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价格战
崇明岛这边却没有相应地缩减口粮供应。方涛和前田桃异口同声说口粮供应减半,实际上还是为了掩饰无线电的存在。实际上,就在大雨倾盆的时候,方涛和前田桃就已经意识到了水灾的来临,提前下令从南洋筹集粮食。 在前田桃的估算下,吕宋一带的粮食在北京的粮食大战中被收购得差不多了,为了不刺激西班牙人的神经,这一次她选择的是马来半道和中南半岛,大批量地收购粮食。除了防备在江南打一场价格战之外,更重要的是做好第三舰队的粮食储备。毕竟现在的方家人多,地盘小,靠的是服务行业起家,没有固定的资源产地尤其是粮食来源,这方面需要早做打算。 到了六月,夏粮果然一粒都没收上来。更诡异的是,祁彪佳送往北京的受灾急报杳无音讯。直到六月底,才勉强有了回复,得到了一个令人咋舌数字:拨粮十万石。 尼玛十万石啊!撒到苏松治下几个州几十个县内连个水花儿都没有!这还是朝廷拨付的数字,出库的时候“漂没”一点儿,经过运河南下的时候逐层“漂没”,到了苏松的时候,十万石粮食基本就只剩下粮袋了。 祁彪佳觉得嘴里发苦,可他也知道朝廷的难处。没了办法之后只得捏着鼻子认同了方涛的建议:以官田三年使用权为抵押,向苏松治下所有富户借粮! 响应的富户寥寥无几。 因为在不少富户们看来,粮价虽然不让涨价,可每当有这事儿的时候,最先撑不下去的肯定是官府,因为百姓要吃粮,没粮吃要么饿死人要么造反,官府肯定不敢掉以轻心。只要把粮食在手里抓牢了,到最后服软的肯定是官府。 主动响应的富户们,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可看到官府开出来的优厚条件时,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跟着官府一直走下去。这些富户们之所以响应号召,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财源来自收工生产。在苏松,多数工商业者都是以织布起家,织布行业兴盛之后,染坊也随之兴盛;市场的需求决定了苏松一带的耕地都是以种植棉桑为主,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但是,苏松的耕地大多集中在大官僚的利益集团手里,也就是说,原料来源被控制;相对的,一直以来工商业者们还得受到海商们的压制:从价格上压制。 被夹在中间的工商业者们除了在旺季能大赚之外,碰上供大于求的年份都是只能自求多福。出于资本的趋利性,工商业者们很早很早就想拥有自己的原料产地和自己的直销市场:这是殖民主义诞生的前兆。只不过此时苏松的工商业者们还没有这个实力:一没这个实力在海上跟列强跟郑芝龙这类货色单挑;二没实力冲破国内官僚对耕地这一重要资源的把持;更没这个实力去挑战整个封建制度的运作体系。 如今机会来了。官府将一部分官田拿出来做抵押,以期筹集一些钱粮,这样,这些工商业主们终于找到了脱身的机会:弄官田,然后自己把持自己的原料供应!崇明岛上的方家已经带头,官田要了一批,还要了一批靠江靠海的滩涂来垦殖,真要经营个三年,不赚钱就怪了!更何况,大堆大堆的淤泥被送到了官田,今年抢种一批蔬菜是笃定的了,听说方家还在到处收了做腌菜;明年二话不说雇了青壮种棉花! 有了这样的打算,小门小户的工商业主门也就都响应了祁彪佳的号召,多多少少都捐了一些钱钞,这事儿让方涛知道了之后,方涛觉得挺高兴;可前田桃却只说了一声“可惜”。 “为什么可惜?”方涛反而有些不解道,“粮食虽然不多,可钱款不少,足够我们从南洋筹粮了……抛荒的官田也有人接了手,青壮们今年的活计也有了着落,料想应该是有太平日子过了吧?” 前田桃摇头道:“你看得太短。从这些天筹到的总量来看,这些工商户主们单个儿的力量虽然不大,可他们的财力一旦汇聚起来那就是一股洪流!不可阻逆的洪流!可惜的就是他们却从来不知道团结起来,从来不知道将自己的力量汇聚成一股啊!” “人多,自然势力驳杂,”方涛小心地辩解道,“肯定就免不了争争吵吵……” 前田桃有些遗憾道:“所以才说人心不齐!