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片神识
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其实是因为在我能够清晰地看清对面的天南星以及自己的下半身和手臂时，同样也留意了周围的环境，但在我所能及的视线范围内，我除了能够较清醒地分辨出自己与天南星及她的“影子”正身处于一个雪白的没有任何度量标准的环境外，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 不仅是这一重要的问题，其他千百怪的问题也一股脑儿地冲进我的脑袋里开始沸腾。——明明我已经穿梭在秦圣的身体里，正准备同他及天南星一起等待末日；明明我在宴会，被几个矮人推至装有恶人饭菜的餐盘里；明明我已经死了，却因灵魂的欲望过强而来到……总之，那么多明明，那么多本应该，却没有一个理由和可能是现在的明明和本应该。 “轨煦，原谅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没有办法为你一一解释，有朝一日，若我们还有机会再见，若我们还有多余的时间，我会为你一一解答，只是现在——现在，你也看到了，我身后的黑影，你看得很清楚，对吗，不要怕，那只不过是我破碎的神识，像你一样，你也是一片神识啊！”不知是她的话刺激着我，还是她看去确实如此，很怪，她说此话时脸多了几分伤感与憔悴。 由此我想到了“毁灭”那个词——之前秦圣和天南星在谈话提及他们所在的世界即将不复存在，整个人类都将消失——天南星的灵魂既已破碎一定和那“毁灭”脱不了关系。 “是的，我和秦圣的灵魂是在那时破碎的，现在我的神识还剩两片，而你的也是秦圣的却更加琐碎，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相之下，你较其他几片来说更接近完好……” 什么意思？什么我的、秦圣的，我和他为什么要相提并论？！不完整？那又是什么意思？！ “而现在我有幸把你带来，是希望你能够帮帮我，帮帮秦圣，趁我还有时间……” 带我来？从哪呢？时间？她很赶时间吗，为什么咧？ “我们长话短说，你也看到了，我身后的黑影正在慢慢消褪，连我的轮廓也在趋于模糊，如果我不能把最后的心愿交给你的话，那么我将在没有机会与你们重逢……现在，你只要知道我需要你，并需要你完成一件对你我都有利的事情即可，其余的只需要你配合我完成，并为我争取更多的时间……” 不，等等，我还什么都没说咧，你怎么能擅自为我的沉默定义呢——但天南星又要消失是怎么一回事？！ 天南星的表情当真让我感受她不是在同我开玩笑，连我的行为、思想都受到这一情绪影响。她脸、眼、大脑里像是刻着数不清的指针及正在倒计时的秒表，不然她不会身不由己地紧张，毫不顾及地抖动。 “我告诉你一些实情吧，其实秦圣的一小部分灵魂正在我体内。意思是说，在我背后的那些黑影，有一道属于你即秦圣，若不是我选择牺牲掉一部分我自己的神识以保护他的部分神识，恐怕在那世界毁灭之时，他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而这恰是我等在这里与你见面的主要原因……” 那个世界——已经毁灭了！这么突然？！秦圣破碎了？天南星也因此牺牲了部分神识？！ 那——这是什么地方？我呢？我又是什么？神识吗？秦圣的神识吗？！那轨煦呢？轨煦是谁？我难道不是轨煦吗？我不是我自己吗？！ “不！不！不！你不能那么想，轨煦！你还是你呀！只不过你原是一块完整神识的部分，初等世界毁灭后，这块完整的神识破碎了，恰有了此刻的相对独立却不完整的你——啊，该怎么说呢，总之，你是你，你是轨煦；至于秦圣——也是一样，他也是那块完整神识的一部分，只是现在已经碎成粉末，而剩下的、在我保护下还可以拼凑在一起的是另一个你们。” 剩下的到底是谁的呢？之前说是秦圣的，现在又说是我们的，什么完整的、部分的，到底是谁的？！是我的，还是谁的？！ 我被天南星所提供的新的世界观搞得昏头转向，却仍旧不忘为她紧张的时间感到担忧。她即答应我有机会再解释给我听，我也不勉强在这节骨眼给她添麻烦。于是，我打断仍在急急忙忙为我说明原因与发展结果的天南星，希望她可以借此把她脸的为难及窘迫卸下来。 “谢谢。”她对我说这个词的时候，顺便回头望了一眼她身后的黑影。我不知道自她眼看到那团黑压压的像迷雾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样子，却希望不是我眼的样子。 如果我和秦圣的关系，同次维和天南星的关系一样，那么我和次维的相遇意味着什么，难道只是巧合吗？现在连我梦见秦圣和天南星的世界都不再是巧合，更何况在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地方—— “是的，正如你所想，同我本在一块神识的次维会出现在那里，不是巧合，你会梦见我和秦圣也不是巧合，这是我们每个人的宿命啊——” “宿命”，这个词多新鲜啊，我向来不认同这个词的存在。 “瞧我背后的最后一道影子，颜色最深、看去较完整的那道——那是还在沉睡的次维啊，一旦我把最后一点儿力气用尽，她会和我的其他不完整神识一样，从这里消失然后落在能让她们苏醒的地方，而且那地方必须得和她到这个世界来的理由一致……” 我越来越不懂天南星之后所讲的内容，但至少有一点我听懂了：天南星所谓的初等世界毁灭后，我和次维分别作为两块不同神识的一部分，因为那场毁灭性的爆炸被弹劾到另一个时空；至于我和次维的相遇，像天南星和秦圣的相遇一样，是“命运”的安排；天南星现在正委托我帮大家了结这一场“命运”…… “不，不能说是了结，轨煦，应该是说是进一步了解。我没能告诉你的，除此之外，还有次维，但她又不能直接告诉你，因为有些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除非——除非你想办法打开她身体里的记忆，至于方法——我也尚未可知——反正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说起来，真地要说再见了——” 天南星的轮廓此时已经模糊得不像样子，包括她身后的其他“碎片”也已褪去黑色的外衣。若不是这场变化的发生，我还不能相信天南星所说的最后一道黑影及次维的那片神识的存在——那道看去极脆弱的影子现在淡呈灰色，薄如丝的烟雾缭绕在一个形如少女的轮廓周围，那赤身裸体的少女正蜷缩着身体如同未出世的婴儿；而我即便不能看到她完整的脸庞，不能听到她的声音及感受她身的气息，也知道那是次维，还没有苏醒的次维！ “不要……” 莹白色的天幕似板块般碎裂，连同天南星的身影和她所谓的神识一并开始下沉；除了我，一切都沉没于我脚下。 从一块块板块的裂缝伸出的是黑得发亮的冰晶，它们列队在我的身体两侧，有的地方密集而有的又稀疏，仔细一看，竟还能看见几张不熟悉却也不足够令人害怕的人脸！ /html/book/42/42069/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