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青水
空好言有个来处,唤“挥金”。挥金中,一个名青水称道的,年三十,头发泛光,眼闪精气,这日家中出来,至挥金,那城池,俱以金筑,金檐金框,金匾金顶,金鸟金铃,金柱金梁。青水至一屋,屋外黑如深夜,屋内却亮,盘坐一人,五十上下,银发红面,唤夜摩金,见青水来,笑道:“来坐。” 青水坐道:“先生,我等众,也有本事,料世间之人,论武力,不胜我等,怎空好言雅卷丢命?”夜摩道:“凡事有岔,没有十全,莫论此,你只至人间,寻别处,仍除魔捞金,我等信条,你可记得?”青水道:“记得。”夜摩道:“再背,莫忘。”青水笑道:“晓得,晓得,只我界皆暗,您处却亮似白昼,甚怪。”夜摩道:“我素喜亮,不怪,你速至人间,莫误。” 好言便出,不急走,至另一间屋,内有一男孩,十五六岁,面善,唤青糕,在此间管文料书案,见青水来,笑道:“你怎来此?”青水道:“空好言既死,我至人间,再捞金银。”青糕点头。青水道:“好言死在何地?”青糕道:“你素晓挥金规矩,怎告得你?”青水笑道:“规矩死人活,你我亲戚,怎论此话,速说来。”青糕无法,查案翻档,说道:“长断山南,远无城,融园。”青水取了地图,又道:“我挥金之人,在人间的,有几人?也告我,遇事可照应。”青糕查档告知,青水记在地图空处,提剑上路。 出挥金,急行数十里,遇黑涛巨海,乘船渡山,方见人间蓝波,又行数日,到得陆上,依图寻至融园,进去探查,忽遇一男一女,男的喝道:“何人擅闯我处?”青水道:“可识得空好言?”女的道:“我既杀他,怎不识他?”青水道:“那却巧,我正欲替他雪恨。”男女知他不善,抢先夹攻过来。青水不惧,引银剑,出邪招。不出三合,屠了那男女,头滚似血球,身烂如车碾。女的身上跌出一玉串,莹润含光,青水甚喜,自收了,又暗悔道:“方手急,就杀了他等,未问得好言尸何在。” 无法,只得挨次查去,许久入一间,见一门板,一扫帚,正待走,门板忽颤,青水疑心,附身略思,惊道:“莫非孤独狱咒?”门板剧颤,青水便行解咒之法,门板扫帚化烟又凝,是一人一虎。 青水道:“可是空好言?”好言道:“正是。”青水道明来意。好言道:“你怎知我在此地?”青水道:“那司档守案的青糕,是我亲戚,就问得来。”好言道:“如此坏了规矩,便是死罪,我可杀你。”青水道:“你若忘恩也罢,与我一拼,未知谁死。”好言笑道:“玩笑说话,你倒当真。”青水道:“贼皮,不讲正话。”好言又笑,略陈自个经历。青水道:“只不知,那桃儿亭何许人,怎施的计?” 恰这时,好言踩着一纸,正是回袖给李清的“救命符”,笑道:“你问她怎施计,她写着哩。”青水读罢道:“此人有谋。”好言道:“世人皆滑,难防,难防。”青水冷笑道:“防自难防,杀却好杀。”好言道:“此话怎讲?”青水道:“方杀二人。”便引好言观尸。好言道:“此二人,乃远无城主裴醒之、夫人温回袖,怪,怪,这回袖,早淹死,怎在此?”青水道:“此女说她杀得你哩。”好言道:“更怪!”青水道:“今后怎办?”好言道:“两年前,一师兄与我同至人间,入一弱派,混至掌门,设诡计,反吞强派,统领各派,捞金无数。我可投他。只先报仇,方可去。”青水道:“怎寻得仇敌?”好言道:“这虎唤虚言虎,那几人谎说投我,却逃走,虎嗅谎味,可寻得他等。” 青水便交地图于好言。二人出来,虎略嗅味,朝南疾走,好言道:“料是去南无障海派。”二人紧跟,行了数日,至一深林,虎钻去不见。青水道:“养的好虎,舍了你哩。”好言道:“莫慌,只走去,遇人问路。”行一阵,果遇一人,面凶色黑。好言问道:“可知南无障海去处?”那人道:“晓得,跟我走。”就在前引路,至一空处,四周林暗,忽闻刃响人喊,十余人围来。那引路人道:“我等劫财为生,你问我路,是入虎口。”说罢亮刀打来,好言大怒,劈手夺刀,斩他做两截,肚肠流出。其余人见了,皆惧他,丧了士气,好言舞刀,都杀了,只留一人,命引去南无障海。那人胆破,一路身颤,好歹引出深林,至南无障海,无尽好水,说是海,实乃美湖。见虚言虎在岸,下不得水,兀自怒吼。