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又一悍妇?
海瑶没有说话,只是一声不吭地走了过来,无声无息地站到了招财背后,手向招财的耳朵伸了过去。 “哎呀,原来是嫂夫人到了!”薛鹏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拱手行礼,“在下失礼!失礼!” 招财的脸瞬间惨白。不过常年混迹市井的经历也让招财具备了极强的心理素质,虽然脸色惨白,可身形巍然不动,照旧乱喷道:“等圆房之后,老子肯定好好地疼自己的娘子,当宝贝似的护着,只对她一个人好……” 方涛和薛鹏的眼睛顿时都直了:死胖子太能装了吧? 可海瑶的手依旧准确地落到了招财的耳朵上,揪住,用力一拧。 “哎呀!娘子饶命!”招财捂着耳朵立刻站了起来,身体跟着海瑶的手左右晃动。海瑶也没多话,直接拖住招财道的耳朵,四下看看,直接把人拖进了柴房。“妹夫、薛少,等我回来……”柴房的门被关上之前,招财留下了一句话。接着,方涛和薛鹏就听到了rou体与木料在强大动能驱使下快速接触的声响,旋即就是招财口中传来的令二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大约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叫声渐渐平息,渐次没了动静。 “呼……够狠!”薛鹏擦擦额上的虚汗摇头道,“东宫之中也能有如此彪悍的婢女?” 方涛耸耸肩膀道:“彪悍与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太子殿下体恤下情,宫女犯错一般不让慎刑司动大刑,而是挑选宫女打板子,力道没男人的大,意思两下就行了,以免打出人命。而海瑶,就是负责打板子的,练出来了……” 薛鹏倒吸一口凉气:“胖兄有悍妻若此,还敢在家里胡言乱语?” 方涛摊摊手:“问题在于,我忘记告诉他这个消息了……”薛鹏当场绝倒。 片刻,柴房门打开,海瑶一个人走了出来,出来之后旋即转身将门扣好,款款走到了方涛和薛鹏面前,微微欠身行了个规矩的礼道:“两位叔叔见笑了……” 薛鹏立刻毛骨悚然,连连摇头道:“没、没什么?贤伉俪家事,我等外人,不便多嘴。” 方涛却是大度,坦然道:“算起来我还真得称呼一声嫂嫂!胖子和我出身市井,不似嫂嫂自幼学了那么多规矩,平日有些不着调的地方,还请嫂嫂多担待才是。” 海瑶微微摇头道:“叔叔说差了。并非奴家不懂事理,奴家如此做,也是为了叔叔着想。太子殿下龙登九五之后,叔叔将来是要位列三公的,若是奴家的夫君依旧如此惫懒,岂不是要坏了叔叔的名声?” 方涛一愣:“坏我名声?位列三公我可没什么兴趣,可胖子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他不着调不假,可大是大非面前,除了有点儿胆小,其他没问题……” 海瑶微微叹了口气:“奴家南下之前,侥幸随侍太子殿下,当时太子殿下因奴家婚事请于二圣。万岁曾问殿下曰,此举可为海潮耶?殿下答曰,不然,招财为人虽贪鄙,然秉性淳良,犹若昆山之璞玉以待良工耳;此子不可托以国政,然家事可倚,他日禁中宿卫非至诚之人不可领受,而此子绝佳。二圣沉默良久,万岁乃颔首应曰,且待观之。” 薛鹏瞪了瞪眼睛,咋舌道:“我的娘,今儿算长见识了!没想到东宫的一个宫女说话都能如此……哈,有上古遗风……” 方涛斜眼道:“你没见过的多了!有机会你自己到皇宫看看,宫女太监们没一个好相与的,读书方面起码比你强!放在外头,比起那些个大家闺秀不知道好了多少……” 海瑶淡然一笑,稍作欠身道:“两位叔叔缪赞了!海瑶在东宫不过是个粗鄙使唤的婢女,岂敢与闺秀名门相较?” 方涛呵呵笑道:“方才嫂嫂说起太子殿下有意让胖子将来执掌禁中宿卫?我记得大明立朝以来从未有过先例吧?” 海瑶点点头道:“是未曾有过,不过太子殿下力争之下,万岁也答应留观后效。奴家是二圣和太子殿下钦点与家夫成亲的,纵然奴家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能抗旨。奴家能做的,只有照着宫中规矩让家夫走一条正道。须知妻以夫荣,奴家既然是许氏之妇,不但要为许家着想,更要为奴家自己着想;夫君将来有成,奴家不亦能有诰命之封么?” 方涛这才算明白了海瑶的意思:望夫成龙呗!