感。生死一线之际，女人终于回过神来，慌忙地刹车，在几近边沿的地方停了下来。 实在是有惊无险！ 我舒了一口气，同时听到女人的惊呼。她应该是在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醒过来的，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愧疚和后怕。她几乎吓得要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但因身体的不便，她还是选择倒在地上，蹲坐着靠腿向后蹬。 她确实幼稚，因为此刻她正尝试着远离那架自行车，以为是这东西差点害了她的命。但是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又站起身捡起自行车，慢慢向路中央靠拢，毕竟不管怎样这架自行车都是她唯一可以依赖的东西，她甚至都愿意把它当成一件活物。 女人在路上采了一些野果。这果子还没有完全成熟，还带着一些涩人的酸味。若是以前，女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逼自己吃下这种又苦又酸又涩的东西，但是为了生存亦或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清醒，她还是把摘来的果子吃个精光。 那感觉就像吃了一整个去了皮的柠檬，酸爽的激流直达天灵盖。其效果除了让人眼泪直流外，还会额外带来一种脑袋被激活似的顿悟。 于是，女人开始继续赶路。她必须要在太阳下山之前把村长家的面包车开出来，否则她绝不敢保证自己能在第二天来临之前仍完好无损。 一切都像是经过暴风雨后的平静。女人平安地到达了村长家，并且也成功地坐到了面包车的驾驶舱内，而且车钥匙、矿泉水、几包开了口却没吃的方便面都好生生地待在车上。 “油是满的！”女人摆手叫好，她像是拥有了这人世间最感人的幸运。 “好了，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女人系好安全带，点火，踩油门，准备出发。一切实在顺利到让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甚至那些阴暗的、可怕的记忆也都被抛在脑后。 可是，村长还有村长的女儿都去哪里了呢？ 我的这一善意的提醒令女人打了一寒颤，她故作惬意，好似没有听到我的提醒，因为往往猜忌后面就是出乎意料的怪事。 我听到女人那念咒似的祈祷。她像是在不停地催眠自己，从而使得自己沉浸在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假想中，虽然这可能会如她所愿。 “不要慌，不要慌，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的祈祷最后竟然从她的嘴巴里跑了出来。 车子驶出村长家的大铁门后，女人就沿着大路的方向开去。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从这里到县城大概需要三十到四十分钟，当然如果路上不出意外的话。 呸！呸！呸！哪有什么意外！ 女人心里咒骂着。此刻，她需要太多安慰和精神上的鼓励，并且还要把所有悲观的、不积极向上的想法统统剔除。 我也怪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杞人忧天，毕竟这一天已经足够黑暗和惨淡了。如果那些都不算是霉运的低谷，那么我恐怕不能活到今日。神总要给我们点希望，不是吗？ 出了村子以后，女人将车停在了路边上。她认定自己已基本脱离危险，所以她必须要用食物和水犒劳一下自己。她已经一天没有进水进食，并且还经历了人生旅途中最耗心费力、最痛苦、最九死一生的阶段。 此刻，几包变否变软的方便面已是人间美味，女人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几乎忘记咀嚼，她只想赶快填饱肚子，而关于这东西有没有变质亦或是含有其他有害的物质，她都已经全不在乎。哪怕是要死了，她也不要自己在黄泉路上做一个饿死鬼。 饱餐过后，女人继续赶路。太阳落下，大地陷入一片漆黑。路上一辆车也没有，这对女人来说一点也不奇怪，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随处的村庄有点偏僻，一般没什么人会驾车前往，就算有也是通过公共大巴，而另一方面，这段路上没有路灯，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就几乎没有大巴敢从这里通行。 所以这对女人来说，反倒是一桩美事，至少她不会担心在漆黑的土路上撞到什么车或者撞到什么人，因为没有人会在太阳落下以后跑上这条路，除了她自己。 孤独的车灯在漆黑无光的土路上显得异常明亮。女人推算了一番，照这个速度行驶下去，应该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抵达县城，毕竟晚上不如白天那么轻车熟路。 然而，就在我感觉一切平谈无奇、绝无意外的时候，车子却突然停了下来。我感觉到女人的惊慌和迟疑，虽然她的心脏跳动得不足以达到恐慌的地步，但从某种节奏上可以初步分析出，此刻她正极其紧张着。 发生了什么？ 我惊觉，尝试与女人的视觉搭线。在她的脑海里，我看到了一个趴在路面上的老太婆！她正无比激动地看着女人，并伸出她几近无力的手向女人做出挥舞的动作。一切表象不难辨识出这位老人正在向女人请求帮助。 别相信她，她有可能和之前的那个女主人一样！ 我善意地提醒着女人，并告知她——老太婆的绝大多数身体都隐蔽在地面下，谁知道她站起来会不会又是血rou模糊。再者说，这大晚上的，一个身体行动不方便的老人怎么会跑到供车行驶的土路上来，这一切未免太不符合逻辑。 女人似乎也认同我的想法，随即发动车子打算继续赶路。不能被假想蒙骗，她想。 “救我，求求你！”老太婆嘶哑着嗓子用尽全力地喊道。 别相信她，快走！ 我几乎是在命令女人。今天的经历已经让我丧失了对人性的理解，除了相信我自己、女人以及父亲外，一切与之不相关的人和事都要判定为欺骗或诱拐。 然而，女人却表现出与我截然不同的态度。几经犹豫，她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将车子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