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来自魔界的消息
妖魔王没有作声，过了片刻才开口，嗓音有些发涩地说道：“魔界只有四位君主，血河、梦境、深渊、乱序——如果是我孤陋寡闻，还请您恕罪，可是我确实从未听说有第五位魔王，更不曾听闻有‘黑暗’王名。” 魔王是魔界的统治者，每一位魔王都是最强大的魔神，也是新一代的提西君主，他们的王名即是他们的力量映射。 贝里安淡淡地道：“看来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去学习，这是你的前任失职了。” 鲁吉菲斯微皱眉，辩解了一句：“母亲大人离开得比较匆忙。” 贝里安一脸了然地点点头说：“想必是娜丝缇那个小姑娘又带情人偷偷私奔了，所以什么都没来得及告诉你。” 代理妖魔王对年轻的管家称自己母亲为“小姑娘”没什么反应，在魔界以外貌判断年龄是最不靠谱的。 “我的领地在魔界深处，这在上层魔族中也不是秘密。有机会你可以去我的黑暗国度看看。”贝里安双手交缠放在腹上，好以暇整地瞧着他。 在妖魔王的眼中，管家先生头顶上方无声浮现出青蓝光芒的图腾。虽然他从未见过，不过至少能辨识出这是象征提西君主的标记。鲁吉菲斯心中再无怀疑，单膝跪地——姿态恭敬而不谦卑——行了参见之礼： “尊敬的殿下，请恕我失仪之罪。” “在这儿，我的名字是贝里安。” 妖魔王微微恍然，“原来我的部下布鲁沃遇见的是您！”既然神秘的非人类管家并未说出自己的本名，他当然不会鲁莽地开口询问——不仅神族的真名拥有特定力量，魔族也一样。鲁吉菲斯不清楚眼前这位魔王殿下是如何通过理论上不可能通过的结界，但在普遍信仰亚斯的主物质界偶然相遇，多保持沉默总是没错的。 “是，贝里安大人。” 贝里安的目光玩味地落在他半垂的头颅上，“刚才我在你身上发现一点奇怪的东西，不仅仅是魔族的力量，还有来自主物质界的自然之力。” 只是视线就能让他的皮肤产生轻微的刺痛感——但鲁吉菲斯并没有因此畏惧，从容回答：“不敢隐瞒大人，我身上有部分人类血统。” “你父亲是人类？”贝里安的神情似乎在意料之中，嘴角微扬，道：“娜丝缇如果也是人类，说不定会成为苏耶的代言人。难为她能够耐心等到你能接位才溜走。” 贝里安对前任妖魔王娜丝缇还有印象，知道她天性不喜束缚，对权位毫无兴趣，当年继承王职也是迫于无奈，为了重获自由她必须留下继承人。偏偏美丽的妖魔女王对同族男性皆看不入眼，她先后数个情人是去主物质界游玩时遇到的，想来鲁吉菲斯就是那时的纪念品。贝里安不由想到了卡休，同样是继承母亲力量的混血儿，结果却截然相反。 鲁吉菲斯不好置评母亲的行事，只有沉默。 “那么，娜丝缇的儿子，你来做什么？” 妖魔如实答道：“我和人类做交易，他提供猎魔队的信息动向，作为报酬我要除掉他的对手伊塞尔王子。”没有魔族会在魔神面前隐瞒或说谎，他坦白了与威洛第亚公爵艾列克的联系。“我曾与一个叫斯科特·比卢兹的人订立契约，因此认识了那个威洛第亚。我乐意见到人类国家自乱阵脚，就用一些条件帮助他铲除异己。” 贝里安听到他的目标是伊塞尔，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问：“阿克夏的族长，怎么能随意离开魔界？” “阿克夏”是魔族上层人物对他们妖魔的惯称。尽管当年娜丝缇女王经常“随意离开魔界”却很少受质疑，鲁吉菲斯也不能就此认为自己遭到不公平待遇。 “是一点私事。”他顿了一下又说，“我的母亲还有一个儿子生活在主物质界，有时候我会去看望他。”前阵子他不在卡斯廷，就是为了去见那个同母兄弟，他答应过母亲会关照他。 贝里安淡淡地“哦”了一声——比起十万年来到处撒种的某位魔王，娜丝缇的儿子跨越多个界域和种族完全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件事我曾向血河之王请示过，得到了那位殿下的许可，并且命我打探主物质界虚实。后来魔界出了点事与主物质界有关，殿下就让我暂时留下查明情况。” “打探主物质界虚实”多半是贝希加尔德好心给妖魔王一个往来人间的借口，但后面一句，让贝里安想到了卡斯廷这几个月来低等魔族突然增多的事，肃容问：“最近魔界是否有什么异常？” 鲁吉菲斯神态谦恭地应道：“是的。位于血河之国领域的结界出现了漏洞，成因不明。这些漏洞直径不大，而且能量容纳值很低，但是数量一直在增加。