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光明照耀欧尼斯特
鹿角港位于眠海以西，大陆东南部欧尼斯特王国与沙罗曼王国的交接地，隶属欧尼斯特王国德萨领。港区地势平坦、水域深广，又逢眠海与多条内陆河道贯通处，得天独厚的条件加上相对宽松的治理政策，使得鹿角港成为亚斯大陆最著名的港口之一。 不过在一片繁荣的背后，近年来由于两个国家日趋紧张的关系，鹿角港上空似乎若隐若现地蒙着一层战争的阴影。 欧尼斯特同沙罗曼的不和，其实可追溯到王国成立之前的统一皇朝时期。 所谓统一皇朝，现在的人们一提到它，通常指的是两百四十六年前覆灭的阿诺维亚皇朝。 其实人类的历史上并非没有统一的国家出现。十万年前的神战之后，神殒形成的眠海把亚斯大陆分成了大小两块。地域广大的西大陆给予了人类，眠海极东的小块土地则是精灵生活的地方，双方仅有一条窄长的大陆桥连接，互不干扰各自为政。精灵寿命长达几千年，缓慢的生活节奏也影响了他们整体的发展速度。与之相反，悠久的岁月中人类文明早已几经更替，盛衰轮回分分合合，在战争与和平中周而复始。 阿诺维亚的开国君主雷哲大帝就生于乱世。他少年崛起，用二十年时间结束了漫长的领主混战时代，他一手创立的帝国统治了人类世界近千年。直到两百四十六年前皇朝解体，庞大的疆土分裂成卡斯廷王国、沙罗曼王国、欧尼斯特王国以及眠海萨丰同盟，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陆上领土，还死守着阿诺维亚帝国的名号。 欧尼斯特王国坐落于西大陆南部，东南临海，北边与阿诺维亚帝国接壤，西面则同沙罗曼王国相邻。境内以平原地形为主，多条河流纵横交错，蕴涵丰富的自然资源。再加上一年四季气候温和，少有天灾，是一片非常适合人类居住的沃土。因此尽管国土面积在陆上国家中排位末尾，但人口数却占据第二位。 与欧尼斯特构成对比的是，大陆西南部的沙罗曼王国虽然国土面积第二大，但由于多沙漠丘陵，资源相对贫瘠，生活条件比较艰苦，也是人类诸国中人口最少的国家。因此养成了沙罗曼人崇尚武力、喜好掠夺的彪悍作风，而毗邻相连的欧尼斯特在他们眼里如同近在咫尺的肥rou一般诱人。 如果说资源不均原本是两国矛盾的隐患，那么信仰问题则是这种矛盾的催化剂。 当初欧尼斯特立国得益于光明神教的扶持，而沙罗曼的第一代国王原本是皇朝西南军团的统帅。阿诺维亚皇朝末期，在这位将军刚刚靠军功开始出人头地时，曾经因为与光明神教一位主教的私人恩怨差点被当作亵神者处决，从此结仇。皇朝分崩离析之后，个人嫌隙则逐步上升到了国家敌对的高度。沙罗曼国王虽然信奉火神陆希恩，但采取了最宽容的信仰政策，甚至收留无信者——不少是法师，以及异端——信奉魔族的人。国王的这种大度在邻国欧尼斯特看来，根本是直白的挑衅。 因为欧尼斯特王国与诸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神权对王权的影响力。虽说教派不涉入世俗政权的规定早就形同虚设，不过好歹还能与统治者保持相互联合又相互制约的平衡。唯有欧尼斯特，神权已经公开凌驾于王权之上。 亚斯大陆的各国，甚至包括精灵帝国休莱舍，不管以哪一位神祗的地上教派为国教，都不会禁止其他信仰的传播。然而欧尼斯特拒绝光明神教以外的教派在本国建立神殿，并对非光明神信徒的国民实行包括增加税目在内的各种苛刻政策，等于变相禁锢各教派的传教。 光明神教的特立独行还表现在教派的内部组成上。诸神教派的人员一般分为教徒、教士、修士、修祭、主祭、神祭、大神祭七等，其中大神祭是神教之首，须同时由两到三人担任。而光明神教除了保留前四等的人员组成外，主祭改为主教，神祭改为大主教，大神祭改为教宗，还规定了教宗只能有一人。教宗承袭光明神的神谕，在神教内的权威可谓至高无上，这种堪比一国之君的强势逐渐渗透到欧尼斯特的实际统治层面，在十六年前的“裁决之夜”到达了顶峰。 王国历史上，欧尼斯特王族反抗光明神教统治的斗争时有发生。最近一次是前任国王卡佩托在位时，试图通过改革削弱教派对各个阶层的控制力，结果彻底激怒了光明神教现任教宗保德文。教宗宣布国王卡佩托为“被恶魔引诱而堕落的异端”，派遣神殿骑士团突袭王宫，一夜之间屠尽王室的直系成员以及大力拥护改革的贵族。这一天，被称为“裁决之夜”。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被羁押的卡佩托经神殿审判后得到了彻底“净化”，保德文又从王族旁系选立了亲教派的现任国王黎梵特。而这位国王的胞弟蒙吉奥大主教则是保德文的教子之一，被认为是下任教宗的热门人选。 如今的欧尼斯特，可以不知道国王但不能不知道教宗，可以得罪贵族但不能得罪神教；同时守护整个王国安危的，不是王家的军队，而是光明神殿骑士团。 鹿角港作为欧尼斯特连通各地的重要港口，光明神教并非不知变通，信仰排他政策在这里实行得不是很严格。不过也基于鹿角港的地位，光明神教在这里设立的分神殿直属蒙吉奥大主教辖理，并派遣了大队神殿骑士驻守。 