海瑶这类女子出身禁中,平生所见都是上流人物,眼界自然高出普通女子许多,她们去评价一个男人的时候已经不再仅仅是以家世、财富、地位、长相来评价,因为她们见惯了权贵的大起大落,甚至已经隐约懂得了这其中的秘辛,所以她们的眼光比之普通女子抑或权贵子女要更长远一些。而此刻的海瑶,正是捕捉到了未来政局的变化,并跟着这种变化着手“打造”自己的夫君。 “如此……嫂嫂也犯不着把胖子……毒打吧?”方涛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海瑶没有迟疑,只是认真地回答道:“人都有对错,有了对错就应该有赏罚。名义上,我是夫君未过门的妻子,是妻子,就应当执掌内宅,订立规矩。夫君归家,没有先入内宅洗漱更衣,没有招呼妻子见礼,反而入厨下买醉,这是如何道理?如果此时有客,客人见到如此状况会如何想?若是他日为官,万岁急召时又该如何去做?治下若生非常之事,主官却买醉未醒,又将发生什么?若是将来有了子嗣,子女见父亲如此,如何肯学好上进?一顿棍棒倘若能让夫君从此严于律己,奴家愿终身为一悍妻。” 薛鹏哆嗦了一下:“悲哉,胖兄……” 方涛却因为海瑶的一席话而对海瑶刮目相看:“嫂嫂果然非常人,想来我那大舅子日后虽然要吃苦头,可这苦头吃得应该是值得的。” 海瑶的表情也明显一松,语气也变的稍稍活跃:“多亏叔叔通情达理,小姑更是鼎力支持……” “小姑?宝妹还支持?”方涛一下子愣住了。 “恩!”海瑶认真地点点头道,“我能这么做,都是小姑教的!小姑说,夫君从小就没什么人管着,如果现在不给他栓个桩,将来指不定出什么乱子。特别是跟着叔叔你行军交战,若是夫君没大没小犯了军法,到时候斩又不是,放又不是,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干着急,不如现在就以军法约束,要么不教训,教训一次就上军棍……”
方涛一怔,旋即苦笑摇头道:“宝妹也真是的……” “不,我觉得小姑说得对!”海瑶果断道,“若是叔叔将来执军法不严,则无法御下;无法御下,则士无战意;士无战意,往小处说兵败身死,往大出说就是社稷不存。而军法之严,理当自至亲始。” “好吧……”方涛苦笑道,“海瑶将军,请问何时能把许总旗放出来?” 海瑶立刻正色道:“军棍二十,跪三个时辰。” “得,东家,咱们还是省省吧,回头直接给胖兄准备宵夜算了……”薛鹏翻翻白眼,“这盘猪头rou就咱俩包圆……” 海瑶又一次欠身行礼道:“两位叔叔慢用,奴家先去了。” 方涛和薛鹏就算再不懂事也知道起身行礼,虽然说平日里大家并不在乎这些个礼节,可如今家里多了一个整天行礼的女人来,也只得跟着一块儿办了。不过也好,当初北上的时候内宅的事情都是拜托海瑶打理,离开南京的时间已经不短,可方涛回来之后却发现最起码厨下的一切都是仅仅有条,足见海瑶的能耐。在方涛看来,胖子能有这么一个老婆,绝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胜过一个有经验的管家良多。 海瑶离开之后,方涛和薛鹏再次落座。盘中的猪头rou也已经消去大半,两人也就放慢速度开始谈论正题。 “薛少此番赴考有多大把握?”方涛撂下筷子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随意问道。 “一点儿把握都没有!”薛鹏摇头道,“让我考个功名来,还不如直接砍了我算了!这回就打算进场随便写点儿东西然后睡上一觉,等大伙儿都交卷的时候一块儿交卷算了……” 方涛眨巴了两下眼睛:“你小子胆儿就这么肥?不怕你家老爷子回去直接废了你?” 薛鹏无奈道:“就算是废了我也没办法啊!让我写文章没问题,可一定要让我照着破题、承题、起股……这个套路来写,我还真不会……特别是破题,你去打听打听,如今大场上的考题里头,大题还行,好歹能让人知道他想考什么,到了小题,简直就是胡扯嘛……” 方涛无语,薛鹏的吐槽属于不是废话的废话。八股取士二百余年,出题范围都是制定数书目中挑出一两句之后让你来展开议论。可这么多年下来,每个县有童子试、每个省有乡试、考取的还参加会试,但凡能挑出来做考题的句子早就用过好几遍了,由此而诞生的“满分作文”更是可以装订几大本,典籍之中只剩下“呜呼”“哀哉”没被考过。为了不至于出现考场套作,所以愈是到后来,考官们出题愈偏,干脆就把两个根本不想干的句子凑到一块儿让你议论,所以,考题扯淡,考出来的文章跟着一块儿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