导致不断有力量弱小的魔界子民失踪，后来才发现他们被传送到了主物质界。” “漏洞？”贝里安立刻明白过来，“怪不得贝希加尔德给了你们令火。”他一边思索着，表情有点沉抑，一边又随口问：“那为什么这个国家还有那么多魔族？他们不肯跟你回去？” “在最开始的猎魔行动中，不少魔族中了一种我从见过的神术。虽然神力微弱不会造成伤害，但也让他们被青瞳森林妖魔通道的规则排斥。我还没来得及找到解除这种神术的方法，刚离开一段时间，想不到他们就闯祸了……”鲁吉菲斯看着贝里安，希望这位魔神殿下有解决之道。其实他见过弟弟后原先就打算返回魔界求助，结果路上发现各国各地的冒险者都在往卡斯廷蜂拥而去，这才知晓事情的发展与那位殿下“低调的、不惹麻烦的”指示已经背道而驰。在布鲁沃那儿得知经过时他便对克利夫发生的异变心存疑问，此时忍不住暗暗猜测贝里安对魔杯的事了解多少。 贝里安抬头扫了他一眼，冷漠地说：“广场那件事你不要过问。”显然他清楚妖魔在想什么，“我要回魔界一趟，回来再处理神术的问题。你让那些小子安分点，别被亚斯的走狗们碾成渣了才后悔太冲动。” “是，贝里安大人。”鲁吉菲斯垂眼，那黑暗中也让人无法避开的目光，令他觉得有点不适。 “还有，不要动伊塞尔，这个人类活着于我有用。”贝里安又追加了一句。 “谨遵您的旨意。” 管家先生随意一摆手，示意他离开。注视着鲁吉菲斯像片影子一样消融在黑暗里，贝里安若有所思——年轻的“代理”妖魔王，他信任的部下同样年轻得过分，看来阿克夏内部不怎么太平——不过贝里安没心思理这种闲事，眼下他最关心的是魔界结界的漏洞。虽然没人给他报信说明情况还不严重，但他常年滞留在亚斯大陆，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也许他的人类契约者会很高兴，贝里安心里这么想着，起身朝外走去。他要在伊塞尔王子结束与埃弗雷德公爵的会面后告诉他这个消息。 ==================================================================================== 伊塞尔也没想到，他正打算接受埃弗雷德的求见，对方当晚就找上门来了。 “请原谅我的冒昧，尊贵的殿下。”埃弗雷德公爵凯文动作标准地行了个礼，环视了一眼房间里克拉伦斯以及正在适应侍卫队长职责的华德，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希望能与您进行单独的交谈。” “殿下——”克拉伦斯明显不赞同，不过他的反对被伊塞尔的眼神制止，只得和华德一同告退。 伊塞尔知道下属们最近神经绷得比较紧，但他从埃弗雷德身上感觉不到敌意，更何况虽然还不能走路，他的法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见两人出去后合上房门，伊塞尔礼貌地伸出手：“埃弗雷德公爵，请坐。” “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伊塞尔殿下，但愿我的造访不会妨碍您的修养。您的伤势如何了？”埃弗雷德的语气客套又不失诚意。 伊塞尔回以淡然一笑：“感谢你的关心，埃弗雷德公爵。赞美吾主弗尔塞西，我这双腿总算还有用途。下周三的廷议，也许我就能够走进议政厅。” 埃弗雷德点点头，话语中带着几分真诚：“其实我应该更早一些来探望您，希望您不会介意我迟到的问候。” “你太客气了，埃弗雷德公爵。谁都知道议政会的先生们整日在为卡斯廷的稳定和繁荣而忙碌，我一个闲赋的法师，不过虚有斯迪尔德的光环，怎么担当得起一位上席公爵看重。”伊塞尔恳切的态度让人难以分辨他的言辞是否是虚假的反话。 可是他的谦虚在埃弗雷德看来像生着刺的蔷薇，漂亮得扎人。“请叫我凯文吧，殿下。”公爵和气地笑了笑说，“您不必自谦，至少作为代理摄政，卡斯廷的稳定和繁荣同样离不开您的支撑。倘若不是为了储位的争议让议政会心有顾忌，除我之外，几位公爵殿下也早就登门探访了。” 伊塞尔眼睑微垂，遮去眼里快速闪过的一丝不以为然，问道：“那么，凯文先生，你今天来是代表议政会？” “不，我谨代表我自己，殿下。”埃弗雷德不想再绕圈子，认真地望着伊塞尔，一字一字放缓语速道：“我愿以埃弗雷德之名，支持您成为王储。” （情节上若有bug，欢迎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