鹿角港的光明神殿是港区最高的建筑，那标志性的尖顶和两座恩罗纳使神的石像，比港口的灯塔还要醒目。来往的信徒和神职人员都谦卑地半低着头，神态恭敬，虽然人流不息却始终无人喧哗。 光明神教的教士哲罗姆独自一人站在台阶下，仰视着高达三十五米的拱形正门，眼中透出复杂之色。直到一位神殿骑士走到他跟前，领着他从侧门进入。 哲罗姆跟着领路人穿过长长的穹顶走廊，拐了两个弯后转入一方僻静的庭院里。骑士把他带到正中的一扇房门前便行礼告退，留下哲罗姆径自推门而入。 房间不算太大，但足够宽敞。个中布置看起来十分简约，不过仔细看却会发现，这里几件不多的家具物什即是普通贵族也负担不起。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靠在壁炉前的雕花扶手椅上看书。他面皮白净、气质斯文，如果不是那身袖领和下摆镶着复杂金丝花纹的大主教袍服，很容易让人误解成一位热爱艺术和诗歌的文艺贵族。 见哲罗姆进来，男子合上书本，微笑着起身。 “奥德斯在上，赞美吾主巴尔亚。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哲罗姆老朋友。” 相对于他的热情和礼貌，哲罗姆却只是冷淡地点了个头，直接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硬邦邦地道：“有什么事请直说吧，蒙吉奥大主教阁下。” 这名男子赫然就是欧尼斯特国王黎梵特的胞弟、光明神教教宗保德文的教子——大主教蒙吉奥·嘉律底。 “你真是一点没变。”蒙吉奥温和地说道，就像是闲聊一样随意地问：“听说你刚从神颅岛回来？” “是的。”哲罗姆毫不惊讶，他根本没想过这趟冒险对那些有心人能隐瞒多久。不过，他也不打算全盘招认：“别问我去干什么，我不会说的。”既然那位全知全能的教宗陛下终归会知道，他只需要争取些时间。 “好吧，我们谈正事。”蒙吉奥看出客人的不耐烦，从善如流地道，“我们的教父——保德文陛下让我替他问你最后一次：你还是不肯收回那些言论么？” “赞美吾主巴尔亚！”哲罗姆直视着他，掷地有声地回答：“我坚信真理。” 明知会得到这样的答复，蒙吉奥仍旧做着挽回的努力，柔声劝说：“哲罗姆，再考虑一下，你不需要急切地定论。教宗陛下年纪大了，最近时常回想起过去的时光。你毕竟是他第一位教子和学生，他也向来视你如亲子。教父还曾对我说，即使今天你走的路已经与他背道而驰，他依然为你感到骄傲。” “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他追求世俗的权力，我追随吾主的脚步！”哲罗姆神情有些激动，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愤懑和痛惜。 蒙吉奥微微苦笑，轻声低喃：“是啊，追随吾主的脚步……有些事你不在其中，又怎么能够理解……”他看着对方不可动摇的表情，不再指望能说动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诚恳地道：“你可以坚持你的想法，那么拉葛瑞亚怎么办？那个孩子天赋极好，原本很有希望成为圣女的继任者，难道你就忍心埋没她？” “拉葛瑞亚和你们不同，她是真正纯粹而坚定的信徒，世俗的名利于她没有意义。”哲罗姆冷漠地说：“再者，你们不是还有那位公主殿下么？有她在，所谓圣女的头衔怎么也轮不到我的弟子。” 蒙吉奥沉默下来。他感慨地望向眼前这位曾视作兄长和半个导师的老教士，从对方眼里读到了彼此不可弥合的分歧。 哲罗姆似乎早已准备好迎接自己未来的命运，平静地问：“尊敬的大主教阁下，教宗陛下还有何指教？” 到此，说什么都失去了意义。蒙吉奥敛尽表情，温和的面容瞬间蒙上冷酷的色彩，肃穆地宣布：“哲罗姆·邓普敦，介于你的信仰不诚，你的言论违背了神的意志，你的行为侵害了神教稳定，经过裁决殿的审议、三位大主教见证以及教宗陛下亲自审核，认定你犯下了判神罪，剥夺你在光明神教的一切身份和权益，即日起永世放逐。” 哲罗姆静静听着，半晌略带嘲讽地一笑，轻声道：“放逐……这是最轻的惩罚了。请代我向教宗陛下转达真挚的谢意，感谢他无上的仁慈。”尽管他并不真的相信教父的仁慈，他知道其实是过往自己曾经不甚在意的声名救了他一命。 “你不了解教父……”蒙吉奥接触到他的目光，终是摇了摇头，说：“走吧，离开这里，离开欧尼斯特。我会等你走后再公告这件事。” 哲罗姆站起身，微微行了一礼，“谢谢，蒙吉奥。再见了——下次见面，但愿我们不会是敌人。” 蒙吉奥回了一礼，微笑地说：“希望如此。”他拍了下掌，先前领路的那位神殿骑士出现在门口。“休伯特·金是我最信任的骑士，他将护送你去港口，直到你乘船离开。” 老教士点了点头，默认了这种变相的监视，跟着骑士休伯特转身走出了房间。 . （第一篇只是一个开头，故事才刚刚开始。风饮现在的写文速度是每周三章节。虽然还有一些存稿，但需要留下修改的空间。所以从下周起，每周二、四、六更新，每更至少3K。继续求收藏、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