好言对引路的道:“今日事,莫对人讲,可放你活命。”那人道:“不讲,不讲!”便走路。方行一步,虚言虎纵上,咬喉扯rou,吃杀了。青水道:“你说放他,怎却命虎杀他?”好言道:“非我所命,他嘴上说不讲,却是谎言,虚言虎识得,便吃杀他。”二人就此别过,青水回挥金,好言至南无障海派。 却说那日因浅一等,离了远无城,急行几日,早至南无障海,背雪雨声久别,见了甚喜,备酒设宴不提。因浅道:“风掌门,你可派几个弟子,随我赴鬼门?”雨声道:“使得,使得,非但我派,需知会各派,皆选弟子同往。”便邀无障海派风恶人,鹤至山派周吉。二人接邀,也不误,十一月初二便来。原来那风恶人,也是背雪、雨声一家,三兄弟见面,兴起喜生,畅谈许久,与因浅一等互通姓名。因浅道:“你风恶人、周吉二人,那日我师曲对山遭魔害杀,你等怎不引弟子相救?”恶人道:“那魔凶险,我等怎为他送得死?”因浅道:“今日跪了,磕头三个,敬我师父,就饶你。若不依,剑鞘灌气,也毁杀你。”恶人大怒,说道:“小子狂妄,莫说,只过两招,你若赢我,便跪敬曲对山。”因浅笑道:“来打。” 恶人舞双锤,将龙头搜、提龙肩,轮次使来,因浅兴起,学空好言样,骨歪筋斜,手溜脚滑,本是无矩人,又使邪奇招,恶人怎斗得,不出数十招,脚下失疏,因浅剑鞘点膝窝,恶人受不住,噗通跪倒。因浅笑道:“果是输了跪敬我师,言出必行,丈夫所为。”恶人怒不是,辨不是,索性窝火,自受了,收锤不语。 周吉见了,暗惊道,小子年纪虽轻,本事不小,且不与他斗,话上打磨,或可混去,就道:“少侠,那曲对山,自养邪徒,走火成魔,理当苦果自受,我等惧魔,也是人理,怎怪得?”因浅冷冷道:“老儿话乖,哄我哩。道我不知,若非你等登门索功,我师何至闭关传功,误撺魔来?”周吉理穷,只不语,黎离笑道:“老儿,你辨不我浅哥哥赢,也一跪,就饶你。”周吉怒道:“一介女流,莫多言!”黎离诡笑,唰地拔了鬼哭刃,说道:“来斗,只莫受我破皮剐rou,下了黑狱。”因浅心道,离儿刀毒,只略破皮,便伤得命。周吉罪不至死,且饶他,就上前,挺鞘道:“周吉老儿,久闻你招无定法,颇难应对。我也是无缚之人,与你耍几手,互探武义,你若败,也跪了,敬我对山师父。”周吉先还忍得,受他此激,只得应战,也不知会,抽了腰间镰刀,没头没尾,劈面兜来,口内喝:“虎跳、燕分……”醒己乱敌。因浅也不惧,展空好言招式,身脊吐怪,脚下生诡,避得打得。不出几合,周吉使个绝技,唤灵寿苗,一把镰刀,武得银花晃眼,似灵苗田中生,直取因浅首级,此技甚迅,难避难挡,眼见要遭,因浅身子忽短数尺,生避了招去,鞘儿略指,当地断了镰刀。身又复原。周吉大惊道:“小子有邪法,身可短去,复又回长。”因浅笑道:“真气行处,皆是精华,筋骨血rou,闻我号令俯首,有什么怪?”周吉心道,小子年虽轻,功力深,折在他手,没什么说,便应斗约,跪敬对山。
斗罢,风恶人道:“虽败于你,一事相问。”因浅道:“问来。”恶人道:“我历战非浅,各派招式,俱也识得,你那身法,非长断山派,却似高厌深。”周吉拍掌道:“确似,确似!”风雨声也道:“那日高厌深斗败各派,使那怪法,确与你似。”因浅笑道:“天下武功,本是同源,人心思争好藏,方分各派,两功相似,有什么怪?莫谈,只讲各派出不出得人马,与我同关鬼门?”恶人略思,笑道:“派得,派得,这便书信,着信鹰传回,援手不日可达。”周吉赖道:“我派人微力薄,实抽不出人。”因浅冷笑道:“这等软物,派内恐无勇士,也不要你助。”周吉虽怒,惧因浅武强,便不发作。 南无障海二掌门,唤鹿奇生的,却道:“此事需慎,若闭鬼门,阻邪魔,不至人间,我等怎杀魔捞金,养门派?”风雨声道:“奇生,当真糊涂,魔至人间,大伤百姓。百姓之命,比我等揽财重。此财路断,可开别路。”奇生冷冷道:“怕别路难开哩。”雨声道:“早年魔未至人间,我等虽穷,终也养得一派。”奇生道:“师父,那时弟子尚少,就养得,后钱财渐聚,广纳众徒,若忽断财路,这多人,再难养得。”正议得紧,一南无障海弟子跑来,浑身是血,面色惊恐,扑倒道:“有人至派,寻张因浅,若不交出,便开杀戒哩!”