人心齐,大家把钱财和产能聚拢到一起之后,定下一年内的工作目标,然后集中发力,这样就能从零散小户变成大型集团,不论是吞并能力还是抗风险能力,都是小户无可比拟的。在将来的海外贸易中,最终会出现零散小户逐渐吞吃同行,最终变成大鳄的情况。与其坐等那一天到来,还不如我们及早准备,开启那个时代!” 一听说有钱赚,方涛倒是来了精神:“那……咱们现在就是要把这些零散户主都联合起来?” 前田桃否决道:“还早,而且青甸镇的那个蒸汽机还没定型,等那个东西定型之后,我们的时代才算真正到来。在这之前,我们还先得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 “这不是都差不多了么……”方涛有些奇怪地问道,“如今的苏松挺太平……” 前田桃微微摇头道:“就是因为太平静了!我就不信那些个大商贾会就此放弃捞钱的机会!而且……扬州那边的事儿还没了结呢,如今扬州那边早就提防着祁抚台,此时苏松闹灾,他们难道不想着找个法子把抚台大人闹走?” 方涛听前田桃这么一说,也跟着分析道:“要么上表参祁抚台。不过这么做肯定没什么大用,因为朝廷拨付的救灾粮食实在是太少了,再不让地方官自己想办法筹措,这朝廷就没法混了;如果以此为借口参抚台大人,那么等于坏了国朝百年规矩,他们不会去干……要么就是来阴的……民变?不太可能吧?” 前田桃淡然道:“为什么就不可能?苏松百姓都知道祁大人好,这没错,可人一旦饿得慌了,再来一些人挑唆一下,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方涛摇头笑道:“这不可能!如今粮食都已经……”说到这里,方涛的脸色也陡然一变:尼玛他太了解大明的官儿们都是什么德性了!大明的官儿们集体押上法场,挨个砍了有冤枉的,一个隔一个砍了有漏网的。就连押给边军的漕粮都敢“漂没”之后卖给鞑子,那自己捐出来的这么点儿粮食若是到了这些人手里,恐怕连个渣子都没剩!
“这是在作死了……”方涛没来由地感慨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道,“本来准备在扬州立威的,怎么就挑这么个地方呢……” “错!”前田桃笑眯眯地竖起一根手指,“扬州还是主战场,而且,比这里闹得更严重!” “你去?我去?”方涛迟疑了一下问道。 “巧娥去!” …………………… 扬州若论酱菜,天底下还真的只有北京能跟她有得一拼。其酱菜名号,早在唐代就名扬海内,而论及历史,《诗经》之中就已经有了关于这方面的相关名词“葅”,而这个时代,某棒子和某岛国还不知道在哪儿。论及口味,扬州的酱菜中的“三(和)四(美)五(福)”不但是后来宫廷点名贡品,更是南派酱菜的代表,口味脆甜爽嫩,佐粥神品。 然而崇祯十三年,扬州酱菜的开局有些不太好。一波来自崇明的酱菜不但在崇祯十二年的时候冲击了整个南京酱菜市场,而且在十三年开年的时候就直接逆袭扬州酱菜的大本营。 这波来袭的酱菜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顶级货色。扬州吃货多,酱菜行家也多,新酱菜来袭的时候,不少行家就下了评判:新酱菜美则美矣,与扬州百年作坊秘制的酱菜相比,还是有点儿差距的。虽然说,新来的酱菜在制作的工艺上明显参杂了北派酱菜的特色,但偏重的口味没能弥补与正宗秘制酱菜之间的差距。一句话形容:味道还不错,但比秘制酱菜要略次一等。 一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放在心上,甚至有人都忘记去思考为什么这种“略次一等”的酱菜反而在南京成功地割下了一块原本属于扬州酱菜的市场。 而这正是前田桃的战术。本来方涛最耿耿于怀的就是自己亲自动手腌制的话,没准还真能在口味上跟扬州的秘制酱菜有得一拼。扬州酱菜各家都有各家的独门手艺和独门用料,他们能有,方涛也能有,但是方涛只有一个人。套用游戏的话说,高阶兵种再牛又能怎样?人家低阶兵种爆数量一样玩儿死你…… 所以,前田桃选择的就是:低阶“兵种”爆产量。用巨大的产能冲击市场,在某个时间段内造成市场一定程度上的饱和,然后用无耻的价格战玩儿死高阶“兵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